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晃山搖的感覺像極了那日小青山莫愁湖邊的震動,瑞禕擡頭就往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凌霄一拔腿就往外跑,很快的又跑回來了,“姑娘,城牆被炸開了。”
隨着城牆被強行炸開,七壺口瞬間就陷入了混亂中,瑞禕居住的院子頓時人仰馬翻,人人都要往外跑。在這慌亂之中,也沒有人能顧得上瑞禕主僕,她們就好像被遺忘在世界的這一個角落。
無人問津,無人相顧。
瑞禕看着凌霄說道:“能跑到哪裡去我們跑得過狄戎的騎兵嗎跑出去只有送死。”而且她有種不好的預感,昨兒個嚴濟還說想辦法把她們送出去,但是到現在都沒來,只有兩種結果,要麼是戰死了,要麼是被俘了。
就在瑞禕擔心嚴濟的時候,院子裡傳來奔跑的腳步聲,原來是那天領她們進來婆子,只見她額頭上還冒着血珠,她看着瑞禕主僕都在屋內,頓時鬆了口氣,一把抓起瑞禕就說道:“裴姑娘,請跟我來,張副將讓奴才帶您過去。”
瑞禕掙開手看着那婆子說道:“好,你前頭領路就是。”
凌霄面帶驚喜,立時就拿過大氅給瑞禕披上,跟着那婆子就往外走去。街上亂成一團,過往的行人個個揹着包袱牽着孩子,如無頭蒼蠅般四處奔跑。瑞禕裹緊大氅,隨着那婆子上了一輛簡陋的馬車,凌霄也跟着跳了上去,馬車立時就滾動起來。
坐在車廂裡的凌霄摸着胸口說道:“這下好了,不用擔心了。”
瑞禕聞言就看着凌霄歡笑如花的面容,柔聲說道:“凌霄,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替我做件事情可好。”
“姑娘吩咐就是,奴婢一定替您辦到。”凌霄說道,因爲有人庇護着心情這會兒很美好。
“好,現在先不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瑞禕看着車窗外的街道,到處都是逃命的人,亂世人命如草芥,還不如一匹馬值錢。這樣冷的時節,就算是逃出去,也不曉得能不能捱過寒冬等到春來。
馬車急速奔馳,一路上雞飛狗跳惹得路人罵聲連連,這樣的顛簸讓瑞禕有些難受,但是很快的馬車就停了下來,城門樓到了。
瑞禕下了馬車,那婆子看着凌霄把瑞禕扶下了馬車,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臉色就說道:“裴姑娘,張副將就在城樓上等着您。”
瑞禕點點頭,凌霄卻有些狐疑的問道:“不是送我們姑娘出城嗎到城門樓上去幹什麼”
那婆子哂然一笑,“這我可不知道,做奴才的只是奉命行事。”
凌霄此時也察覺出不對進來,瞪着眼睛看着那婆子,“你們什麼意思”
那婆子聽着凌霄的質問就有些不耐煩起來,推了她一把就道:“怎麼那麼多廢話,這舌頭不想要就不要好了。”
凌霄臉一白,就在這時瑞禕忽然轉過頭來看着那婆子,“她的舌頭你能不能拿走不一定,但是你的命我能拿走,你信嗎”
對上瑞禕寒冷如冰雪的眸子,那婆子心口一顫,訕訕的轉過頭去,粗聲粗氣的說道:“我們也只是做奴才的,姑娘別爲難我了,趕緊走吧。”
瑞禕一把抓住瑞禕的袖子,“姑娘,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你告訴奴婢,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瑞禕一把握住凌霄的手,看着她,“跟着我就是,怕什麼”
凌霄的心慢慢的定下來,是啊,跟她們姑娘在一起,還有什麼怕的。深吸一口氣,儘管臉還煞白煞白的,卻挺起胸膛說道:“是,奴婢不怕。”
瑞禕牽着凌霄的手往前走,邊走邊說道:“凌霄,你服侍我也有十年了吧”
“是呢,奴婢七八歲的時候就來到您跟前了。”凌霄低聲回道。
“一晃這麼多年了,你想不想家”
“想啊,我爹孃兄弟姐妹都在燕都呢,也不曉得現在怎麼樣了,只怕奴婢不見了她們要急死。”凌霄說着就有幾分沮喪,燕都雖然被困,但是城中的人安然無恙,找不到她家裡人怕是要急死了。
“你想不想回去見他們”
“做夢都想。”凌霄道,“奴婢會跟着姑娘回去的,咱們一定能回去的。”
“是,你一定會回去的。”瑞禕踏上石階的盡頭,寒風吹過面頰,風帽獵獵直響,擡頭就看到張魯站在城牆邊凝視着外頭。
