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木板之下的談笑聲透過縫隙清晰傳來,瑞禕只覺得滿臉燒紅,又羞又囧又難看。作爲大燕的閨秀,被人這樣談論當真是十分羞恥的事情。
不一時,眼眶裡都泛起了淚花。
她只是想出來踏個青,都能遇上這樣的災難,她的命果然不好。好像每次出門,都會發生不愉快的經歷。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
猛不丁的對面一直盯着她的男人忽然開口,瑞禕渾身緊繃防備的看着他,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她不能當着敵國皇帝的面丟了大燕的臉面,就算是這會兒心裡怕死了,她也不能露怯被人看低了去。
看着瑞禕防備的眼神,呼赤炎眉頭緊皺,那五官犀利的面容立時便透出濃濃的戾氣來。那是戰場浴血殺敵無數養出來的殺氣,無需僞裝,便能讓一個大男人腿軟,何況瑞禕這樣的小女子。可是偏偏他就看着這個如螞蟻一般弱小的女人,怕得要死卻還想挺起脊樑與他對抗。
“第一,死人不會泄密的。第二,跟我走。”
要麼死,要麼走。
這樣的選擇瑞禕倒也沒有意外,狄戎國的汗王帶人出現在這裡,必然不是簡單的事情。方纔發生的地動,只怕跟他們脫不了關係。上次還有周沉毅來攔着,這次卻無人擋着他們了。
直面感受到了對面男人身上傳來的煞氣,瑞禕苦笑一聲,說是兩個選擇,其實就給了她一條路。
跟她走,去狄戎
以俘虜的身份
她是個很拍死的人,可是這會兒也不願意自己沒尊嚴的活着,“你殺了我吧。”
說完這句話,瑞禕順着土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腿軟的已經支撐不住她站立的力量。這回好了,再也不用去糾結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前程,未來的日子,全在這裡一了百了了。
呼赤炎卻被瑞禕的話嚇了一跳,垂頭看着坐在地上幾乎要癱成一團的女人,他不明白爲什麼不選擇跟他走,卻要選擇死。
“我沒時間跟你耗着,你既然選擇了死,那就成全你好了。跟我走,你還能留下一條命,至少還活着。”
“你不用廢話了,要殺就殺吧。”瑞禕說完這句,再也不講話了。她真怕自己會懼怕死亡,改口跟他離開。
生死麪前,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堅定的意志去尋死。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一個大活人。
瑞禕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呼赤炎收回手掌,冷哼一聲,大燕國的女人都這樣口是心非倔強到底嗎求個饒就這麼難開口
這德行倒是跟周沉毅如出一轍,難怪上回他肯出面護着她。
想到這裡呼赤炎很是不悅的看了昏過去的瑞禕一眼,女人都是麻煩的人,將她扛到肩膀上,三兩下縱躍出坑,將她方纔這土坑遠些的草地上。這麼一抓一抗一放,這才感覺到大燕的女人真是軟,跟沒骨頭一樣。他們狄戎的女人可不會這樣,馬背上長大的跟漢子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班高格也帶着人從坑裡出來了,立刻回頭指揮着人把坑填上,然後走到呼赤炎跟前說道:“汗王,這女人怎麼辦要我說就該帶回狄戎去,周沉毅看到了還不得紅了眼,瞧他上回護的那個緊。”
呼赤炎看了班高格一眼,“上回他放我們一馬,這次便算是還他的人情。”
班高格頗感意外的看了他們汗王一眼,這可不符合他們汗王的性子啊,“她要是把今日的事情說出去”
“上次的事情她可說了周沉毅既然信她,應該是個嘴巴嚴的。”呼赤炎轉身就走,“走。”
班高格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昏過去的瑞禕,這樣的女人不帶回去可惜了。不過再不走,等到大燕的人趕來了,可就走不了了。將從密道中擡出來的箱子運進密林中捆在馬背上,幾百號人悄無聲息的,轉瞬間已經收拾完畢。
呼赤炎翻身上馬,馬鞭一揮,朝着密林中開出來的小路繞道離開。
