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z

那間茶寮經過我的改造,勉強稱得上是小飯館了。我想,憑藉千年來累積下的廚藝經驗,只要開了張,有客人嘗過我的手藝,那必定讚不絕口,接着,本殭屍的手藝名滿桃雅,門庭若市。

我的計劃,在名滿桃雅前,只要賺些小錢就好了,畢竟薄利多銷,等瞅準了好時機,便能一夜發家致富了。

當我喜滋滋在起草店名時,爹憂心忡忡。

爹搓了搓手,向着我正色,道:“天底下哪有這等平白無故的好事?”

用他老人家的意思來分析,沐澈幫了我屬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擱下爹突然領悟,並盜用我當初用來勸他的話語不談。我覺得,儘管至今爲止,對沐澈還算不上了解,但那天坐在這看得到街道的窗邊,面前坐着這樣一個人,竟會生出某種踏實感,當完全放鬆下來,在這裡,在這片蒼穹之下,是與千年前全然不同的桃雅,沒有枯萎,沒有厭倦,沒有落滿塵埃。

爹深思了半個時辰,我已將店名起草好,有五六個,但爹表示,真是一個比一個難聽,於是親自上陣,取了伍素這個名字,由來不過是拿他與孃的名字湊了湊。

我個人認爲,這個名字並沒有好到哪裡去,只是不大敢造次,可始終心有不甘,想了想還是問了句:“那我呢?”爹慢悠悠轉過頭看我:“你?要你做什麼?”

我沒再說話。

三天後,這間伍素開張了。按照原本商量好的,我掌勺,爹砍柴端菜刷碗,兼給我打下手,娘則算算賬就好。可在開張前,爹表示女人不宜拋頭露面,於是,分工臨時改爲,我掌勺,我算賬,他還是砍柴端菜刷碗,娘在廚房外坐着,看情況給我打下手。本想問問,那我就可以拋頭露面了?但綜合先前的情況,只好放棄了。

這間鋪子在東城門前,因爲我很少來東城,所以來來往往的人看着都很面生。晌午前沒有什麼食客,我閒得很,炒了兩個小菜。過了晌午,零零散散來了些食客,便忙了些,直到酉時,在沒有食客的情況下,沐澈來了,穿着淺青長衫,這衣衫再平常不過,可被他穿着就好像不那麼平常了。

他坐在挨着窗的位置上,點了兩道菜。我猜測,他興許是想試試我的廚藝,畢竟那時我已誇下海口。同沐澈說了聲,轉身回了廚房,菜剛下鍋,爹入內,等了好久,等我蓋上鍋蓋開始燜肉,爹在我身後道:“他?”

我扭頭看了爹一眼,點頭會意:“嗯。”

爹哦了聲,看着我,道:“我原以爲是他是看上你了,現在嘛,哎,你說,他應該是看不上的,那圖什麼呢?”

我皺眉:“他怎麼就看不上我了?”我並不是在意看不看得上的問題,只是很不服爹打擊親生女兒自信心這件事。

爹看看我,半響道:“他不瞎呀。”

我笑了笑:“您意思,我難看咯?”

爹道:“你不難看,就是相比較下來,那傢伙好看些罷了。”

我保持微笑:“生得沒那麼傾國傾城,怪我?”

爹直視我道:“怪我,生個男孩隨你娘就好了。”

我靜默,爹指着鍋道:“要糊了。”

把飯菜端上,在路過井邊時探頭看了一看,不由一嘆。

誰不想有張顛倒衆生的臉,本殭屍也想,何奈基因跟不上,但我時常安慰自己,好歹你並不難看,仔細看看,意外的小清新呢。

掀開簾子,見沐澈側過身來,我頓了頓步子。

黃昏漸近,最後那道陽光傾灑在窗邊,連帶那抹微笑,如風般輕盈。

我上前,放下碗筷,向着他道了聲慢用,在要轉身時,他道:“姜姑娘要是走了,這裡可又只剩我一人了。”

我向着他打趣:“就算我留下,這裡還是隻有你一人哦。”見他好看的眉眼上揚,我接着再道:“難道一個人會覺得寂寞?”

他笑着道:“若是姜姑娘願意留下的話,便算是了。”

我愣了下,在一旁站了站,隔了少許側身坐下,將雙腿伸直,低聲道:“奇奇怪怪的。”

他拿起筷子:“奇怪?”

我側首,瞧着他,搖頭:“沒什麼。”見他遲遲不落筷,我向着他道:“你倒是吃呀,我不是催你,只是這菜剛出鍋纔好吃,放久了可就全走了味,別到時候不好吃了,賴我。”

他看看我,落下筷子,夾起,入口,整個過程極其儒雅。

我問:“如何?”

隔了會,他笑着道:“姜姑娘的廚藝果真,色香味俱全。”

其實,被人誇了,總覺得他只是在說漂亮話罷了。就像我娘偏愛吃我燒的菜,只不過是覺得在家裡吃較爲省錢,接着硬逼着只會燒水的我燒菜,明明很難吃,但她一副像是吃了山珍海味的模樣,常年對我洗腦,說我是廚神轉世,這種瞎話,我當時是信的。

我手撐着下巴掃了沐澈一眼,當看到他用來束髮的玉冠時,我好奇問道:“這玉冠都壞了,你還要戴着?”

他停下手來,像是愣了愣,我便接着道:“這裡都裂了好多處。”我站起身子向前湊了湊,仔細瞧了瞧,不僅僅是裂了多處,邊緣還缺了口,有補過的痕跡,但看着還是相當得糟糕。我本想說,你倒是個挺念舊的人,一低頭,才察覺湊得太近,四目相視,我往後挪了挪,嗓子裡一時卡了殼。

接着,在沐澈好似是要說什麼時,門外有人進來,一邊環顧四周,一邊道:“從現在開始,這鋪子本小姐包了。”

我尋聲望過去,定睛一看,這不是前幾日要剜眼的姑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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