跟在後頭的婆子此時一個箭步上前,跑到張魯身邊低聲數語,瑞禕就看到張魯轉過身來,逆光看着她,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卻能感受到那銳利的眼神鎖在她的身上。
凌霄跟在瑞禕身邊,城牆上守衛的士兵大多數都有傷在身,此時好些人回過頭來看着她們主僕。偏今兒個姑娘挑了一件那婆子之前給準備的大紅的狐皮氅衣,越發的顯眼。
“張副將。”瑞禕上前走,並未對上張魯的眼神,一直走到城牆邊上這才停住腳,“嚴先生在什麼地方”
張魯定定的看着瑞禕,沒想到她第一句居然會問嚴濟,默了默這才說道:“對面敵營中。”頓了頓,這才又說道:“當時他正在炸開的城牆那裡,沒來得及躲就被抓走了。”
瑞禕第一次站上城牆這種地方,遠眺前方,就看到敵軍聚集在城外,排列成陣,戰旗迎風招展,上書斗大“歸”字。儘管是自己告訴自己無可畏懼,但是當看到城牆外那麼多的敵軍,整齊的戰隊威武強壯,攻城的器械排列前方,讓人看着便產生極大的恐懼感。
沒有看到嚴濟的影子。
手心裡冷汗慢慢的浸染出來,瑞禕覺得自己腿有些發軟,卻還要挺起脊樑問道:“張副將讓我來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張魯這樣的男人,不是卑鄙的小人,卻在這種時候讓她來這裡,必然是有大事兒。
張魯沒再看瑞禕,側過頭去看着城外,一字一字的說道:“平夷關是大燕最北的門戶,七壺口是第二道天塹,如今七壺口被圍,姑娘知道爲什麼嗎”
瑞禕心口一跳,“張副將的意思是平夷關落入敵手了”她知道,當初周沉毅守着的邊關便是平夷關。
“是。”
瑞禕身體一晃,差點站立不住,不敢置信的望着張魯。
張魯卻接着又說道:“當初狄榮軍先取上林關,又奪下林關,枕強兵與平夷關外拖住王爺腳步不得增援。因此一路長驅直入直逼燕都,裴姑娘淪落至此也與此有極大的關聯,想來不用我多說。”
“是。”瑞禕應了一聲,不僅是狄戎長驅直入,關鍵還是慎王引狼入室,這纔是罪魁禍首。
“時至今日,我們已失上林關、下林關、平夷關三城與敵手。如今眼看着七壺口也要不保,我已經與王爺聯繫上,王爺被皇上連夜召回京都。按照原計劃,王爺此時應該率領大軍反包圍歸承弼部,可是卻被聖旨帶回了京都。”
瑞禕心裡似是一下子破了一個洞,抿緊了脣沒有問爲什麼,但是她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肯定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瑞禕不說話,張魯很是不自在,他本就是不善言辭的人,此時神態更顯幾分窘態,好一會兒才接着開口說道:“裴姑娘,你知道爲什麼敵軍將城牆炸開卻沒有強攻進來嗎”
“小女不知。”瑞禕都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帶着隱隱的顫音,她在害怕。已知的危險無可畏懼,因爲心裡早有準備,但是未知的危險才令人恐怖,因爲你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因爲你。”
瑞禕大驚,面色鐵青的看着張魯,“張副將請慎言。”這話說不好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我沒胡說,我這人素來不說謊。裴姑娘,狄戎王呼赤炎以平夷關、上林關、下林關再加上七壺口四城換一個你,只要你答應,狄戎軍立刻退出我大燕國土。”張魯側側身,雙手握成拳立在身側,“裴姑娘,你會如何抉擇”
瑞禕身體一軟,一下子靠在城牆上,想過千萬種的局面,唯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四座城池換我”瑞禕看着張魯問道,“張副將沒有聽錯”
“歸承弼是狄戎王坐下第一大將,他親口所言不會有誤。”張魯道,“四座城池,千千萬萬百姓,請裴姑娘三思。”
“祝三白呢他在哪裡我與他有婚約,難道他也同意嗎”瑞禕這一刻不知道還能盼着誰來救她,腦子裡唯一想到的只有祝彥章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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