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夕苦笑一聲，將面上的面具一把拉下。
幽清芸猛地大驚：“雪夕？”
雪夕點點頭，伸手將幽清芸拉進來，囑咐道：“我們快要趕路了，你心中的疑問路上再說。”
聽見車內動靜，月柒微微皺眉，對思傾告別道：“多謝長公主的幫忙，月柒與青瑜公主感激不盡，就此告辭了。”
思傾不解，柳眉微微一蹙，只見月柒已經轉身上了馬車，他的聲音飄於空間：“以後我就是百海的國師了。”
恨天也抱拳告辭：“告辭，後會有期。”
思傾望着恨天跳上馬車，眼中雖有不捨，但此事已算圓滿，馬車消失在視野中，她聽見同伴的聲音忽然而至：“鳳羽使者思傾聽令，此後你再也不是一國公主，你的母親已經安然上路送回清澗山谷，不必擔心。”
馬車一直朝南，飛快地奔馳在東勝的土地上。
雪夕閉着雙眼養神，昨夜忙碌一夜還中了毒，此刻她已經累得不行，好不容易有了喘息之機，她自然要好好地休整一番。更何況，前路危機四伏，雖然暫且離開了東勝，但是要跨越國界回到百海，實非易事。
幽清芸坐在雪夕的對面，知曉雪夕因爲救自己而累到不行便不去打擾。只是心中疑惑重重，不免對着月柒嘮嘮叨叨起來，還好月柒性子好，將幽清芸的問題一一解答。
幽清芸柳眉微微一蹙，潔白精緻的臉上顯得擔憂，她問道：“這麼說，我這枚東勝的棋子一逃亡，兩國很快地就會開戰了？”
月柒眼神漆黑幽深，緩緩地點頭：“你只不過是東勝開戰的一個藉口而已，雪晴公主的作用並非在此。你有沒有想過，即使沒有你，東勝也會攻打玄月，而一旦戰起，你身爲玄月國丞相的妹妹，屆時會是什麼情況？”
幽清芸忽地低垂下頭，眼神詫然黯淡下去，喃喃地道：“東勝拿我威脅哥哥，到時候我只會成爲玄月的負擔。”
車中的談話到此沉默。
許久，幽清芸驀地擡頭，再次問道：“這便是雪夕來救我的目的，可是哥哥不可能派雪夕來此的，怎麼會？”
月柒不答，只是暗道：如果她不來，你就只能成爲其中的一枚棋子。
“政局變化得非常快，有些事不妨回到了玄月你親自去問你的哥哥。”望着少女期待的目光，月柒只能說到此。
幽清芸深深地嘆了口氣，想起聊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有些慚愧地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問出：“敢問您是？”
月柒哈哈大笑一番，道出四字：“百海軍師。”
話出，正是雪夕睜開眼之時。馬車已然行走了大半天的距離，眼看夜色將至，雪夕心想着該休息一下商量如何離開東勝之事，便聽到了月柒堅定的話語。她心中一喜，急忙開口：“司命答應了？”
月柒頷首：“得公主所託，莫敢不從。”
雪夕拱手回禮：“雪夕不敢。”
兩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出聲：“停下。”
恨天在外聽到二人的聲音微微一頓，停下了馬車，先行跳下馬車。雪夕、月柒和幽清芸三人緊隨其後。四人找了一處避風的地方停下，恨天找了些柴火，幽清芸去找吃的，只剩月柒和雪夕留在原地。
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雪夕開口：“不能讓恨天此人跟着我們，先不說他神秘詭異的身份，只說皇宮他救長公主母親一事，我便不能讓他跟着我們。”
月柒點點頭，他與雪夕的想法不約而同，道：“但是離開東勝我們還需要他的幫忙，沒有他，你我都不可能離開東勝。”
“如何做？”雪夕望見月柒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知曉他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月柒擡頭，望着遠處回來的恨天和幽清芸，緩緩地道出：“你受了傷，自然無法引開追兵，不如讓恨天去引開，與他約定一個地方再見面即可。當然，等不等他自然是我們說了算。”
雪夕蹙緊了眉，目光中似有不解，問道：“你如何肯定他會乖乖地去引敵？”
月柒嘴角笑意越發深了，幽清芸走近，他起身，輕聲地道：“相信我，我肯定。”
