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的夜是安靜的.但是一直燈火通明的養心殿.卻是整整不平靜了一夜.
太后的茶是一壺喝了一壺.延和的眼淚是一波流了一波.所有人都沉着面頰不曾說話.除了那時不時從內屋傳來的女子低吟聲.整個養心殿裡.再是沒有其他的聲音.
內屋的牀榻上.司馬追檬一雙藕臂.緊緊的纏繞在紹凡精煉的腰身上.白皙的肌膚覆蓋上了朵朵紅暈.一雙嫵媚的長眼.流動着迷人的波動.
忽然.壓在她身上的紹凡停止了做動.就在司馬追檬詫異的同時.紹凡慢慢擡起了面頰.一雙因爲過度勞累的眸子.更顯血紅.
“皇上.您怎麼了.”司馬追檬輕笑着朝着他的胸膛貼了去.
此時那埋藏在紹凡體內的藥效.已經逐漸退去.而他的理智.正在一點點的迴歸.看着這個委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有那麼一刻.他是那麼的厭惡.厭惡到.想要直接將她活活的掐死在這裡.
“你爲何會在這裡.”他壓低了聲音.淡淡的開了口.剛一發出聲音.乾裂的喉嚨疼得他眉頭一皺.
他明明記得他做了個夢.那夢裡有他.有沐扶夕.他和她極盡纏滿.她和他相訴愛語.可是爲何.待到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一切真實的讓他不敢觸摸.
他的扶夕在哪裡……
而這裡.又是哪裡……
司馬追檬並不知道紹凡已經清醒了過來.嬌笑一聲坐起了身子.伸手捧住了紹凡的面頰:“我是你的扶夕啊.”
昨兒晚上到現在.他的口中無不是在喊着兩個字..扶夕.
司馬追檬開始心裡也是厭惡的.但是她並不是延和那種鑽牛角尖的女人.只要紹凡願意碰她.願意和她在一起.別說喊她“扶夕”就是將她當成沐扶夕.她都心甘情願.
突然撲入鼻子的濃香.讓紹凡皺眉.看着司馬追檬滿臉做作的笑意.他厭惡的僵硬了身子.伸手.卡在她的脖頸上.是他不打算留一絲餘地的殺戮.
“別用你的骯髒.污衊了朕的扶夕.”他說着.更加收緊了自己的五指.
前一刻還極盡風情的司馬追檬.在這一刻全身僵硬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如畫中走出來的紹凡.伸手想要掰開.紹凡鉗制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指.
可一個女子.怎能敵得過一個男子.任由司馬追檬如何的掙扎.那鉗制在她脖頸上的五指.始終不曾鬆開分毫.
“皇.皇上……”司馬追檬嚇傻了.拼了命的搖頭.掙扎着斷斷續續開口.“不.不是我.是.是太后安排的……”
太后……
這兩個字豁然砸進了紹凡的一雙耳中.讓他慢慢鬆懈了五指:“你是說……太后.”
司馬追檬爲了保命.拼命點頭.有什麼說什麼:“我只是太后派來侍奉皇上的.似乎是皇上喝了什麼藥……”
沒等她把話說完.紹凡便是已經瞭然.嗤聲一笑.滿眼的自嘲.他一直以爲他可以相信自己的母后.所以纔對她送來的藥.不經過問便是直接服用.可是到最後.他的信任.卻是換來了他怎麼都想不到的利用……
“滾..”甩手.將司馬追檬扔出到了牀幔外面.沒有一絲憐香惜玉的.眼睜睜看着不着寸縷的司馬追檬.狠狠的摔在地面上.
正在正堂裡喝茶等待的太后.聽聞見了內屋的聲響.心想差不多是皇上體內的藥效散了去.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在阮姳的陪伴下.邁步進了內屋.
