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老者到了一處林間小屋,雪夕靜靜地守候在房間外。
直到暮色時分,老者滿頭大汗地走了出來。
雪夕遞上了水:“老伯,陌離他怎麼樣,能不能好?”
老者擦擦滿頭的汗,在桌旁坐下,同時問道:“你先告訴我,你和他什麼關係?”
雪夕瞪大了眼,什麼關係,他們之間不是連朋友都算不上嗎,老伯問這個是幹什麼?她頓了頓,目光望向屋子,只見躺在榻上的人臉色蒼白,合着雙眼,他安靜地睡着,一切那般安寧,卻莫名地讓她覺得慌張。他救過她,不止一次地救過她……
茫雪山外,她昏死過去,如果不是他把她帶到雪中的小屋,她早就被凍死了;雪中溫泉,他聽叫聲音跳入水中救她;雪中漫路,如果不是他擔心着她的安危,暗中給她打了獵物,替她生火,她根本走不出去;還有這一次,崖邊沙石滑落,她差點調入懸崖,他奮不顧身冒着飲血傷他的危險一把拉住了她。
她望着陌離,眸光黯淡,似有不捨,頭也不回地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恩情恐怕這一生我都無法回報。”
老者點點頭,一字一句地道:“你可知道,你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他的懷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在用自己的命來守護着你。”
“陌離……” wWW◆тtkan◆Сo
雪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目光望着睡中的人,柳眉緊緊地蹙在一起,她雪夕一生,除了父王從沒有人帶她如此。
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腳步似有萬千重,她在怕,怕他再也醒不過來。
看着女子如此擔心的模樣,老者終於開了口,道:“他的骨折我已經幫他接好了,至於手上的傷,老頭子我累了,你給他包紮吧,藥和紗布就在你旁邊。想吃飯就自己弄,廚房裡有米和菜。”說完便朝屋外走了。
雪夕聽聞神色大喜,點點頭,拿起紗布替陌離包紮起來。
她靜靜地看他,發現他竟這樣俊美,如玉的容顏映入眼眸,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意。他的頭髮因爲掉落懸崖早就散了開去、凌亂的披在身後,眉目清朗,睡去的模樣非常安靜,這樣的他又如沉睡的嬰兒。想起掉入懸崖前他的話,還有那個緊緊的懷抱,她臉倏地紅了紅。
突然間,長長細細的睫毛動了動,它的主人慢慢地睜開了眼。
兩人對目相視,眸中各自有着另一個人眸中的自己。
半晌之後,雪夕猛地轉過身去,臉已經滾燙滾燙。
“你……你在照顧我?”陌離努力平復下慌亂的心情,問道。
雪夕捏着手指,垂下目光,吞吞吐吐:“我……遇到一個老者,他帶了我們回來,給你治了腿,然後……然後讓我替你包紮手上的傷。”
陌離朝自己的右手望去,上面果然纏上了一層紗布,謝道:“多謝你了。”
“呃……”雪夕頓了頓,開口:“以後不要再這樣傻了,我的命不值得……”
陌離聽着她的話,那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以至於後面一句他
根本沒有聽得清楚。本想再問問,可肚子這時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雪夕噗呲一笑,轉過頭來。
陌離臉尷尬的潮紅。
雪夕起身,道:“我去弄點吃的來,你先忍忍!”說道吃,其實她也早就餓了,一天一夜了,若不是擔憂着陌離身上的傷,她還沒發現自己也餓得很。
陌離點點頭,“辛苦你了。”
雪夕剛轉過身,聽見這話,不好意思地蹙緊了眉,其實她並不會做飯啊,忙道:“做的肯定沒你好吃,先別高興得太早。”
陌離愣住,又是一笑:“沒關係,現在這種情況,有的吃就不錯了。”
片刻之後,雪夕灰頭土臉地從旁邊小屋出來,手中盤子端上了兩碗粥,她放下盤子,把其中一碗遞給了陌離。
陌離接過,看了看碗中白粥,胃裡又在咕咕的叫,便拿起勺子一口灌入口中。
雪夕也迫不及待,餓了一天一夜之後,哪裡還忍得住。
就這樣,兩個人同時吃下一口粥,然後又吐了出來。
陌離皺眉,“你放了很多糖?”
“我……我不知道那是糖!”
“沒事,可以將就着吃!”
“真的嗎?”
“放多點糖總比你多放鹽好,是不是?”
“是的!”
“那就閉上眼,一口喝了吧!”
“好!”
餓得實在是不行,兩個人就這樣忍着淚水,一口一口吃下了比蜂蜜還甜的粥。
廚房中忽然響起碗摔碎的聲音,接着是一聲慘叫。
“原來這女娃子根本不會做飯啊!”
