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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 應當天氣晴好,我離開桃雅,抄捷徑來到國都城。

不過我並非是去旅遊觀光, 而是去尋訪名醫, 爲我娘看病。

離開時, 我爹正在給雞放血, 一面放, 一面同我說,他說,多數大夫都是庸醫, 而且,就算你找着了, 他能給你娘看病?

我曉得他的意思, 大概是, 找人給殭屍看病,簡直是最荒謬的舉動。

等到他給小雞崽子包紮完, 我滿不在乎,哼着小曲,離了家。

踏進國都城,看到裡面繁榮的景象,我首先是被驚呆了, 而後便開始尋訪名醫, 在盲目尋訪的過程裡, 偶遇一老者, 他告訴我, 雁山裡頭有一個大夫,性子孤僻, 但醫術高超。

我感激萬分,並請他告訴我那大夫住哪裡,叫什麼,我也好去拜訪。

老者說:“他住在雁山南邊的山頂上,叫,段琇。”

初聽時,我愣了好久,再次確認:“他叫斷袖?”

老者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因爲沒什麼學識,就像王滿滿一樣,我只當這大夫姓斷,名袖,且帶着費解,離開國都城返回雁山,用了兩個時辰,找到了叫做“斷袖”的大夫。

我去時已過申時,門半開着,我偷瞄了一眼,見院子裡曬着藥,心想是找對了,便擡手敲了敲門,隔了會,有人來應門,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子,穿着墨袍子,他向着我,沒出聲,我便問:“你是斷袖,斷大......”我並沒有惡意,一片單純的心,天地可鑑日月可昭,可他卻微微牽動那好看的薄脣,毫不留情將我關在門外。

那天是我頭一次看見不像醫者的大夫,有些孤僻,獨自居住在這山中,而且一副很難相處的樣子,還有些不懂得憐香惜玉,把我一個姑娘家家丟在門外,不理不睬。

我求醫半月,在他家門前待了半月,有好多人上門求醫,從而,我得知了他真正的姓名是叫做段琇。

這琇字之意,是像玉一樣的石頭,很襯他,溫潤如玉石般好看的樣貌,脾氣卻像極了石頭,泥古不化墨守成規,我已道歉多次,可他還是一口一個死人不醫。

俗話說,狗急了還跳牆呢,更何況我這殭屍狼,扒拉在牆頭上,連喊三聲斷袖泄憤,接着,他也急眼了,把我一腳踹下了山,此後,我倆開始互相傷害,樂此不疲。

回憶到了這止住了,因爲聽見了腳步聲,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道士學醫?醫者道士?我表示不能接受。那會要是知道他有這雙重身份,怎麼着我也不能扒拉在牆頭上喊他斷袖。假設我現在再次求醫,臨走那一腳,他若是氣消了最好不過,可若是還懷恨在心,我都已經想象到自己慘不忍睹的下場,運氣好,讓我滾,運氣不好,就我這品種,剛好可以拿來研究。現在想想,當時他沒往我腦門上貼張黃符,簡直是給我極大的恩惠了,聖醫,聖道士呀......

有手碰了碰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回過頭,原來是沐澈,他向着我道:“躲在這裡想什麼呢?”

我用手撓着白牆面,粉末如同雪花飄散,看着紛紛揚揚的粉末,我說:“我說那會他怎麼一下子便把我看穿了,原來是道士呀......可,道士學醫?真的好嗎?很奇怪吧?我覺得很奇怪呀,還有......”我死死盯着沐澈:“我說我要去雁山時,你就猜到了吧?我要找的是你師兄,可你卻隻字未提,嗯??”

他挑眉:“那,若是我提了,這趟你便不來了?”

我一時竟回不上話來,隔了會,瞧瞧他,說:“那倒不會,畢竟,我是真想請他爲我娘看看病的。”

他笑着道:“進去吧。”看我猶猶豫豫,他將縮在牆角的我拉正,往裡走。

山裡頭,有鳥聲,有蟲鳴,還有許多奇奇妙妙的聲音,只是,都不如我胸口傳出的咚咚聲來得清晰。

邁進門檻,看見段琇正坐在石桌前,面前擺着醫書,倒扣着,他側過身,看看沐澈,看看我,再看看我倆的手。

我忙把手抽離開,向着段琇,不敢造次:“段,段琇。”

段琇靜默片刻,起身,手指在醫書面上敲了兩敲,道:“明天一早離開這裡。”

我眼前一亮:“明早?你願意同我一道......”在心高興的快要蹦出來時,段琇寡淡地睨了我一眼,瞬間,我察覺方纔是會錯意了,收了本來的話尾,改口道:“我不會走的,你要是不答應幫我娘看病我就不走了,反正......反正那時候我都在你家門口待了半個月,又不在乎多待半個月,半年都得待。”

我氣勢十足,朝他挺挺胸,努了努脣,可他卻轉身離開了。

等他走了,我身子一癱,扶着石桌坐了下來,將臉重重磕在醫書上。

我說:“哎,沐澈,他是你的師兄,要不你幫我同他說說,讓他隨我下山唄。”聽見沐澈在對面坐下,想了一想,嘆息,再道:“算了。”

他說:“算了?”

我下巴壓着書,翻了翻眼皮看他:“想想,我是來求醫的嘛,若這都要你幫忙,還算什麼求醫,肯定會被他瞧不起的,而且,你好像幫得我太多了,我怕越堆越多,還不清了。”

我想他應當在琢磨什麼,因待我說完有好一陣沒出聲,我拿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他順勢握住,我一驚,他道:“是嗎?那我現在要向你討回一筆債了。”

啥?我一愣一愣:“債?我向你借的銀子?”

他微笑:“那天在王貴府外,你好像有說過“這次算是我欠你的”,我可是一直記着呢,不如,趁着你還未忘,同你討些好處吧。”

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我問:“好處?要啥?銀子嗎?有是有啦,可給了你,我就回不了桃雅了,要不,回了桃雅咱再好好商量商量?”

他說:“不行。”

我結結巴巴不曉得說什麼纔好,他忽然笑了,望着我道:“我所做的,並不只是純粹地在幫你,若你覺得不明白,那我現在倒是可以清清楚楚告訴你,接近你,是因爲對你有所圖,想着,要讓你多看我一眼,至於現在,我不會再把你放開。”

我愣住,愣住,愣了好久,故作鎮定:“你......你又在戲弄我,上回也是,對不對?漂亮姑娘那麼多,你哪有可能會看上我,更何況,我還是......”我頓了頓,平着聲,儘量不要去看他:“像你,喜歡的女孩肯定是花容月貌,貌美如花,如花似玉,冰雪聰明,明豔動人,人見人愛,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人間尤物,出塵脫俗......”待詞窮了,我瞄了他一眼:“是,是吧?”

清風起,遠處吹來的山風拂過他的衣袖,同時,他脣角微揚,笑容淡淡:“是呀,要花容月貌,貌美如花,如花似玉,冰雪聰明,明豔動人,人見人愛,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人間尤物,出塵脫俗......”

話落下,等了好久,只聽他這樣道了聲:“但,最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