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璧一聽小風提起了澹臺鉞,笑道:“都說虎父無犬子,你大哥連馬都沒刷過?”
小風搖頭:“我大哥是長子,祖母十分疼愛,後來母親又接連生了二哥三哥和四哥,大哥便被祖母帶在身邊撫養,他跟着祖母養花喂鳥慣了,雖然也是從小熟讀兵書,但他性格溫和,跟母親一樣是個很溫柔的人,後來父親也知道他的性子,就不勉強他進軍營了,還說可惜了他給大哥取得名字,我大哥叫澹臺鉞,字武曲。”
李成璧點頭:“若不是你說,光聽名字我還以爲他是一個少年將軍呢。”
小風道:“若說少年將軍,我五哥是頭一份,他十四歲的時候就成了先鋒,父親對他非常寵愛,他叫澹臺輝,字光熙,只可惜,天妒英才,他二十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小風的語氣有些黯然,李成璧也能想象的到,明珠隕落,這是一件多麼可惜的事情,他看小風失落的樣子,有心讓她高興,轉開話題道:“我聽說你父親喜歡用星象給人取字?”
小風道:“是,像我大哥叫武曲,我九哥叫貪狼,我十五哥叫天機,還有我師兄,叫破軍,我叫廉貞。”
李成璧笑道:“這是什麼緣故?”
小風道:“給我大哥取字武曲是因爲他是長子,給我九哥取字貪狼是因爲他的性格,九哥出生的時候身體有些弱,父親不敢給他取名字,只稱呼爲九郎,後來九哥的身體慢慢好轉了,容貌也十分出色,父親便給他取字冠玉,仍然沒有取名字,直到他發現我九哥天資聰穎,武藝高強,但是卻性格暴戾。便讓他把冠玉做名字,另給他賜字貪狼。我十五哥叫澹臺英,母親最疼他,母親生他的時候十分艱難,所以十五哥身體不好,但他非常聰明,從小就有小諸葛的綽號,父親給他取字天機也是怕慧極必傷,有天機不可泄露之意,而我。本來就是一個意外。母親生下十五哥後身體不好。以爲不會有孕了,誰知兩年後又生下了我,當時都以爲是個男孩,父親這才取名爲廉貞。卻沒想到是個女兒。”
李成璧道:“你父親給你師兄取名爲破軍,看來你師兄也不簡單啊。”
小風嘆了口氣:“師兄的身世非常可憐,他父親是當年蕭後主身邊的一名暗衛,和我父親有幾分交情,後來他父親爲了保護蕭後主而死,母親也去世了,父親便把他帶到家裡撫養,對外只說是孤兒,他和十二哥十三哥十四哥的年齡相當。但是比我那三個哥哥有出息多了,我十二哥整天招招貓鬥狗的,十三哥喜歡花錢,十四哥就更沒出息了,整天出門惹禍。仗勢欺人的事也做得出來,經常被父親教訓,不過父親也疼他,說是教訓,也是做做樣子,這才讓他越來越無法無天。”
李成璧笑道:“你有這麼多哥哥,可真是讓人羨慕,作爲唯一的女兒,你是不是特別受寵?”
小風提起這個就得意洋洋的:“那是自然!上到祖母,下到父親母親,都特別疼我,母親說,我小時候只有讓別人哄纔不會哭,於是十五個哥哥就站在我跟前,我選哪個,哪個就把手上的事情放下,專心致志的來哄我,凡是得了什麼好東西,也都是我先挑,我不喜歡的,再分給其他哥哥。”
李成璧笑道:“倒是和玉寧差不多,因爲是唯一的一個女兒,父親母親也十分疼愛玉寧,小時候家裡窮,有好東西也都是留給玉寧,不過玉寧也懂事,總是悄悄和我們一起分享。”
小風但笑不語,心裡也覺得挺奇怪,怎麼和李成璧說了那麼事,也許是她做的那個夢讓她有感而發吧。
小時候有多麼快樂,現在就有多麼痛苦,她溫潤如玉的大哥,活潑可愛的大嫂,還有九哥,十二哥,十三哥,十四哥,十五哥,小時候總嫌他們愛闖禍,總嫌他們吵鬧,可現在一想,他們那時候也只是*歲的小孩子罷了。
她現在是如此想念他們!
