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z

今兒天氣不錯,不熱且有風。

我坐在院中,對面坐着我爹。

我爹的威赫力在族裡並非浪得虛名,單單看他的眼睛,紅中泛着綠光,就能瞧得我很不自在,還是相當不自在。

爹嚴嚴肅肅向我道:“拿來。”

我腰間一護偏偏了身:“不拿。”

在我家還沒變成大財主前,我娘曾對我說過,想要發家致富,首先要剋制住花錢,其次要學會管錢,無論何時何地,能不花錢就不花錢,能撿到就不要去買,只要你能牢牢記住這幾點,何愁不發家致富?

看着她用筆在賬本上劃去學業這一項時我深信不疑。

就好比此時,我深信,只要管住了我爹的錢,便不會再擔心他去找張聲,便不會再擔心會有幾條人命死在他手裡。

所以,趁着他如廁的空檔,我偷偷撬了他的櫃子,於情於理。

十兩白銀不多,但這是我家的全部積蓄,雖然我沒有在裡面做出多大的貢獻,但我有保住它的責任,就算我爹他拿起了棍子,我也不會妥協。

他會打我嗎?等腰部重重捱了一擊,我才明白,他會。

“娘呀!”

我左手護住腰,右手扶着腰閃到一旁向着娘道:“你瞧他,真打我。”這一下對我而言出手並不重,但要是換了普通人那就有下半身癱瘓的危險了。

娘幫襯着我:“你打孩子做什麼?別給打壞咯。”

爹狠狠道:“壞不了,我只不過用的是棍子,就算用刀也壞不了。”

我無語了片刻,道:“我是耐砍沒錯,但你是我爹,這樣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爹將木棍一丟接着我的話道:“我過分?你偷錢就不過分了?”

我道:“這不叫偷,我這叫保管,省得你老想着不出力便能發財的好事。”我勸道:“你就別信那張聲了,他就是個賭棍,什麼拿了錢立馬翻一番,他就是拿錢去了賭坊,你想翻一番,他還想翻十番呢,結果什麼都回不來了。”

說完我一愣,爹也一愣,娘不知所云瞧着。

按理說,爹從來沒有在我們跟前提過張聲的事,那時在爹死前我和娘都被矇在鼓裡,之後,我同娘便離開去了別的地方,很多年後纔在別人口中聽到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版本有很多,自個加以潤色了下,大概也就八/九不離十。

如果現在要是說,我掐指一算,算出了你有劫,他會不會信?

估計會很慘。

我偏頭,用手苦苦地掃過眉頭時爹開口了。

他將整件事如實相告,只是並不相信我所說的話罷了,我很惱,但態度依舊堅決。在長久的對持下,我只得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天底下哪有這麼平白無故的好事?他張聲圖什麼?憑什麼要如此幫你?你若是想不明白我也沒法子。”我想了想,掏出十文錢遞到他的眼前:“倘若你能應承我一件事,你往後想如何我都不會再過問。”

爹眯眯眼,大概覺得這裡有詐,但還是接過十文錢問:“什麼事?”

“現在午時未到,你要是能在申時將這十文錢變爲二十文。”我舉起錢袋在他眼前搖了一搖笑笑說道:“如數奉還。”

娘瞄了我一眼,我衝她小小的挑眉,要讓我爹乾點力氣活那定是不在話下,但要是動起腦子來可就有些困難了。

我爹皺眉,我輕笑,我爹點頭應了,我還是輕笑並道:“你只管想法子將十文變成二十文,可不許打什麼歪主意。”

爹小小一怒:“我能打什麼歪主意,你還怕我去偷去搶不成!”

我半開玩笑道:“那你得發個誓才行。”

爹將錢塞進腰間要走,想了想,在走前道了句:“行,我要是打歪主意,就......”

我剛想說只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只聽我爹最後幾個字從屋外幽幽飄進來。

“死女兒。”

我木了木,細細琢磨後偏頭:“他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娘道:“沒呀,你爹怎捨得你呢,這就證明他是個守信的人。”

是嗎?

真的沒騙我?

爹走後,我在院子中坐了坐,想着我爹回來定是一臉沮喪就挺高興,我的最初計劃全勝。

娘午睡,我收拾了下,揣着錢袋出門。今兒起的早,我坐在牀榻邊思了思,想要白手起家不能光靠謀個差事,最好自個能做檔子買賣,想了挺多,千年下來我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炒幾個小菜,我嘆氣一面開門一邊自言自語道:“早曉得要重生走一遭,我怎麼也要去報個新東方呀。”

門打開,餘光瞟到一抹藍色身影,偏頭再一瞧我愣了愣,那人側身:“姜姑娘。”

沐澈站在右側,今天是一身深藍衣袍,突然這麼仔細瞧他,才發現他不僅僅是扮做女相好看而已,眉如墨畫,俊美絕倫,一般這種人我只用兩個字來形容。

禍害。

還在想着他怎麼杵在別人家門口,思緒飛轉了一下,想起來了,我道了聲“稍等”便轉身回了屋拿起被擱在牆角的劍再走出來交還於他。

他擡手:“多謝。”

“只不過是樁小事罷了。”我將門關上向着他道:“抓着了嗎?”

他點了點頭:“已關押。”

我的眉頭微微輕挑起:“男人就是這樣,一瞧見漂亮姑娘便會亂了方寸,即便面前是龍潭虎穴都要冒險闖一闖。”話落,我覺得不對,這話好似是在誇他,又好似是在貶他,我乾笑了一笑:“大多數,大多數。”

沐澈聽後只是淺淺一笑。

我扯了一絲笑向前邁步,他也跟上,我偷偷向後瞄了眼,總覺得哪裡奇怪,但眼前路就這麼一條,總不能我走了別人就不能走罷。

我走着,腦子裡想了各種白手起家的法子,可都亂得很,直到看見一間空置着的鋪子。

這間鋪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兩層,只是有少許舊,看來已有很多年頭了。

聽說,飲食行業前途無可限量,正琢磨着要不要租間鋪子開個小酒樓啥的,耳後傳來沐澈的聲音。

“姜姑娘?”

我回過神扭頭:“怎麼了?”

沐澈提着劍道:“姑娘在看什麼?”

我道:“隨處看看,沐捕快不回衙門?”

他又笑了笑:“這就回去。”

哦,見他還杵着,我很想說,那你倒是走呀!

又過了一會,沐澈終於挪開步子告辭離開,我鬆了口氣,待見他走遠了,我連忙回頭踏着包涵悠悠夏風的步伐走進鋪子內。

那鋪子的主人正在寫告示,我上前,倚在滿是灰塵的櫃子上,道:“這鋪子是要租嗎?”

“租。”

連頭都不擡,我又問:“價錢呢?”

“每月租金五兩白銀。”

便宜,真便宜,摺合人民幣不過千百塊。

可惜我很窮。

我娘說美人惹人憐,於是我眨眨眼,指不定他會看在我氣血不足的份上憐香惜玉一下。

我說:“一兩行不行??”

那人終擡頭,淡淡道了句:“不行。”

尷尬地摸了摸錢袋,十兩,倆月?再一環顧四周,連桌椅都沒有,那就只能租一月,倘若生意好那是皆大歡喜,倘若不好,一個月後便要全家喝西北風了。

但我覺得,憑我有千年的經驗來說,應該能賭一把,於是我轉頭剛想應了,那老闆又無比淡淡道了句:“每月五兩,半年一次交清。”

哎哎,好吧,我一轉身,沐澈抱着劍幽幽問:“姑娘要租鋪子?”

......你倒是走呀!

曠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