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在第二天得以繼續,萬景酒肆已經被官府貼上了封條,所有人都被抓走,高慧面色陰冷地站在酒肆大門前,昨天晚上她清點的結果讓她無法愉快,他們部署在齊郡的所有情報點都被剷除,探子被一網打盡,只有幾個外圍探子僥倖沒有被抓。
儘管這是在高慧的意料之中,但面對如此殘酷的現實,高慧還是忍不住心情一陣黯然。
不過別的方面卻有了一線轉機,張鉉最終答應了她的要求,准許她探望被俘獲的渤海會骨幹。
當高慧乘坐的馬車緩緩停在郡衙監獄前,法曹參軍****已經在臺階前等候多時了。
****是歷陽郡黃氏家族的嫡長孫,在江淮各大世家中,只有黃氏家族得到張鉉的特別青睞,根本原因就是黃氏家族控制了歷陽郡近五成的鐵礦,每年給官府輸出大量生鐵,而這恰恰是各大勢力夢寐以求的戰略資源。
高慧被侍女攙扶下馬車,****連忙上前施禮,“房軍師今天有急事趕去北海郡了,暫時不能陪同夫人。”
高慧一怔,連忙問道:“房軍師什麼時候回來?”
“快則五六天,慢則八九天,主要是路上要花費時間。”
高慧愣住了,難道要自己等五六天嗎?
****明白高慧的擔心,笑道:“夫人請放心,談判的事情大帥自會安排,就算軍師不在,也還有別人。”
高慧這才醒悟,只要張鉉還在齊郡那就沒有問題,自己太關注房玄齡,竟然把真正的青州主帥忘記了。
……….
隨着溫暖的陽光在高慧身後消失,高慧走進了黑暗陰溼的地牢,一扇扇鐵門開啓,高慧跟隨****走進了地下二層。
“夫人請吧!”
****推開了最後一扇大門,高慧遲疑一下,慢慢走下了臺階……
“夫人!”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關在牢房裡的渤海會成員紛紛走到鐵柵欄前,驚喜地望着意外出現的高慧。
高慧望着這些身陷囹圄的同僚,她心中感概萬千,相距這麼近,她卻無法救走他們,她心中暗暗嘆口氣,高聲對衆人道:“我是代表會主來探望大家,大家受委屈了,請大家相信會主,會主一定會救大家出去!”
“夫人,我們什麼事時候能出去?”一人高聲問道。
“我正在盡力!”
高慧又對衆人道:“既然我出現在這裡,就表示我在盡一切努力救大家出去。”
高慧回頭迅速看了一眼大門,****沒有跟來,遠處只站兩名獄卒,她急聲對衆人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大家不要私下和隋軍達成妥協,這會破壞我們的計劃,使我們無法和隋軍達成一致,這一點非常重要,請大家務必記住!”
“可陸嗣儉已經出去了。”
“這件事我知道!”
高慧惱火地說道:“我不希望再有第二個人這樣做,渤海會不能再有第二個這樣的軟骨頭,也絕不會再重用他。”
高覃的牢房位於最裡面,他看不見高慧,但能隱隱聽到高慧的聲音,他聽出高慧語氣中有威脅之意,他心中暗暗搖頭,高慧不能這樣威脅衆人,這次老巢被端很大程度上是高烈傾兵北上的結果,責任在高烈,所以高慧應該向大家道歉,然後誠懇的表示會救大家出去。
但高覃並沒有聽到高慧的道歉,反而聽見高慧對衆人的威脅,讓他心中着實有點失望。
“夫人!”
高覃喊了一聲,半晌沒有聽見迴應,這時前面有人答道:“夫人已經走了!”
遠遠傳來‘哐當!’一聲重重的關門聲,所有人的心都彷彿墜入了深淵。
......
