沈嬋兒呆愣了好久,周娉婷安排下人上了一些點心,笑道。
“想必夫人也沒吃早飯,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這些事情說起來就長了。”
沈嬋兒緩緩搖頭道:“還有什麼別的嗎?已經差不多了吧。”她現在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接受其他的真相,徐大帥給她的打擊已經夠多,緊接着周娉婷又揭露了一批真相,着實讓她應接不暇。
“差不多了,還有一件事應該告訴你,我雖然與你是情敵,我愛七爺,但是七爺心中只有你,我沒有放棄,並不代表我會用陰招,光明正大的去爭取,纔是我的性格,你進進出出南榮府許多次,七爺都看在眼裡,甚至包括你將二少夫人偷偷弄出去,你自己扮成二少夫人那次,七爺也早就知曉。”
沈嬋兒一驚:“他找到二少夫人已經……”周娉婷冷淡的笑了一聲:“從徐大帥第二次偷潛入南榮府,七爺就已經知道了,還有三太夫人,三姨太。”
沈嬋兒震驚的看着周娉婷,南榮鋒什麼都知道,卻這樣鎮定自若,以至於她都沒有懷疑過,南榮府滿門寡婦被人褻瀆,他竟然無動於衷?
看她震驚,周娉婷道:“那些個女人對於七爺來說只是兄弟的女人而已,並沒有牽扯到南榮府的臉面問題,況且,想要那些女人銷聲匿跡,七爺有的是辦法。”
沈嬋兒靜靜的看着周娉婷,臉上的表情慢慢緩和下來,注意力轉移到周娉婷臉上,聽她說完,她扔在靜靜的看着她。
周娉婷發現了,摸了摸自己的臉,失笑道:“難道我臉上有花?”
沈嬋兒收回眼睛,低下頭緩緩搖頭笑道:“你的內心已經將七爺刻在了你的骨子裡,現在從你口中說出七爺來,很自然,就像是相處了很久的老友一般。”
周娉婷愣然,沈嬋兒勾着嘴角緩緩站起身道:“說了這麼久的話,都沒來得及給你拜個年,這麼早就來打擾你很不好意思,我也該走了,再會。”
說完,她轉身朝門口走去,走的很灑脫,解開了心中的疑惑,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很多事情埋在她心中很久,實在是讓人窒息,她明明已經猜到南榮鋒肯定知曉其中的事情,卻遲遲不見南榮鋒行動,這中間一定有什麼事情,今日,她已經全都查明白了。
“等一下。”
她剛走到門口,便聽到周娉婷在身後喚她,沈嬋兒站住腳步,側過身子瞧着她,周娉婷雙手握在身前,咬了咬下脣,問道。
“吉慶那件事……”看她的表情,沈嬋兒恍然大悟,哦了一聲,正過身子,笑了笑,道。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跟七爺說,你與九親王合謀,意圖拆散我們。”
說完,沈嬋兒擺了個完美的笑容,轉身走出了房門,出了房門直接找了一個丫頭帶着她走出周府。
周娉婷站在屋裡,開着門,看着門外漸漸遠去的身影,心中感嘆,沈嬋兒竟然什麼都看出來了,她卻從來沒有提過,這樣聰明又內斂的女人,纔是七爺喜歡的吧。相比之下,她有比沈嬋兒多什麼呢?
沈嬋兒走出周府,四下看了看,現在該去哪裡?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經知道了,她現在的處境卻十分的尷尬起來,徐軍嚐到了甜頭,發現了南榮鋒忌諱他們抓住了她,便已經退讓五城,這會讓徐軍拼了命的抓她,她若是此刻回了沈府,一定會給沈府帶來滅頂之災,南榮鋒現在還沒有動用沈家軍,證明南榮軍還能頂一陣子。
她一邊這樣想,一邊朝大街上走過去,出了巷子口,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剛剛從巷子口走過去,到處抓女子查看面孔,沈嬋兒趕緊閃身,靠在牆壁上,不敢露出頭來。
她明顯看出來,這些人是徐軍的人,徐大帥竟然不惜使用這種古老而無效的手段在大街上胡亂找人,可見他已經瘋了,不管她現在去哪裡,都會帶來不小的麻煩,只有兩個地方兩個人可以保護她。
南榮府,南榮鋒,九親王府,九親王。
這兩個地方一個朝東,一個朝西,她站在巷子口,兩個方向看了看,果真到了選擇的時候,她卻猶豫起來,一種是與相愛的人奮鬥到底的人生,另一種是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空無生活,她到底想要哪一個?