三人圍着大火，幽清芸笑意吟吟地看着月柒將野兔子翻來覆去的烤，便看便稱讚地道：“大叔，你這兔子烤得真好，一點也沒糊，而且看起來還挺好吃的樣子。”
月柒笑而不語，當年他被貶職送去苦寒之地，絕曜曾救了他一命。自此他淪落天涯，以天爲被以地爲牀，這樣的日子直到去清澗山谷前，所以野外生活他比之別人懂得不少。正想着餘光看到恨天跟着雪夕上了馬車，兩人隔着車簾似乎在對話。
雪夕原本是想上車拿水壺，可不想恨天跟着她追了過來，她幾口水咕嚕咕嚕下肚，聽到車外恨天的聲音道：“飲血對你來說並非沒有用處，還是帶上吧！”
恨天拂開車簾，將飲血遞出。
雪夕的手伸出，僵在虛空，有些事恨天不說，她卻明白。恨天追着她進入了皇宮，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地牢的所在，又將思傾母親救出。換句話說，他來東勝，或許目的並不在於她，而是在於思傾的母親。這一點她想不明白，但也不想去想，在百海復國之前，她無心無力去管別人的事情。
兩人僵持許久，恨天將手收回，怔怔地轉身。
雪夕望着恨天的背影，忽然叫道：“我回百海需要你的幫助。”
恨天點點頭，“只要是你說的，我一定會盡力辦到。”
此話好像在哪裡聽過，雪夕柳眉微微一蹙，將水壺放入，幽軒的話響在腦海：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一定給你。我想憑此一生，讓你樂，讓你笑，再也不要你受盡苦楚，獨自一人揹負無盡責任。想起此話，她心底一酸，兩條柳眉緊擰在一起，嘴脣咬在了一起，神情似乎極其的痛苦和掙
扎。
若干年後，她才知道恨天和幽軒的話區別在哪，一個是一定給，一個卻是盡力辦到。雖然兩人心底都有她，但以她爲重的只有幽軒。
雪夕閉目，深深地吸入一口氣，將神色全都埋藏起來之後才跳下了馬車。
四人圍在火堆旁邊將兩隻野兔盡數吃完，整個過程中，只有幽清芸和月柒一問一答，兩人都感覺到了氣憤不對，卻不想將話挑明。
雪夕擡頭望了一眼天色，對月柒說道：“乘着追兵還沒趕來，連夜上路。我和恨天、郡主輪番駕車休息，希望明日一早可以趕到折翼山下。”
“你想做什麼？”幽清芸驚然失色，這折翼山遍兮大陸中最險峻的高山峻嶺，天下盛傳從折翼山上掉下來的人屍骨無存。如此危險的地方如何能去。
月柒笑笑，替雪夕答道：“折翼山雖然險峻，中年爲霧靄遮蔽不見天日，但是不見得不能上去。我們只有繞道折翼山，纔會安全無虞的回到百海。但是在此之前，還需一人的幫助。”
“我會掩護你們離開，你們上山之後我駕着馬車從另一個方向離開。”恨天話閉，已經跳上了馬車。
夜色中，一輛馬車馬不停蹄地朝着折翼山趕去。天色剛明，光線若隱若現之間，寒冷的溼氣已然撲面而來，若不是車上的幾人都會武功，一定被這寒氣更侵入了身體。雪夕吩咐幽清芸護着月柒，自己緊隨二人之後，上山之前，她朝恨天說道：“青瑜欠你的一定會還，但如果你只是以我爲工具做自己想做的，青瑜一定不會放過你。”
此話在山崖間迴盪了許久，恨天沉默一會，神色微變然後上車離開。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雪夕從山上遠望，只見馬車如風一般消失在白霧之中。她回過神來望向前方的山崖和兩個人，急忙地跟了上去。
折翼山幾乎插入雲霄，白茫茫地一片，若不是依稀的光線穿越過雲層到底山巔，他們連路也看不到。月柒走在最前方，心中複雜不知五味，這是半年前青瑜公主被俘虜着走過的道路，他隨着她踏上，彷彿看到了百海三千的俘虜被獄卒們鞭打欺辱，其中一個毀容的少女堅定不移地將心思埋藏，直到機會來臨。如果不是堅強和隱忍，或許青瑜公主早已死在鞭下。對於這個孤高清傲的少女他心中懷着無比的崇敬和讚美之情，幾十年前被思燁趕出東都時早已算到了今日，然而真實體會才知其中苦楚和希望。
幽清芸小心翼翼地跟隨月柒之後，她望着前方蔓延起伏的道路，苦聲連連地慘叫。
雪夕深吸一口氣，將衣服拉高，斗篷遮住臉頰。臉上受過傷之後她便不能再被寒氣侵體，否則臉上身上的疼痛又會加倍，這是去茫雪山之後留下的後遺症。她轉身朝北方望了一眼，離開師傅已久，不知師傅還如往常一般四處遊歷？
三人各懷心思，只有幽清芸偶爾發出一連串的驚歎之聲：“好險好險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