“嗚嗚嗚……嗚嗚嗚……”屋內.司馬追檬正蜷縮在地上嚇得痛哭.而紹凡則是不帶任何感情的坐在牀榻上.直直迎着太后掃來的目光.
根本沒有避嫌紹凡的意思.太后垂下雙眸.直接而簡單的問着司馬追檬:“皇上要了你幾次.”
司馬追檬一愣.片刻的羞澀讓她沉默.想了半晌.輕輕的道了一聲:“三.三次……”
“恩.”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阮姳.你先帶着寶琪郡主下去.送到鳳鳴宮.派人好生的伺候着.”
“是.”阮姳點了點頭.在幾名宮女的幫襯下.爲司馬追檬穿上了衣衫.攙扶着出了裡屋.
隨着內屋裡再次安靜了下來.太后慢走幾步.站定在了紹凡的面前.輕輕一笑.滿目欣慰:“哀家的皇上.終於是個大人了.”
紹凡面無表情.冷目而視:“母后.您怎麼可以……”
太后微微一笑.沒有半分做錯的自責:“皇帝.元清三妻四妾實屬平常.更何況皇帝還是萬聖之尊.不過是寵幸了幾個女子而已.封了她們封號.讓她們進宮也就是了.”
紹凡擰眉:“幾個.”
見了紹凡的表情.太后臉上的笑容更甚:“剛剛皇帝沉浸在藥效.似乎並不知道.在寶琪之前.延和也曾服侍了皇帝.”
是什麼.在紹凡的心裡崩塌.又是什麼.沉重的他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母后.你是朕的母后.”紹凡悲中生笑.想要發泄.卻無從發泄.
他被自己的母后所算計.卻傷害了自己最愛的人.他不知道他現在怎麼做.才能在自己原諒了母后的同時.得到扶夕的原諒.
太后並不爲所動.看着紹凡的模樣.輕輕抿脣:“皇帝是皇帝.繁衍子嗣.平衡後宮.大權在握.坐穩朝野.這……纔是皇帝需要考慮的事情.”
紹凡輕笑着搖頭.苦澀在心中蔓延:“母后.朕身下的這個江山.是它選擇了朕.而並非是朕選擇了它.”
太后嘆氣.到底紹凡是她養育出來的.她又怎能不心疼.
只是……
“皇帝.無論是誰選擇了誰.現在這個江山.是在皇帝的腳下.”她說着.頓了頓又道.“哀家不斷的從皇后手中奪權.就是不想皇后藉着手中的權利.暗中爲沐氏一族謀權.皇帝愛皇后沒有錯.但是皇帝切不可忘了皇后姓什麼.也萬不要忘記先帝的囑託.”
“母后.朕相信扶夕.”對於這一點.紹凡永遠都不會改變.
“但是哀家不能相信.”太后說着.轉身欲行.“皇帝可以留沐扶夕在身邊.但只能是沒有權利在手的沐扶夕.因爲只有這樣.待沐氏一族坍塌時.皇帝仍然可以留住她.”
看着太后走出養心殿的身影.紹凡痛苦的輕笑.慢慢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放在了自己的眼前.每個人都羨慕着他的地位.羨慕着他的權勢.
但是又有誰能明白.一位帝王留不下自己想要留下的.得不到自己想要得到的那份身不由己.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顧全大局麼.爲何明明說出來是那樣的好聽.但切身感受時.卻是那樣的痛徹心扉……
元清.蕭王府.
燭火晃動.夜獨眠.
蕭王合上手中的底圖.慢慢擰眉靠在了身後的椅子上.輕輕一嘆.這一夜又不用睡了.
一抹黑影.躍進屋內.雖是無聲無息.卻是瞞不過蕭王的一雙耳朵.
“何事.”蕭王並不曾睜開.高束的長髮垂在椅背上.與暗紅色的雕花木椅.相互輝映.
“回王爺的話.王爺讓屬下查找的藥方.屬下已經查出來了.”福林說着.上前幾步.從懷裡掏出了一張宣紙.