她站在巷子口,足足站了半個時辰,朝陽漸漸升上中天,晌午了,她若是想天黑之前找到落腳之地,現在就應該做出決定出發了,否則天黑之前肯定到不了這兩個地方。
她決定,用最原始的辦法來決定:猜銅板。
她記得曾經聽過一句很有哲理的話,猜銅板並不是真的根據銅板的正反來做出鄭重的決定,而是在銅板被拋在空中之時,這短短的一眨眼時間,一個人心中渴望銅板反應出的結果,就是他內心真正的想法,當一個人沒辦法看透自己的想法之時,這是一個屢試不爽的結果。
沈嬋兒將銅板放在拇指上,看着銅板,心中默唸道:正面,南榮府,反面,九親王府。
想完,她猛力彈起銅板,看着銅板在空中不斷翻轉,拋出一個美麗而小巧的弧線,然後落了下來,沈嬋兒卻沒有伸手去接,她淡淡的微笑起來,轉頭看向東側,在銅板落地之時,她已經朝南榮府走了過去。
現在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沈嬋兒拎了拎後背的包袱,看了看左右,若是想在天黑之前到達南榮府,只有一條小路可走,她看了看天色,轉身走進了巷子,根據她的記憶,從這條巷子出去就能看到那條小路,小路直通南榮府的西門,不用走一個大折角。
她拽了拽身上的包袱,走到傍晚十分,她終於看到一個可以租到馬車的客棧,這也是這附近唯一一家客棧,因爲過往的商賈很多,客棧久而久之就有了一個賣點,可以短期租馬車。
沈嬋兒將銀票放在櫃檯上,道。
“租一輛腳程最快的馬車,急用。”正在算賬的掌櫃的聽到銀票拍在櫃檯上的聲音最是靈敏,擡起眼睛看一眼銀子,又擡頭眯着眼睛看着沈嬋兒,發現是一個長相平平的婦人,他掏出一個本子,冷淡的道。
“要去哪裡,多長時間,去哪裡還車,先說一遍。”
沈嬋兒皺了皺眉頭,這些問題她不能全部回答,只能道:“明日一早就會有人把馬車還回來。”
“有人?誰?姓名,你要到哪裡去。”沈嬋兒乾脆皺起眉頭,拿起銀子,問道:“你到底想不想租給我?這麼多問題,我保證明日一早就有人來還車,你還想問些什麼。”
掌櫃的不像是一個怕事的人,緩緩放下筆擡起頭來,看着沈嬋兒,稍顯不耐煩的道。
“這些就是租車的規矩,你租不租?腳程最快的馬車我們這裡有,但是怕你租不起,你這些銀子,只夠租一輛老馬,押金有嗎?”
沈嬋兒沒想到已經快到家門口了被人擺了一道兒,她冷冷的聽着掌櫃的話,失笑一聲,傲然道。“好,我不租了,把你們這裡腳程最快的馬車牽出來,我買了。”說完,她在包袱裡拿出銀票,換了一張銀票,拍在櫃檯上,看着掌櫃的,掌櫃的掃了沈嬋兒一眼,拿起那張銀票,當即眼神一亮,眉頭皺了皺,又重新將沈嬋兒打量了一番。
換了一種稍顯平和的語氣,道:“隨我來吧。”
沈嬋兒跟着掌櫃的走出客棧,來到後院的馬圈裡,裡面形形色色十幾匹馬,掌櫃的介紹說。
“這裡都是極其會拉車的好馬,腳程最快的那一匹,棗紅色的。”
沈嬋兒看過去,只見那馬體形高大,四腿修長,看樣子倒是十分的好。
沈嬋兒看了看越來越暗的天色,斷然道:“就它了,掛車。”
掌櫃的異樣的看了沈嬋兒一眼,忽然笑道:“夫人不需要討價還價一番?”