可是她有多想念,她就有多恨!恨昏庸無能的蕭後主!恨手段殘忍的楊承嗣!恨虛僞的李繁君!有時候也會恨爲了盡忠連命都不要的父親。
李成璧看小風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既而吃驚的發現她的手越握越緊,待她鬆開手時,才發現被她握在手心的棋子,已經成了齏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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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成璧那兒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小風就去找赫連卓商議事情,赫連卓卻在爲顧湘湘和林夫人吵架的事焦頭爛額,小風覺得挺奇怪:“好好地怎麼會吵起來?”
赫連卓嘆氣:“母親一直希望能早點抱孫子,昨天見湘湘喝得醉醺醺的回去,就不高興了,說她沒一點大家風範,喝酒也傷身,今天一大早就嘮叨這事,湘湘也是煩了,就嘀咕了兩句,母親就惱火了,什麼話都出來了,又是不敬長輩,又是沒規矩,我是勸這個這個生氣,勸那個那個生氣,也沒有辦法了。”
小風笑道:“當着你母親,自然是先護着你母親了,等私下裡再向湘湘賠不是就是了。”
赫連卓撓撓頭,難得的一臉鬱悶:“不說這事了,你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小風笑道:“我找你可是一直是好事,我想讓你去找李元泰,把你搜集到的他故意陷害譚誠的證據交給他,就說賣他一個人情,總之,不管怎麼說,要讓他感激你才成,再把當初李玉寧不肯幫着他賄賂太醫的事說了,就說是李成璧威脅李玉寧,不讓她幫李元泰,總之就是兩個目的,讓他更恨李成璧,同時也要讓他信任你。”
赫連卓道:“就是不說,李元泰已經恨毒了李成璧,再這麼一挑撥,不是火上澆油?你打的什麼主意?”
小風笑道:“你只管去做,到現在爲止李玉寧欠了你一個人情,如果這次處理的好,說不定李元泰也會感激你,欠你一個人情,你呀。先想想如何利用這些人情吧。”
赫連卓笑笑,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把當初威脅李玉寧的事情推到李成璧身上去?”
小風拍手笑道:“這個更好,反正李玉寧已經誤會了,也不差李元泰一個。”又問赫連卓:“我聽說陸明煦的弟弟陸明炎和李天佑關係最好?”
赫連卓點點頭:“是,李天佑這個人性格暴戾,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卻和明炎很投契。”
小風道:“這就好了,待會你幫我傳一句話,務必要讓李天佑知道,李天佑知道了,李元泰自然也就知道了。”
赫連卓道:“你說吧。什麼話。”
小風笑而不語。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赫連卓倒抽了一口氣,道:“你這也太狠了吧?”
小風笑道:“你只管去傳話便是。”
赫連卓搖搖頭,無奈的嘆了口氣,他也不想回家夾在母親和媳婦中間受氣。便直接去了李元泰府上。
李元泰一聽說赫連卓來了,挑了挑眉頭,讓人請了進來。
在外人面前,赫連卓總是神情嚴肅,不苟言笑,李元泰也習以爲常了,開門見山的問他上門有什麼事,赫連卓也不囉嗦,直接把他搜到的證據放到了李元泰面前。李元泰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盯着赫連卓道:“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赫連卓輕輕一笑:“大皇子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把證據呈給皇上看。不然我辦差有功,皇上能賞我的東西更多更好,我來大皇子這兒做什麼?”
