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很多附體現象都是轉瞬即逝,這是因爲一般人的身體只能容納屬於自己的魂魄,世間遊離的其他魂魄只能壓制魂魄虛弱的身體一小段時間,並不能據爲己有。打個淺顯的比如,就如一座有人居住的房子是不會讓路過的人輕易搶奪過去的,但一座空蕩的房子肯定會被居無定所的路人據爲己有。
胡成的身體就是一座空蕩的房子。魂魄是被爺爺用硃砂墨斗線“鎖”在裡面的。一旦他的魂魄從裡面逃出,很可能附近的其他魂魄會趁虛而入。
雖然爺爺千叮嚀萬囑咐,但是後來胡成的墨斗線圈還是被故意弄斷了。只是爺爺萬萬沒有想到,闖入胡成身體的不是別的遊蕩魂靈,而是他弟弟胡又的魂魄。當然,這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爺爺安置好胡成後就回了畫眉村。晚霞家裡接連不斷的事情使得爺爺沒有過多精力照顧胡成這邊。
晚霞再次找上門來的時候,我已經從北京回到家裡準備過年了。我是上午六點多到家的,歇息兩三個小時後就往畫眉村跑。對我來說,那裡跟家一樣重要。
爺爺見我來了,非常高興,兩隻手往前稍稍伸出,似乎想要像小時候那樣抱我,但又明白我現在已經長大成人了,於是兩隻手就停留在半空,要伸不伸,要縮未縮。
他應該有很多話要跟我說,但是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於是,他像上一年見我一樣重複詢問相同的問題。
那邊是不是很冷?
是不是吃得習慣?
工作是不是順利?
有沒有經常想家裡?
子時之前有沒有睡覺?
我像上一年回答的一樣再次回答。
他呵呵地笑着聽我回答,雖然我沒有遵照他說的子時之前好好睡覺,他仍然呵呵地笑。答案對他來說有沒有都是一樣。爺爺曾再三交代,人到子時所有器官都開始休息了,此時還不睡覺對身體傷害很大。
我跟爺爺說了才幾分鐘的話,晚霞就來了。
晚霞一眼就認出了我,跟我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對着爺爺直奔主題:“馬姑爹,您可算回來了。我爸肯定有問題。我把孩子從三合鎮抱回來之後,又發現他半夜起來挑水了,眼睛還是發着光的。他肯定不是我爸。”他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有點自相矛盾。
雖然在來畫眉村之前就聽媽媽前前後後說了他家經歷的事情,但是乍聽晚霞說那話,我還是有些錯愕。
爺爺很冷靜地拍了拍身邊的椅子,說:“過來坐。”
晚霞只好坐了過去。
不等晚霞開口,爺爺先說道:“那次你姐姐請我去洪家段,我就發現你家裡有些異常,地上的水印子很明顯。”
“您早就察覺到了?爲什麼不早說呢?”晚霞坐不住,作勢要站起來。
爺爺拍拍他的肩膀,將他按在椅子上,說:“那時我以爲你家裡地勢低,容易上潮。後來產鬼進屋,我們看不見產鬼,你爸爸能看見,我又在心裡打了一個問號。”
“娟娟也說媽媽來了啊。”晚霞那時肯定注意力在即將生產的妻子身上。
爺爺道:“娟娟是看見我插在門口的香火飄動才說媽媽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