班高格上了馬還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依舊昏迷的瑞禕一眼,掐指一算,這都遇上三次了。
這緣分哦。
瑞禕醒來的時候,已然回到了順安侯府中。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九姨娘哭得眼睛紅紅的坐在邊,這會兒只覺得渾身痠疼的厲害,才略一動,九姨娘就立刻說道:“你醒了謝天謝地,總算是醒了。”
“姨娘。”
瑞禕掙扎着要做起來,九姨娘連忙扶她做起來,嘴裡還唸叨着,“這次真是福大命大,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讓你出城去,你纔回來的時候可真是嚇死我了,虧得郎中說只是受了些輕傷,不然我可是要哭死了。”
瑞禕腦子裡一片混亂,她沒死,那就是那人沒殺她
當時她只是暈過去了
那他爲什麼沒殺自己瑞禕想不明白,揉揉腦袋,便問道:“八姐姐還有幾個丫頭呢去踏青的人都還好嗎”
九姨娘端過杯水來讓瑞禕喝,便回答道:“這次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災禍,那一船的人都掉進水裡了,虧得當時距離岸邊不遠了,倒沒有傷了人命。不過有幾個被淹的厲害,家裡頭來人擡回去的時候也不曉得能不能救過來。八姑娘倒是命大,喝了幾口湖水,被丫頭拖了上來,到沒大礙。不過你身邊的兩個丫頭跟你一樣身上有些擦傷,不過虧得沒傷了骨頭,養幾天就好了。”
“那榮家的姑娘你聽說有沒有事兒”瑞禕擔心榮菁,便開口問道。
“我哪裡管得了榮家的姑娘,我看你都看不過來了。”九姨娘抱怨道,“不過沒聽到有人命,想來是無事的。”
清婉鬆口氣,靠在軟枕上只覺得渾身無力,閉上眼睛養神,忽然想起一事兒,又問道:“可知道爲什麼忽然發生了地動”
“那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朝廷大員。不過我聽大夫人講了一句,說是這事兒很是有些古怪,朝廷正在查。哎,要是人爲的,這羣殺千刀的,老天長長眼就該劈了他們”
瑞禕聽着這話就想起了呼赤炎,不知道被雷劈的呼赤炎是什麼樣子的,想想都忍不住的勾起脣角來。
九姨娘嘮叨着,大夫人聽說瑞禕醒了就過來看她,看她精神有些萎靡,就握着她的手說道:“好好休息兩天,這事兒實在是無妄之災,我已經讓人去普仁寺燒香,添了香油錢,讓佛祖多庇佑你。”
“多謝母親,又給您添麻煩了。”瑞禕不好意思的說道。
“別想這些,好好休息就是。”大夫人又叮囑兩句便匆匆離開了。
瑞禕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大夫人似乎有什麼事情瞞着她,難道自己跟狄戎國人見面的的事情被人看到了想來不應該纔是,畢竟當時那地方挺隱秘的,若不是她誤打誤撞的滾進去,都未必能發現那裡。
可是要不是這樣,看着大夫人的神色又好像真的有什麼事情發生,會跟她有關係嗎
還是跟這次踏青有關係
“姨娘,你可曾聽到些什麼事情,就是關於這次踏青出事的。”瑞禕看着正在忙着給她準備飯菜的九姨娘問道。
九姨娘端了飯菜過來,放在旁邊的小几上,將一碗燕窩湯遞給瑞禕,便說道:“沒聽說,我一個內宅姨娘能知道什麼。不過我倒是覺得大夫人有些心事重重的,不過夫人不說,我哪敢問,總之你好好的我就阿彌陀佛了,管別人作甚。”
瑞禕心裡不免惴惴,如果有人看到自己跟狄戎國的人有來往,不曉得會生出什麼是非來。尤其是這次出了這麼大的地動,朝廷肯定會徹查,到時候那個洞就會被發現,而自己昏迷的地方就距離那個洞不遠
越想瑞禕越是擔心,連飯都吃不下去了。九姨娘看她沒什麼胃口,就急了,盯着她吃,這才勉強喝了一碗湯,便實在是吃不下去了。
躺在上,細細回想這次的事情,瑞禕便越發的頭疼了。
不知道那狄戎的汗王到底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居然讓大地發生地動,這肯定是極大的事情。到時候一層一層的查下來,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受牽連那麼多的人家女兒去踏青,被水淹了,被地動傷了,肯定是要查個究竟的,這事兒無論如何都不會善了。