雪夕和陌離面面相覷,接着便看到一臉陰沉的白髮老人走了出來,指着雪夕大罵:“你個女娃子,竟然不會熬粥,那你一個人在外怎麼生存的啊?丟臉死了!”
雪夕被說得說不出話來,以前的身份,——她堂堂的一代公主,豈會去做熬粥這樣粗鄙的事情。成天一大幫子人伺候着她,她只需動動手指頭即可,哪裡知道熬個粥這麼難呢!
陌離幫着雪夕解釋,不惜撒了謊:“她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凡事都不用親力親爲,所以煮飯這種事,的確不會。”
老者鼓着腮幫,氣悶不已,打擊着陌離:“小夥子,你以後要是娶她,那就虧慘了。”
陌離和雪夕臉色同時一紅。
雪夕想起雪中小屋裡的那碗粥,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連陌離都會熬粥,可她,竟然不會。
“對了,小夥子,這女娃背上的傷還沒處理,我老頭子又是個老男人,不好動手。既然你醒了,你昏迷時又把這女娃抱得緊緊的,就你給她上藥吧!”老者忽然想起了什麼,立刻囑咐道。
陌離倏地一驚,劍眉擰起,望向雪夕,她帶着傷,竟然到現在還沒清理包紮,也不知道傷得重不重,可是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是老者說的那般啊!
雪夕看出陌離的尷尬,也搖了搖頭,“我的傷口沒事,不打緊。”
老者忽然怒了,惡狠狠地看着陌離,一把抓過他的衣領,道:“她一個女孩子,這種事當然說不,可是你是一個大男人。既然喜歡她,就要承擔起責任,難道你要看着她傷口惡化,背上留下更多的傷痕嗎?”
更多的傷痕?陌離驚訝地朝雪夕望去。
雪夕撇過頭,緊了緊身上穿着的老者的外衣,沒有說話。
“你不知道她背上的鞭痕?”老者猛地大驚,再次問道:“她背上的傷不計其數,都是鞭子留下的,我看那傷已經結痂,但是鞭鞭要命,深得很啊!”
陌離震驚,腦海中閃過戰俘營中蜷縮在一角的少女,他怎麼沒想到,進了東勝國戰俘營的人,不死也是重傷。她到底是受了怎樣的懲罰,又是怎麼逃脫獄卒的俘虜的?
“老伯,可以請你先出去下嗎?”陌離開口。
雪夕渾身一僵,他真的要看她的傷,她慌亂地道:“不用了,我的傷不重,我自己清理就可以了。”說完就朝門口走去。
可門已經被猛地關了起來,老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沒有把傷口弄好,不準出來。你這個女娃子也是,脾氣犟得很,他是你未來的夫君,你怕什麼啊?”
“老伯,”雪夕隔着門解釋,“不是啊,你誤會了,快開門,開門啊!”
“別拍了,老頭子我已經鎖了,等到明日早上我會放你們出來的,你還是乖乖地讓你未婚夫替你治傷吧!”
雪夕聽着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垂頭喪氣地走到同桌旁坐下。
陌離見她沒提傷口的事情,心中卻擔心萬分,忍了片刻,終究忍不住,掀開被子起身下牀。
聽見聲音,雪夕大驚失色,忙跑到牀邊,阻止着陌離:“你的腿纔剛剛治好,現在下牀幹什麼,快回去躺着。”
“我擔心你的傷勢,雖然男女授受不親,你又還沒有出嫁,可是萬一傷口惡化,傷了性命,追悔莫及啊!”陌離皺了皺眉,目中透出擔憂之色。
雪夕十指捲曲,扣進肉裡,許久才點了點頭,做到牀邊,同時道:“麻煩你轉過頭去。”
陌離點了點頭,閉上眼睛轉向一邊。
雪夕把老者的外衣脫下,忍着疼痛撕去早已破爛不堪的裡衣,纔對陌離說道:“麻煩你替我上藥吧!”
陌離轉過頭來,看着女子的背時,如電擊一般地睜大眸。
她的背上滿是鞭傷,大大小小,深深淺淺,一道一道交叉,橫貫整個背部。在那些結痂的傷口處,又新添了一些刮傷,刮傷不嚴重,但是有一道傷口很深,流出的鮮血在背部已經乾涸。他的眸越來越深,手緩緩地伸出,碰上了那傷。
虛空中響起一聲細微的呻 吟,陌離觸電般地鬆開了手。
“陌公子,”雪夕滿臉潮紅,她現在只着一個肚兜,背部肯定是完全露在了陌離的眼中,她喚道:“麻煩你了。”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陌離愣愣地,沒有受傷的手拿着毛巾,替她擦去背上的鮮血。他聽見她拼命忍住的低吟聲,小心翼翼地擦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