蕭王聽聞.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了幾下.慢慢睜開.一雙鷹眼沒有絲毫的疲憊.銳利異常.
接過那宣紙.單手一甩.在自己的面前攤開.大致的看了一圈.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最後的藥方上.
韭菜子二錢.紫河車一錢、母丁香三錢、桂心二錢.需慢火熬製.每日入寢前服用一次.不出三日.神智模糊.**攻心.交合方可.
“太后還真是一隻老狐狸.”蕭王說着.將手中的藥方.扔在了臺案上.
他派福林去查藥方.本猜測鹿紹凡是不是有舊疾.因爲韭菜子與紫河車.這兩種藥若是單獨入藥.有滋養身心的功效.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太后竟然是給鹿紹凡下藥.
如今沐扶夕並不在皇宮.那麼太后便絕對不會是.想要讓沐扶夕上了鹿紹凡的牀榻.
“既然太后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間鹿紹凡與沐扶夕.那麼本王便等着坐收漁翁之利好了.”蕭王輕輕一笑.慢慢的站起了身子.
元清皇宮.養心殿.
寅時一刻.天色已經濛濛的亮了起來.孫聚並沒有像是以往一樣.在門口帶着洗漱的人等待着.而是將其他的宮女和太監安排在了院子裡之後.自己先行邁步上了臺階.推開了房門.
屋內.龍延香的餘味還未曾散去.夾雜着一股淡淡的異樣味道.充斥在整個養心殿的上方.遲遲不肯散去.
“皇上.該起身洗漱了……”孫聚站在中廳.朝着裡屋牀榻望了去.層層輕紗在晨風下浮動.讓他看不清楚牀榻上的情形.
牀榻上.紹凡早已清醒了過來.就是因爲這份的清醒.讓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了一種萎靡的狀態.
他單腿曲起.靠在牀榻上.滿頭的黑髮披散在牀榻上.遮住了那還帶着血滴的被褥.卻遮不住他此刻一雙呆滯而無神的雙眸.
“皇上……”又是一聲輕輕的呼喚聲傳了過來.紹凡輕輕擡眸.朝着牀榻外看了去.
“什麼時辰了.”他幽幽開口.低沉的嗓音裡透着一夜纏綿的暗啞.
“回皇上的話.寅時剛過.”孫聚聽聞.鬆了口氣.只要皇上還願意說話.就說明問題不大.
“時間還早.讓朕靜一靜.”紹凡說罷.身子稍稍向後傾了傾.再次閉上了雙目.
孫聚見此.知道此刻的皇上是強壓着某種快要噴發的怒火.也不再說話.而是靜靜的站在原地.垂下了雙眸.
時間一點一滴的劃過安靜.孫聚無聲的站在中廳.一直到門外傳來了其他太監的小聲詢問.他這纔再次擡眸.想要壓着嗓子催促一聲.畢竟上朝是耽誤不得的.
不過隨着他擡起雙眸.紹凡已經慢慢走下了牀榻.修長的身子筆直而聽罷.黑髮映着白皙的面頰.讓他一雙沉鬱的眸子.更顯黝黑.
孫聚見此.趕忙小跑着上前幾步.一邊服侍着紹凡穿戴上龍袍.一邊小聲的開了口:“皇上.奴才剛剛撞見了司馬太傅.好像是朝着鳳鳴宮的方向去了.”
紹凡輕輕一笑.滿眼譏諷:“母后安排了他的女兒.他如今不去找母后要名分.難道還打算來找朕麼.”
孫聚一愣.看着紹凡面頰上的笑容.有幾分呆滯:“那皇上的意思是……”
他其實打探皇上的意思.並沒有其他.只是想看看皇上是怎麼想的.如果皇上當真想要冊封了延和公主與寶琪郡主的話.他也好一早去禮部交代一聲.讓禮部準備幾個封號.供皇上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