儘管高慧承諾將盡快救援衆人離去,但現實卻很殘酷,一連幾天都沒有任何進展,房玄齡去北海郡沒有回來,張鉉又去了清河郡巡視麥收,使高慧在歷城縣如坐鍼氈,度日如年。
高慧心裡明白,這是對方在故意冷落自己,爲了最大限度敲詐渤海會,但她也沒有辦法,對方不肯見她,連談判的機會都沒有,怎麼救人,一時間她心急如焚,天天派人去軍營打聽張鉉的情況。
到了第六天,依然沒有任何消息,這天一早,高慧和往常一樣來到郡衙,她主要是找****打聽消息,****是這件事的具體經辦人,也就是說,一旦上面決定放人,那麼怎麼把人送走,坐馬車還是坐牛車,安排船隻渡河,辦理交接手續等等,這些細節事情由****負責,但前提是上面決定放人。
高慧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也不爲難****,就怕連****也不肯見她,她一則是想知道房玄齡或者張鉉什麼時候回來,其次她要了解監獄中的情報,最好能再去探監安撫一下衆人,她可以想象監獄中衆人在焦躁的等待,但讓高慧沮喪的是,****還是一再婉拒了她的探監要求。
“夫人,好消息!”
高慧剛剛走進郡衙,****便笑着迎了上來,“房軍師回齊郡了。”
高慧大喜過望,她急忙問道:“他人在哪裡?”
“房軍師現在祝阿縣,估計明後天就能返回歷城,如果夫人着急見他,也可以去祝阿縣找他。”
高慧心急如焚,雖然去祝阿縣要半天時間,但她已經等不了明後天,她謝了****便毫不猶豫轉身向外面馬車走去。
“去祝阿縣!”高慧坐上馬車便下令道。
.......
等了整整六天,並不辭勞累奔波半日,高慧終於在祝阿縣外的一片麥田裡見到了房玄齡。
和六天前相比,房玄齡變得黑瘦了很多,他指着正在麥田內正在忙碌的農民對高慧歉然道:“這是青州一貫制度,收成大於天,不管是夏收還是秋收,天大的事情也必須放下,大家都要投身到收割中去,連我們大帥也在各地視察麥收情況,所以這幾天有點冷落夫人了。”
高慧當然知道房玄齡言不由衷,什麼叫天大的事情都要放下,假如天子旨意到來也可以不理睬嗎?戰爭即將爆發也可以置之不理嗎?顯然是一個藉口。
儘管高慧心中不滿,但等待已經令她煎熬了六天,她不想再節外生枝,高慧虛僞地乾笑一聲道:“糧食是立國之本,當然得萬分重視,我能理解房軍師的心情,不過我們會主還在焦急等到商談的結果,能否請房軍師先表個態,讓我能回去向會主交代。”
房玄齡笑了笑,回頭對手下隨從道:“把那件文書拿來!”
不多時,一名隨從將一隻卷軸交給了房玄齡,房玄齡打隨即將卷軸遞給高慧,“這是我家大帥提出放人條件,當然只是初步條件,如果貴方無法接受,我們還可以繼續商談。”
高慧急忙接過卷軸打開,她的心頓時凉了大半,簡直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鉉竟提出黃金十萬兩,糧食一百萬石的條件,就算把整個渤海會賣了,也湊不齊這麼高的贖金。
高慧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半響才冷冷道:“這就是你們的誠意?”
高慧的怒火併沒有讓房玄齡臉色的笑容消失,他依舊笑眯眯道:“我剛纔也說了,這只是初步報價,你們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方案,但我的大帥的意思是希望由高烈來提出方案,這種事情本身就是反覆談判的結果,需要耗費時間慢慢談,急不來。”
“時間上拖得起嗎?朝廷知道了怎麼辦?”高慧剋制住怒火問道。
“如果朝廷知道了那也沒有辦法,畢竟我們是隋臣,我們也不會把自己置於險地,不過聽說天子已經啓程前往江都,這件事我估計不會有太大風險,我還是勸夫人儘快返回,和你們會主商量,不要在這裡耽誤時間,當然,如果夫人不急,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
高慧萬般無奈,只得恨恨離開了祝阿縣,乘渡船返回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