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流逝過去,兩個時辰的時間很快便已過去。
樹林裡,眼見着夕陽西下的蕭王拎着手中的野兔,野雞,擡眼看了看天色,見時辰已經不早,不禁夾着馬腹慢慢走出了樹林,朝着馬場的中心走了去。
他本以爲沐扶夕會比他早到,不想他走了一路,並沒有看見沐扶夕的蹤影,他微微皺了下眉,便是瞭然一笑,轉身朝着馬棚的方向走了去。
要是今日與他比試的是其他人,他或許應該擔心一下,畢竟那樹林雖然不如盛夏時節茂密,但卻也極其的容易使人迷失了方向,再者那樹林之中,有許多附近獵戶放置的獵夾和陷阱,若是一個不小心掉進了陷阱或是踩上了獵夾,都不是鬧着玩的。
但是現在,那個進入到樹林之中的是沐扶夕,他便並沒有那般的擔憂。
曾經在三珈關的時候,沐雲白並不是沒有和他提起過,以前沐扶夕帶着沐雲白狩獵時候的事情,他不但是知道沐扶夕是一個狩獵好手,更是知道那次關於狼羣的故事。
如果說,在他沒有離開宣國之前,對於沐扶夕是蔑視的,那麼他在三珈關的時候,對於沐扶夕便是好奇的。
因爲他特別好奇,一個連好壞都無法辨別清楚的女孩,是如何成長成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女人的。
翻身躍下馬背,在走進馬棚之前,蕭王再次朝着遠處的樹林之中凝望了半晌,一直到看守馬棚的老者走了出來,才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王爺可是見着皇后娘娘了?”那老漢仍舊叼着煙桿,見了蕭王,沒有半點的膽怯之意。
蕭王微微一笑:“太史先生怎麼知道,她便是皇后娘娘的?”
被稱呼爲太史先生的老漢,笑容更深:“她從第一次來這馬場,我便是已經知道她是女扮男裝,只不過我倒是沒料到,她竟然會是沐自修的女兒。”
蕭王揚眉:“那麼如今太史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太史先生“哈哈”一笑:“沐自修嫁女進宮成爲太子妃,這可是轟動整個元清的事情,老夫作爲元清的一份子,當然要去看一看嘍,只不過老夫倒是驚訝,沐自修竟然能有如此英姿颯爽之女,當真是羨煞了老夫。”
“這麼說來,太史先生一早便是知道初雪是她的馬。”蕭王頗爲無奈,“爲何太史先生不曾一早告訴本王?”
太史先生結果初雪的馬栓,一邊笑着朝着馬棚走去,一邊悠悠的道:“很多事情,說出來便沒了意思,要誤打誤撞纔算是緣分,就好如果當年老夫不曾前去三珈關找尋王爺,王爺又怎麼會知道當年的事情?”
蕭王雖然是覺得自己被算計,但是對於太史先生,他除了無奈之外,並再是說不出來其他。
幾年前的一個酷夏,太史先生不請自來的到軍營之中找他,開口便是直接喊出了他母妃的名號,這讓他不得不心驚。
不過開始太史先生只是留在了軍營之中,並沒有對他說過一些什麼,一直到他生辰的那一日,太史先生才找他道明瞭來意,而他,也才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真相。
原來,當年她母妃是被人陷害致死,而殺死她母妃的那個人,就是那時高居在皇宮之中的皇后娘娘。
當然,滿身殺戮的蕭王並不相信,他倒不是覺得太史先生信口雌黃,而是那個時候的他,在世態炎涼的殘酷之中,早已不相信任何人。
太史先生見他不信,並沒有多說其他,而是留下了一張寫明一處地址的字條,便悄然離開了。
太史先生離開之後,他覺得事有蹊蹺,便將此事告訴了一直和他有信件往來的賢貴妃。
一個月之後,賢貴妃回信,信上多餘的字沒有,只寫了一句話:太史可信。
賢貴妃可以說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對於賢貴妃的話,他不能不信,也正是因爲此,他纔拿着當初太史先生留下的地址,偷偷離開了三珈關,找到了馬場。
他那次的前來,本想問清楚當年在他的母妃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太史先生對於他的追問,只是淡淡的一笑。
“我只是曾經在宮中當差的時候,欠了你的母妃一份人情而已,不想讓她含恨九泉之下,所以纔將實情告訴了你,但是至於當年皇宮之中究竟發了什麼,我不會多說一字。”
蕭王對此,很是無奈,不過他覺得終有一日,太史先生會反悔,會告訴他當年的過往,所以爲了留下太史先生,他便託人秘密的買下了這處馬場。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太史先生對於曾經的事情當真是隻字不提。
“不過,皇后娘娘爲何沒有與王爺一起回來?”給初雪倒了一些水,太史先生轉眸朝着蕭王看了去。
蕭王拎起手中的獵物,並不打算隱瞞,將剛剛與沐扶夕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給了太史先生,最後總結了一句:“所以說,女人認真起來的時候,還真是特別恐怖啊!”