李元泰想想也是,緩和了臉色,道:“既然如此,我便承了你的情。”
赫連卓笑道:“能讓大皇子承情,我已經很滿足了,大皇子也知道,我們赫連家是前朝遺族,如今雖然看着顯赫,可也要時刻小心,萬一哪一天不知道怎麼就碰了皇上的忌諱,說不定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我也沒有什麼升官加爵的意思,不過是想平安度日罷了,也希望大皇子若是知道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頭,說我們赫連家的不是,還請幫忙辯解一二。”
若是赫連卓真的無所求,說不定李元泰還會心存疑慮,可如今一聽赫連卓這麼說,疑慮頓消,知道赫連卓此番來的目的便是不想得罪自己,左右逢源罷了,遂笑道:“你放心,咱們親兄弟似的,赫連家一向忠心耿耿,父親十分信任,只是小人難測,即便是我,也有防不勝防的時候,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若是我處在父親的那個位置,必定會感動赫連家的忠心,絕不會生出疑慮之心來。”
赫連卓聽出了李元泰話裡的意思,淡淡一笑,道:“那麼我也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今大皇子貴爲長子,論寵不如四皇子,論精明能幹不如二皇子,實在處境堪憂啊。”
李元泰的臉色一下子又變了,赫連卓笑道:“其實有些事大皇子並不知道,但我卻心知肚明,如今和大皇子說句不該的話,有些事大皇子做的的確不太高明,就拿當初劉玉孃的事情來說,劉玉娘蒲柳之姿,的確配不上大皇子天潢貴胄,但大皇子用那種手段退親,的確過分了,到最後落得一個忘恩負義的名聲,反倒讓二皇子好處佔盡,落得了好名聲。”
李元泰臉色陰沉,沒有說話,赫連卓笑道:“其實當時若是太醫說劉玉孃的病是裝的,倒還有一線生機,這也只是玉寧公主的一句話的事罷了,只可惜,玉寧公主也是有苦衷的。”
李元泰一聽,疑慮頓生:“她有什麼苦衷?”
赫連卓笑道:“大皇子是哥哥,二皇子同樣是哥哥,偏偏她又嫁給了樂紹,都說出嫁從夫,她貴爲公主之尊,也只是樂家的媳婦罷了,都說樂娘子愛慕二皇子,玉寧公主作爲大嫂自然要幫着小姑子了。”
李元泰一聽,合情合理,便當真了,恨恨的一拍桌子:“原來是老二在其中作梗。”
赫連卓道:“其實我倒是覺得樂娘子和大皇子更相配,只可惜,樂娘子只喜歡二皇子,若是大皇子抱得美人歸,樂國公便成了您的岳父,他又手握重權,大皇子的勝算不就很多麼?”
李元泰氣道:“你說的容易,她不嫁給我,我能有什麼辦法?”
赫連卓笑道:“不該狠的時候您狠了,該狠的時候怎麼就心軟了?還是那句話,女人呢,別管出嫁前如何,出嫁後都是以夫爲貴,以夫爲天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皇子還要花些心思纔是啊。”
這話可真是說到了李元泰心坎上,兩個人慢慢聊着,到了中午,李元泰便大設酒席,宴請赫連卓,赫連卓又有意迎合,算是賓主盡歡。
李元泰對赫連卓十分敬服,覺得他到底和旁人不同,見多識廣,若是能拉攏他,便相當於拉攏了整個赫連家族,說不定連勳國公府趙家和衛國公陸家都一起拉攏過來了,遂對待赫連卓越發親熱,就差留他住下來,抵足而眠了。
到現在爲止,小風的計劃算是順利進行了,她等到赫連卓的消息後便十分高興,第二日一大早跑去姝秀無雙看了看,發現並沒有絲毫受到影響,依舊十分熱鬧,來往的都是長安貴女。
又過了兩日,李繁君帶着樂皇后和蕭貴妃去了定國寺齋戒,只帶了四皇子同行,長安城沒了皇上,文武百官也隨駕走了一大半,長安頓時失去了以往的熱鬧,變得沉寂起來,而顧湘湘所舉辦的重陽宴也在姝秀無雙開始了。
除了赫連瓔珞和陸小黛外,顧湘湘的客人還有許多,大多數都跟她一樣,是王府的世子夫人,或者是郡王夫人,或者是郡主縣主,總之沒一個好惹的。
樂雅自然也在其中,這次作爲客人進入姝秀無雙,讓她更加不是滋味,她算計小風的算盤不僅落空了,還和李成璧徹底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