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早就坐在地坪裡曬太陽了。媽媽當時也在地坪裡跟舅媽聊天。
舅媽不清楚情況,問道:“誰要生了?”她不認識紅霞。
紅霞也不熟悉舅媽,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不急不急,時間來得及。”爺爺安撫紅霞道。
媽媽將爺爺的椅子搬回屋,然後說:“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大伯上年紀了,怕出個什麼意外旁邊又沒有人。”
紅霞點頭道:“好,一起去吧。”
他們幾人一起來到洪家段。
好幾個人出來迎接爺爺,紅霞的父親說道:“馬姑爹慢點走,剛剛赤腳醫生說還要陣痛兩個小時左右,不急。”紅霞的父親跟爺爺年紀差不多。爺爺以前常來洪家段的時候跟他一起打過骨牌,還一起打過旱骨樁。
骨牌是一種很古老傳統的牌,又稱之爲牌九,裡面有天牌、地牌、人牌什麼的。我看爺爺玩過,但是看不懂。旱骨樁則是一種陰氣極重、溼氣極大的鬼,能造成地方乾旱,所以叫旱骨樁。爺爺在洪家段打旱骨樁的時候,我已經八九歲了。那次我是跟爺爺一起去的洪家段。因此,當媽媽說紅霞的父親就是那次協助爺爺打旱骨樁的那個人時,我的腦袋裡還有些關於他的印象。他頭頂巴掌塊大小的地方光禿髮亮,四周卻毛髮旺盛。人家抱着小男孩在他屋裡撒了尿,他笑眯眯的;如果抱着小女孩在屋裡撒了尿,他就虎着臉,不高興。
紅霞的父親也叫爺爺做“馬姑爹”,就像如果我伯伯來我家,爺爺碰見了也會說“伯伯來了”一樣。
進屋之後爺爺問道:“油紙傘準備好了吧?”
紅霞回答道:“準備好了。”
“馬姑爹,你可不知道我找這油紙傘有多難。原來家家戶戶用的都是這種傘,可是現在人家用的是伸縮傘。問了好多人家都沒有這種傘了,最後在一個收破爛的那裡買來一把斷了一根傘骨的。”紅霞的父親說着,拿出一把生了鏽、沒了手柄的油紙傘。
爺爺接過來看了看,然後將傘打開。可是那傘柄和傘骨之間的定位開關不見了,傘打開後無法保持撐開的形狀。
“拿根火柴棍來。”爺爺說道。
爺爺曾有一把黑色油紙傘,也是丟了那個小小的開關。每次要用到它的時候,爺爺總是用一根火柴棍插在那個位置,代替開關。我小時候偶爾會打着爺爺的油紙傘回家,自己嘗試用火柴棍插了好幾次,可是火柴棍很快就順着傘柄滑落下來,屢屢如此,讓我灰心喪氣。而爺爺幫忙插的火柴棍就能支撐到我回家。
紅霞的父親立即去找火柴,可是在屋裡找了一圈後垂頭喪氣地回來了,說道:“我記得家裡還有火柴啊,怎麼找起來一盒都沒有了?”
紅霞笑道:“爸,我看您是老糊塗了。家裡好多年沒有用過火柴了,您不知道啊?馬姑爹是要火嗎?我給您拿個打火機來。”
“不是要火。這傘的開關壞了,我想找根火柴棍插在開關的位置。沒有火柴的話,找根鐵絲或者小棍也行。”爺爺指着傘柄說道。
紅霞找鐵絲去了。她父親摸着後腦勺嘟囔道:“我怎麼感覺前些天還用過火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