太史先生也是跟着笑:“是隻有聰明的女人,一旦認真起來纔會特別恐怖。”他說罷,頓了頓又道,“不過最近這樹林並不消停,聽附近的獵戶說,樹林之中似有猛虎出現,皇后娘娘如今孤身一人,如果要是遇到猛虎,當真是九死一生啊!”
蕭王將手中的獵物仍在了地上,並不緊張:“太史先生,一個曾經敢單打獨鬥整個狼羣的女子,您覺得她會怕一隻猛虎麼?”
太史先生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蕭王半晌,知道他最終確定,蕭王並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的時候,才訝然的嘆了一聲:“如果皇后娘娘當真如王爺所說的這般,那麼王爺的大計,恐怕是要難上加難了。”
蕭王並不以爲然:“再強也不過是一個女子,如今就連沐自修都要幫着本王,她不過是一個不可以干政的皇后罷了,還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太史先生吸了一口煙桿,笑的深奧:“蕭王可不要忘記了,當年推動政權的人,就是當今的太后,如果要是沒有她的存在,景德帝何以能坐穩元清江山如此之久?”
“不要和本王提起那個女人!”蕭王忽然帶着笑意的眸子,掠上了一層刻骨的恨意,“那個揹着血債的女人,早晚有一日本王會親自砍下她的頭顱,來慰藉本王的母妃!”
太史先生面頰上的笑容也是退了下去,看着滿身殺氣凝重的蕭王,幽幽的嘆了口氣:“當年的事情已成定局,如果王爺只是因爲血海深仇,而執意想要謀權篡位的話,王爺可有想過這個天下蒼生?”
蕭王冷漠一笑:“天下可以慢慢維權,但本王一定要讓那個女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她以爲維護下鹿家的江山,便是能還了那一身的血債麼?本王偏偏不會遂了她的意,本王要當着她的面,奪下那把椅子。”
太史先生聽聞,敲了敲手中的煙桿:“血債血償,不過是簡單的四個字,卻不知道有多少人爲了這個信仰,而徒勞一生。”
蕭王冷哼一聲,眉宇之間凝聚的殺氣不減:“這個亂世,誰人無辜?那些口口聲聲喊着自己無辜的人,哪一個不是踩着他人的性命上安逸着?”
太史先生不再開口,而是輕輕拍了拍蕭王的肩膀,極盡愁思:“無論王爺如何決定,老夫都會幫着王爺,因爲老夫曾經欠着您母妃一個人情,如果當年要是沒有您的母妃,也許老夫這條命早就交給了閻王,但是,孰輕孰重,王爺要在心裡要自己有一個定奪,人命不是兒戲,若是待事到臨頭再去反悔的話,到頭來便只會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蕭王一愣,待側眸時,太史先生已經朝着門口的方向走了去,斜下的夕陽照在他仍舊筆直的後背上,爲他的後背畫上了一道明暗分明的溝渠。
“太史先生,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輕輕的開口,聲音清淡的似觸風即散。
已經走到門口的太史先生停頓了下腳步,背對着蕭王的注視良久,最終並沒有回頭,而是邁出了門檻。
蕭王對太史先生的無聲離去,並沒有太大的失望,只是輕輕一笑,便是靠着窗櫺閉上了雙目,徒留下一室的夕陽,照亮在他的身上,晃照在他捲翹的睫毛上。
上一次太過匆忙,讓他並沒能仔細的問一問賢貴妃,太史先生曾經在宮中究竟是個什麼身份,待果斷時間選兵結束,他一定要再去一趟雲水齋,好好的與賢貴妃聊一聊曾經。
不過,就算沒有人告訴他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其實也無關緊要,因爲這個元清的江山,他要定了,鹿紹凡身下的那把龍椅,他坐定了。
慢慢睜開雙眸,順着窗櫺朝着馬場上望去,見空空蕩蕩的馬場上,仍舊沒有沐扶夕的身影,想着剛剛太史先生的話,他不禁輕輕皺了下長眉,這個女人難道是打算將樹林裡的獵物,都獵個乾淨纔回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