事情果然如瑞禕所料,沒有幾天的時間,很快的就傳出了大量的流言。那小青山莫愁湖邊發生的地動並不是天意而是人爲,小青山地動之後,順着裂痕一路追查有人在小青山上發現了一處塌陷的山脈。這處小山幾乎是整個兒的塌陷進地洞中,經過朝廷的人馬勘察,原來這座山底下原本就有個巨大的石洞,而且在裡頭還發現了大量的機關破損之後留下的痕跡。
很快的就有各種傳言流出來,有人說這小青山的山脈中有寶藏藏在這裡,引起了江湖大盜的覬覦,來盜寶藏藏寶洞機關被觸動,藏寶洞塌陷這才引起了地動。各種流言紛紛,卻只有這一條最令人信服,畢竟洞內發現的機關,不在少數,大多數已經被破壞,剩下的隨着山體坍塌被掩埋在裡頭。能引起莫愁湖邊都發生地動,可見這山脈中隱藏的機關有多麼的厲害。
後來又有人說,因爲山中設置的機關是需要引過莫愁湖水,藉助水的巨大壓力啓動機關,因此莫愁湖當時纔會產生巨大的漩渦云云。
九姨娘現在每天都會打聽外頭的流言說給瑞禕聽,然後有一天九姨娘忽然不說了。
瑞禕此時身體也已經養好了,擦傷的地方塗抹了藥膏,還用了去疤痕的,不會留下印記。大夫人吩咐她這段日子就不要出門走動,在家好好的養着,因此外頭的事情瑞禕只能聽九姨娘打探來。凌霄跟木荷現在也開始當差了,當時受了傷瑞禕特意讓她們回去養傷,現在兩人回來了,九姨娘倒也不用那麼操勞,好些事兒她們又接了過去。
“姨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瑞禕看着九姨娘有些閃躲的眼神問道。九姨娘這人不太會撒謊,只會撒潑,只要一撒謊立時就能看出來。
“哪有,沒有的事兒,你可別胡思亂想。”九姨娘說着就站起身來,“那個你好好休息,我明兒個再來看你。”
九姨娘落荒而逃,瑞禕越發的肯定肯定是有事情。
等到凌霄進來的時候,瑞禕就索性直接問她。
凌霄臉一白,連忙擺手,“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姑娘別爲難奴婢了。”
瑞禕看着這樣子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肯定是出事兒了。
臉一板,看着凌霄說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了,也知道我的性子,這會兒你還有什麼好瞞着我的。與其讓我胡思亂想,還不如說個明白,你家姑娘又不是紙糊的,還能扛不住”
凌霄咬着脣,瑞禕知道她爲難,就道:“你放心,你便是跟我說了,在夫人面前我也假裝不知道的。”
凌霄聞言就紅了眼眶,哽咽道:“不是奴婢不肯說,而是那祝家做得太過分,夫人這幾日正在跟祝家交涉,奴婢們也不敢多嘴的。”
“這事兒跟祝家有什麼關係”瑞禕有些想不明白,不管她怎麼思量,也沒想到這事兒跟祝家有什麼關聯。
“祝家要退親。”
“退親”瑞禕更糊塗了,“我又沒做錯事情,他們好端端的爲什麼要退親”
凌霄低着頭,猶豫着不知道這事兒要怎麼說纔好。
瑞禕糊里糊塗的,看着她說道:“你倒是說個明白,這樣半截話真是急死人了。”
“當時姑娘昏迷的地方不遠處發現了一個地道,外頭不是傳言是有歹人前去盜寶這才導致地動。姑娘昏迷的地方正好在那地道不遠的地方,那祝家的少爺便嚷嚷着說姑娘不潔,非要退了這婚事不可。”
瑞禕聽了這話許久沒回過神來。
凌霄看着撲通一聲跪下了,哭着說道:“姑娘,都是奴婢的錯,當時要是奴婢追上您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要是奴婢一直跟您在一起,那些小人就不敢這樣說了。”
瑞禕想過千百種的可能,想過自己可能被牽連,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這事兒引起來的第一反應居然會被扣上不潔的帽子,退婚
難怪大夫人不肯讓自己知道這事兒,這樣荒唐的事情,也就是祝家那個浪子敢說出來。本來他就不滿這婚事,如今抓的這個藉口可真是妙,偏偏她無法解釋清楚。
縱然她沒有不潔,被外男看了去。但是她也的確是見到了狄戎王跟他的屬下,她解釋不清楚。
可是,被祝彥章扣上這樣的帽子,她心有不甘,哪怕說她私通外敵呢。
一個女人被扣上這樣的帽子,還怎麼活下去
瑞禕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看着凌霄說道:“你起來吧,這跟你沒有什麼關係,是我命不好。”想到這裡又問道:“當時我被發現的地方都有誰知道”