沈嬋兒着實不太會這個,她堂堂一位公主和七少夫人,對於金銀從來都是過眼雲煙,沒什麼計較的,更甚的是她手上從來沒有銀子,她只負責拿東西,身後的侍衛會付款,所以對於市場的行情從來不瞭解。
她裝硬道:“有什麼可討價還價的?這匹馬值這些銀子,罷了,時間來不及了,快掛車吧。”說完,沈嬋兒轉身走到了門口,去等着她的馬車牽過來,過了大約一刻鐘,馬匹棗紅馬車就是她的了,她僱了客棧裡的車伕,急急的朝南榮府而去。
沈嬋兒坐在馬車裡,神情困頓起來,想起要回到南榮府,她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跟南榮鋒說第一句話,萬一回到府裡又遇到什麼變故該怎麼辦?她越是糾結越是擔心,越是擔心就越是焦急,感覺車裡的空氣憋的很,便掀開車窗,朝車外看去,發現這四周都是樹林,難道小路就是這樣的?
她開口問車伕:“師傅,這條路就是通往南榮府的?”
車伕笑呵呵的說道:“夫人放心,這條路是最快的,這附近也只有這一條路通往南榮府,不知夫人去南榮府做什麼?哪裡現在可是亂的很啊。”
沈嬋兒想了想,笑道:“探親,家姐在南榮府當丫鬟。”
車伕哦了一聲,一邊趕車一邊道:“南榮府的丫鬟,帶出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夫人好福氣啊。”
沈嬋兒笑了笑,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還有多久能到?”
車伕道:“前面轉一個彎就能看到東城了,夫人您可是從西城去東城,路程遠一些無可避免啊。”
沈嬋兒嗯了一聲,她當然明白,所以纔買了這輛馬車。
她放下車窗,又坐回車裡,想了想該如何面對南榮鋒,但是想了也白想,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她現在想多了,面對南榮鋒之時,又會是另一番樣子。
想到南榮鋒,她心中隱隱有一種幸福感,當她知道南榮鋒與周娉婷只是演戲,又知道了南榮鋒爲她生生放棄五城,還知道南榮鋒得知她傷了元氣只能靠躺在牀上來生活之時傷心欲絕,與阿滿和一泓大打出手之時,其實她的心已經融化了,只是自己給自己設了立場,沒辦法承認而已。現在她已經坐上了回南榮府的馬車,一切都過去了,未來的一切她會陪他一度度過。
只聽咣噹一聲,馬車猛然停下,她整個人向前傾倒,差點趴在車裡,她扶住車壁,大聲問道。
“出什麼事了?”門外沒人回答她,沈嬋兒的手心頓時就涼了,渾身冷颼颼的,她警惕的盯着車門,又大聲問了一句。
“車伕大哥,到底出了什麼事?”門外還是沒人回答她的話,四周響起夜鶯咕咕咕的叫聲,已經到了荒郊野嶺,四周空無一人,連車伕都沒了動靜,馬車還猛然就停下了,沈嬋兒嚇的眼淚都要流出來,她緊緊的抓住包袱,顫抖着坐回車裡,打算坐到天明,也不要出去。
只聽窗外傳來腳步聲,沈嬋兒瞪圓了眼睛,渾身顫抖的厲害,難道又遇到了徐軍的人?她現在易了容,徐軍的人不可能知道她,那到底是誰?
沈嬋兒緊張的等待着,四周又忽然沒了聲音,她嚇的神經緊張,到底是人是鬼?!
她剛想到這,只聽車門“哐”的一聲,像是有人一腳踹在了上面,沈嬋兒嚇的驚叫一聲,手裡的包袱險些扔出去。
門外有人大喊道:“出來!”
沈嬋兒咬了咬牙,聽着口氣,並不像有素質的軍人,若是徐軍的人,應該悄無聲息將她擄走纔對,難道……碰上劫匪了?!
