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開簾子走了進去,迎面看到一個紅衣美人兒立在眼前,她放下袖子,斂衽行禮。
“參見皇后。”
周娉婷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繞着她走到她右後方,側頭瞅着她,輕笑道。
“現在九親王正在全力尋您,七少夫人。”
周娉婷將七少夫人四個字咬的死緊,沈嬋兒不能聽不出來。
她淡然道:“他認爲我身上有那件東西,肯定會四處找我,這個不足爲奇。”
周娉婷聽她的話,勾了勾嘴角,轉到她的正面,看着她的眼睛道。
“你就不怕?如果你被抓,連七少爺都保不了你。”
沈嬋兒斜着眼睛擡頭看她,靜靜的道:“我並沒有那件東西,九親王又能怎麼樣?”
周娉婷歪了歪頭,似漫不經心的道:“不能怎麼樣,但受點苦是必然的,倒是我只怕七少爺受不了看你受苦,當即就招了。”
沈嬋兒失笑:“不可能,你小瞧他了。”
沈嬋兒想起那個從小就惡毒的男人,真猜不到他會爲了誰供出這麼重要的東西。
周娉婷轉回身,認真的看着她:“你認識九親王?”
沈嬋兒道:“交情尚淺。”
周娉婷失笑:“我看已經不淺了,九親王對七少夫人,很特別,不知如果我將七少夫人的身份公開出去,九親王又該如何對待您呢?”
沈嬋兒終於等到她說正題了,周娉婷沒有把她的身份公開給九親王,一定是留着這一手的。
“說說你的條件吧。”
周娉婷欣賞地瞅了一眼沈嬋兒,撫掌笑道:“七少夫人果真冰雪聰明。”
沈嬋兒冷冷一笑,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在這個西北大營裡,所有人都帶着自己的目的,一定會上演一場好戲。
大漠的天氣變幻莫測,風起雲涌間,已是一下午過去,冷風獵獵作響,吹動背後的紫金斗篷,刺眼的夕陽刺痛雙目,讓人不敢逼視這如血一般雄壯的大漠殘陽。
走出帳篷,兩個宮女又帶着沈嬋兒回到了牢房,走到牢房門口,她站在門外,瞅着裡面閒散的小秋雁,淡然道。
“走吧。”
小秋雁一愣,立馬坐起來,目光灼灼地瞅着她,只見沈嬋兒轉身,打頭先走了,小秋雁心中一跳,趕緊跟了上去。
小秋雁一路上還心驚膽戰,眼瞅着沈嬋兒路過兩邊的守衛,從容地走出了牢房,她更是瞪圓了眼睛。
沈嬋兒立在牢房之外,忽然覺得空氣很新鮮,她仰起頭,擡起手遮在額頭上,想起南榮鋒在雪原上策馬揚鞭,不禁勾起嘴角,小秋雁從地牢門裡向外看到她,猶如一幅靜女飛仙圖,美的讓人屏息。
“她爲什麼放咱們出來?你答應她什麼了?”
小秋雁緊張地跟在沈嬋兒後面問,沈嬋兒禁不住她死纏爛打,走到自己的帳篷之後,淡淡的道。
“幫她樹立在九親王心裡的形象。”
小秋雁一愣,沒想到周娉婷的目標原來是九親王,但是她不感興趣,只要跟她的目標不衝突,她懶得理會。
她頓時懶散下來,仰在椅子上瞅着沈嬋兒道:“怎麼樹立?她就不怕放了我們九親王和七少爺責怪下來?”
“他們去了托克國。”
沈嬋兒淡淡的說完,小秋雁蹭的一下就躥了起來,震驚地瞅了她良久,才慌不擇路地往外面跑去。
“放心吧,鄭公子跟去了。”
沈嬋兒坐了下來,心裡理不出頭緒的時候,她反而會十分的安靜。
小秋雁站住腳步,回頭看着沈嬋兒,冷冷的道:“我不信任何人。”
說完,一把掀開門簾,跑了出去,沈嬋兒在屋裡靜靜的聽着外面的聲音,小秋雁搶了馬,在別人的追打下,跑出了西北大營。
這時,周娉婷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勾着嘴角瞅着靜靜喝茶的沈嬋兒,忽然笑道。
“有些地方你與七少爺簡直是天造地設。”
沈嬋兒聽不出她這是褒義還是貶義,只能淡然笑道:“她走了,完成了你第一件事。”
周娉婷點點頭道:“有這個瘋子在,什麼事請都要被攪合了。”
沈嬋兒從來沒有將小秋雁定義爲瘋子,天底下像她這樣烈火殘陽的女子多的是,只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價值觀罷了。
“請皇后娘娘帶我去南榮軍指揮部吧。”
周娉婷失笑一聲,搖頭慚愧道:“誰知道這西北大營滿滿全是南榮府的軍隊,我這個外人着實指揮不動,只能麻煩七少夫人了。”
沈嬋兒淡淡一笑,回身換了身像樣的衣服,跟着周娉婷走了出去。
周娉婷如果想要在九親王心裡留下印象,只有這一個機會,趁九親王和南榮鋒出使托克國之時,將整個西北大營肅清的乾乾淨淨,將絕頂的智謀展現的淋漓盡致,但是就算她想展現智謀,在滿是南榮軍的西北大營裡,也施展不開。