凌霄搖搖頭,“奴婢當時痛昏過去不曉得。”
瑞禕面色嚴肅,當時那麼多人都疲於逃命,能關注到她在什麼地方的人,不會有很多人。那麼發現她的人就有可能是把消息散出去的人,不然誰能那麼確定自己昏迷的地方就是發現地道的地方
這是有人針對自己設的局吧
瑞禕想到這裡才正正經經的思襯起來,她絕對不能就揹着這樣的帽子度過餘生,她不甘心,她分明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
“你去看看大夫人回來沒有,若是回來了,便問一聲方不方便,我想過去一趟。”瑞禕說道,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樣算了。
她裴瑞禕能忍氣吞聲的過日子,但是絕對不能容忍身上有污點。
這是她立足的根本,哪怕拼上一命呢。
一個女人背上這個,這輩子都完了,甚至於連裴家出嫁的未出嫁的呃女兒都會受她的牽連,她怎麼面對她們
很快的凌霄就回來了,對着瑞禕說道:“奴婢去的瞧了,夫人剛回來,一聽到您要見她,就讓您過去。”
瑞禕點點頭,大夫人這麼聰慧的人,想來猜得出知道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了。既然瞞不住了,索性就跟自己說一說。
收拾一下身上的衣裳首飾,瑞禕這才擡腳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路走到大夫人的院子,府裡的丫頭婆子看到自己那鬼鬼祟祟的樣子,讓她心裡很是難過,這事兒怕是府裡好些人都知道了。她們都這樣看她,更何況府外的人。
訪晴迎了出來,打起簾子請瑞禕進去,低聲說道:“夫人正等着九姑娘呢。”
瑞禕點點頭,擡腳走進去,看到大夫人在大榻上坐着,神色疲憊,她緩緩地走過去行禮,“母親。”
“九丫頭,你來了,坐吧。”大夫人指指身前的錦凳說道。
“謝母親。”瑞禕道了謝,這才坐下。
“九丫頭,你來找我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大夫人問道。
“母親,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女兒是來謝謝您爲我奔波受累,讓您受委屈了。”瑞禕道。
大夫人倒也不意外,嘆口氣說道:“知道也瞞不了你多久,你這孩子心思細,早晚要知道的。你放心,母親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那祝家也不敢在外頭胡言亂語,咱們順安侯府也不是好欺負的。”
瑞禕這才鬆口氣,也就是說祝家只是拿着這個做藉口退婚,也不敢真的在外頭亂嚷嚷壞了她的名聲。
心頭上那一口氣鬆了下來,面上纔有了幾分笑意,就道:“這事兒女兒思前想後,實在是有一處沒想明白,這纔來找母親賜教。”
大夫人引着瑞禕養傷,這件事情都沒問她,這次她主動提起來,大夫人也道:“正好你既然知道了,就把那日的事情跟我講講,若是祝家大少滿口胡言,看我怎麼替你出口氣。”
瑞禕自然不敢講遇上狄戎王的事情,除了那個之外,就把別的全都講了出來。
大夫人道:“這只不過是個意外,當時你昏迷過去,哪裡還知道別的,可見是祝家的小子滿口胡言。”
瑞禕點點頭,又道:“女兒就想,當時知道我昏迷在地道旁邊的人,就是發現我的人。不知道當時都是誰在場,是咱們家的人還是外頭的人,這些人裡又有沒有跟祝家少爺親近之人。如果有的話,女兒倒是不免懷疑他是不是造謠生事毀我名聲。親事不成也就算了,可是非要栽贓與我着實可恨。我一個也就罷了,若是因爲連累的姐妹們都不安生,豈不是大過,讓我如何面對她們”
大夫人聽着瑞禕的話,眼前一亮,“九丫頭你說的有道理,這些日子我淨忙着跟祝家打口水官司,竟忘了應當查個究竟。你這樣一講,確實疑點重重,這事兒我知道了,必要查個清楚明白,若真是祝家的小子誣陷與你,這次定要他好看。我們順安侯府是沒什麼權勢,可還有幾門有權勢的親戚,難道都是擺設不成”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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