沈嬋兒想到這頗爲無語,她雖然是南榮府七少夫人,卻什麼都經歷了,並不是完全的深閨貴婦,如今更狗血的是,她竟然碰上了劫匪。
沈嬋兒冷笑一聲,拎着包袱站起來,心中倒是鎮定了,緩緩推開車門,眼前黑咕隆咚一片,什麼都看不清,只見四五個黑衣壯漢站在馬車四周,將她圍了起來,車伕已經不見了,沈嬋兒皺了皺眉頭。
“你們要幹什麼。”
沈嬋兒出口的聲音十分的鎮定,倒是讓那五個壯漢一愣,相互看了一眼,當頭的那個黑衣人冷笑道。
“小娘子好大的氣魄,令在下佩服。”沈嬋兒冷笑一聲,將手裡的包袱扔在地上,說道:“全都在這裡,你們拿去,別擋我的路,否則你們一定會後悔。”“哎呦喂!好大的口氣!小娘子出身不凡吶!”
沈嬋兒失笑一聲,直起脊背,冷聲道:“高看我了,只要還沒出南榮軍的地界,我說的話還是好使的。”
聽沈嬋兒的語氣,那五人都是思量了一番,一個女人家氣度這樣非凡,想必並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但是看她的長相和穿着,又不太像,更何況南榮府裡的幾個女眷他們可是記着的,最厲害的角色銷聲匿跡了,二少夫人回了冷府,大姨太從來不出南榮府,三姨太還一直在家廟中,南榮府裡就算還有別的女眷,也是還沒成氣候的小羅嘍,再說,就算是南榮七爺剛剛收進房的女人,也不會長成這個樣子。
五個男人噴笑出來,爲首的那人拿起刀在肩膀上顛了顛,道。
“你在南榮軍的地界上說話好使?老子就在整個大周說話都好使了!你既然這麼大方,身上肯定有別的銀子,統統交出來!否則……哼哼!”
見那幾人猥瑣的表情,沈嬋兒心中泛起噁心,眉頭皺了起來,沉下臉色,道。
“你莫要拿你們全家的命開玩笑。”
那五人又愣了一下,這女人張嘴閉嘴都是大氣滂沱,到底有沒有來路?!
爲首的那人摸着下巴思考起來,身邊的一個漢子怒道。
“大哥!別聽這娘們嚇唬咱們!她要是有來頭,就不會半夜三更一個人買馬車走小路,大哥莫要讓她唬住了!”
爲首的那人猛一擡頭,道:“說的也對,這樣吧,小娘子,若是你身上還有銀子,就自己通通拿出來,免得我們哥幾個動手了,若是讓這幾個餓狼撲上你,你可能活不過今晚了,哥我跟你打個商量,也免得你果真有什麼來頭回來尋我報仇,這年開頭兒,你怎麼說也要讓我這幾個兄弟開個好彩頭吧!”
沈嬋兒淡然的看着這幾個人,冷淡道:“沒了,就這些,這些也不少,差不多有九百兩。”那幾個人蹭的一下就跑到包袱旁邊拎起包袱,拿出裡面的銀票,因爲看不太清,根本沒辦法分辨沈嬋兒說的是真是假,擡頭喝道。
“你耍我們?!”
沈嬋兒冷冷的翻個白眼,盯着那幾人道:“若不是知道我花一百兩買馬車都不用討價還價,你們會盯上我嗎?掌櫃的?我說我有九百兩,你不信?”
“不是我不信!你……”“大哥!”
爲首的那人忽然搭茬,說到一半就被身邊另一個漢子喊住,爲首的那人方纔猛然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勁,這女人竟然叫他掌櫃的!被她看出來了?!
爲首的黑衣人惡狠狠的笑道:“既然被夫人瞧出來,就不能怪我們兄弟了,夫人,納命來吧。”
見掌櫃的很快朝她衝過來,沈嬋兒立刻伸手阻止她,喝道。
“慢!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南榮府一定會端了你的老巢,將你們全家五馬分屍!”
聽她的語氣,掌櫃的忽然站住腳步,那五人瞪着眼睛眼睜睜瞅着眼前其貌不揚的女人慢慢撕掉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絕世的臉來。”
“你……你……”
沈嬋兒惡狠狠的大聲喝道:“本宮念果公主,爾等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