所以,只能以這個爲條件,讓沈嬋兒當這個令箭。
當沈嬋兒走到指揮部之時,裡面正在謀劃的幾個指揮官當時就愣在了原地,停下手裡的動作,瞅着這個從天而降的七少夫人。
亮相之後,沈嬋兒又跟指揮官們聊了聊,言笑淡淡,讓所有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走出營帳,將軍們親自送沈嬋兒和周娉婷回自己的帳子,聽到將軍們的腳步漸行漸遠,沈嬋兒回身看着周娉婷。
周娉婷不得不撫掌,笑道:“七少夫人,您可真讓我無可挑剔啊。”
剛剛見到沈嬋兒那一幅指點江山卻不顯山不露水的架勢,令在場的大將們目光如炬,周娉婷就知道,天下能配南榮鋒者,沈嬋兒也。
南榮府的將軍們都知道九親王正四處尋找七少夫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自然將沈嬋兒身在西北大營的消息全面封鎖,就連九親王留在這裡的探子們,也沒察覺七少夫人已經秘密會見了這裡的南榮將軍。
翌日一早,周娉婷派人來請沈嬋兒上山踏雪尋梅,沈嬋兒穿上小貂裘,腳上蹬着軟底兔絨錦緞短靴,走出了帳篷。
“少夫人,孟將軍是皇上的得力侍衛,留在了西北大營,今兒就讓孟將軍做一回護花使者吧。”
周娉婷說着話瞅着沈嬋兒,眉眼彎彎,一身清爽的紅梅裝,讓她整個人都如陽春白雪般清新脫俗。
沈嬋兒朝對面站着的孟將軍點頭笑道:“那就有勞孟將軍了。”
孟將軍長着一張尖瘦的臉龐,臉上淺淺的有一道刀疤橫在下頜,證明了他飽經戰火的洗禮。
孟將軍是南榮鋒身邊的人,自然知道這位人物是誰,當即躬身笑道。
“少夫人說的哪裡話,都是自家人,少夫人平日平易近人,跟自家人倒是講起虛文了。”
沈嬋兒不欲多說,牽住侍衛牽來的馬,跟周娉婷兩人並肩慢慢走了出去。
整個西北大營只剩下一些家將看守,南榮兩位將軍護送皇上去了托克國,另外,九親王也留下了一批精銳,導致這裡的內部有些亂,兩人要出營,被九親王的人攔在門口。
孟將軍唬着臉走出隊伍,對着守衛道:“長沒長眼睛!這是皇后娘娘!”
守衛並沒理會孟將軍的話,直視前方冷冰冰的道:“這是九親王的命令,軍營中人,一個都不許出去。”
沈嬋兒想了想,從腰間掏出一小塊印信,拎着繩子遞到守衛面前,淡然道。
“這是九親王所贈,不知能不能代表九親王親臨?”
沈嬋兒知道這方印信很重要,這正是那天幼柳在香柳溪邊拿回來的小物件,剛開始看到印信的時候,她還沒覺得有什麼,只不過是塊好玉罷了,但是自從知道這塊玉上面的“九”字代表着什麼,她便留了個心眼,放在身上,以備不時只需。
那個守衛雙手接過那個印信,先是一驚,緊接着就命令看守的人打開鐵蒺藜,回身對沈嬋兒道。
“這是九親王的貼身印信,見印如見人,各位請。”
沒想到這樣就通過了,沈嬋兒拿着印信的手不禁緊了緊,似乎有千斤重,拿不住。
周娉婷轉頭看着沈嬋兒,不禁輕笑一聲:“據我所知,全天下只有三方印有“九”字的印信,九親王一方,當今聖上一方。”
剩下那一方在哪裡,不言而喻。
沈嬋兒轉頭瞅了她一眼,問道:“咱們去哪裡?”
周娉婷向四周看了看,回身問孟將軍:“附近哪裡有梅花的痕跡麼?”
孟將軍手指東方:“那裡號稱寒梅山,皇后可以去那裡瞧瞧。”
一行人一直走上了山,兩個女人手裡的馬牽不動,就交給了身後的侍衛,浩浩蕩蕩順着山路前進,遠遠看去,猶如一串黃色的珍珠項鍊,點綴在漫天白雪上。
聞到陣陣梅香,沈嬋兒勾起嘴角,向上望去,轉過一片山腳,果然看到一大片梅林,那一陣濃郁的梅花香就是從這裡傳出去的。
“真美。”
沈嬋兒不由自主的讚歎一聲,轉頭看了眼身邊的周娉婷,只見她只是掰下一串梅花,拿到鼻端嗅了嗅,並沒有多少欣喜之意。
後面的侍衛們也在說說笑笑,跟着皇后出門,就沒有那麼多的規矩,只要將安全放在第一位即可,外圍已經佈滿了精兵良將,只圍住這一座小山,更有孟將軍寸步不離的跟着,這麼多男人保護兩個女人的安全,真是綽綽有餘。
正當所有人都沉浸在這一片美景之時,只聽“嘶——”的一聲刺耳嘶鳴,震的滿山積雪轟隆隆響了起來。
“皇后當心!”
那邊已經有人驚聲叫起來,這邊的沈嬋兒等人才緩過神來向後觀看,一看之下險些嚇沒了三魂七魄,只見一匹壯馬狀如瘋癲,朝着兩個女人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