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悠坐在沙發上,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有節奏的敲着。眼底鬱燥已經到了極點,但是坐在她身旁的那位鶴髮奶奶,嘴巴還未停歇。
“悠悠。這小夥子好,爸爸是大學教授,媽媽是鋼琴教師。他是海歸,人又帥,有有氣質,去見一面。”尤奶奶拿着照片,遞給了一旁已經不耐煩的尤悠。
照片上的男人,帶着金絲框眼鏡,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尤悠鬆開自己要掉下來的下巴,一手結果,藉着澄亮的光線打量了一眼,剛要說什麼,身旁的尤奶奶就打斷了她要出口的拒絕。
“悠悠啊,你必須去見,不然我讓你哥沒收了你那輛保時捷,讓你開mini!”尤奶奶慈祥的笑着,那歲月的溝壑勾勒着屬於她的風韻。
尤悠盯着她半天不吭聲,憋了許久,“奶奶,您這麼威脅我,真的好嗎?”
“我這是爲你好!你看你和你哥。哎呀,我的命怎麼那麼苦啊!兒子和媳婦去的早,丟下兩個孩子給我,還不聽我的話,嗚嗚……”尤奶奶捂着了臉,當場就哭了起來。
尤悠黑了一張臉。又來了又來了!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奶奶,妥協:“ok!我去見,我去見還不行嗎!我輸了,我去!您別哭了!”
尤奶奶的捂着掌心下的眼睛閃過精明的光,她就知道自己的孫女吃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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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小姐,你的興趣愛好是什麼?”
尤悠放下筷子,端起一旁的飲料抿了一口,這才睜眼瞧着對面卡座上的男人,右手習慣性的搭在桌面,修長的手指重複節奏的敲着桌面。
一頓午飯,從她坐下作了自我介紹開始,對面的這位男人,就滔滔不絕的從盧梭講到柏拉圖,從《理想國》講到《百年孤獨》,從鋼琴曲衍生出一個世界觀,從一個世界觀感嘆到我廣大中華的墮落……
足足一個小時,他的嘴巴嘰嘰呱呱的說了一個小時,還不帶喘氣臉紅,中途就喝了半杯水,然後現在,他問:你的興趣愛好是什麼。
尤悠其實壓根一個字兒也聽不進去,但是卻記住了幾個關鍵字。
她說:“興趣睡覺,愛好吃。”簡單,直接,對面的男人直接傻眼。
尤悠說的沒錯,她的興趣愛好就是睡覺和美食。
“呵呵,尤小姐真愛開玩笑。”男人尷尬的圓場。
“沈先生,我可沒開玩笑,您剛說的盧梭和柏拉圖是什麼鳥,我壓根不感興趣,我只知道毛主席,因爲他赤裸裸的印在人民幣上面。”頓了頓,她又道,“我們果然不是同類,你是‘海龜’,我是凡人,我想,我們沒必要繼續聊下去,雞同鴨講,浪費口舌。”
尤悠忽然聽到有一聲低沉的男音笑聲從她背後的卡座傳來,雖然不大,但是十分清晰。她也不在意,反正這種事,她又不是第一次幹,尤其是對面這男人似乎對自己恨感興趣,她不粉碎他的苗頭,她就叫不尤悠。
那一位沈先生被尤悠這一番話雷得當場石化,臉色發青,“你……你……”
他“你”了個半天也說不出一句,一氣之下直接站起來,“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粗陋!”
男人要走了,尤悠淡定的坐在卡座上,擡着頭,露出一個自以爲十分溫柔的笑,伸手作了一個請的動作,“好走不送。”
看着男人憤憤而去的表情,尤悠這才慢吞吞的拿起自己的包,從位置上站起來,她原本想直接離開的,但是鬼使神差的停下了腳步,轉身就走到了她身後的卡座上。
她想要看看,那一聲低沉好聽的男低音的笑聲,到底是誰發出來的。
然而,看見男人的臉的時候,尤悠的身子就有些僵硬了……
他坐在卡座上,一身黑色的手工西裝,白色的襯衫,藍白條紋的領帶,渾然天成的凌厲氣勢,撲面而來。
“葉大哥……”尤悠喚了一聲。
葉昊眸光湛湛的盯着眼前的女兒人,她穿着很隨意,白t恤,黑棉褲,紅布鞋,身材高而瘦,黑色的中長髮隨意的束成一根馬尾甩在腦後,額前有幾縷碎髮隨性的飄着,她的皮膚很白,又透出點點的粉紅,那一雙澄澈靈動的眼睛,隱隱藏着一抹狡黠,這樣看上去,儼然十八歲的大學生。
她慵懶的聲音叫“葉大哥”的時候,眼睛是在漂移的,似乎在懊惱自己多事的跑過來?
葉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的說:“又被逼來相親?”
尤悠撇撇嘴,有些憋屈的點頭,“嗯,有事,先走了。”
“等下。”葉昊出聲攔下了她的腳步。
尤悠疑惑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還有事?”
葉昊這個人,留給她的印象,從小就是:嚴肅、呆板、面癱、高不可攀!所以即使她再調皮,再會惹是生非,但是對他從小都保持着一定距離,怎麼說呢?就是像對自家哥哥那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信仰一樣的存在,可不同的是,她可以跟自家的哥哥撒嬌撒潑,但是對他是敬而遠之……
自家哥哥跟他的感情不錯,她是知道的,畢竟一起長大,不過她跟他並不熟絡,他似乎從小就很忙,見他一次也不容易,見面的次數真的是十根手指頭都掰得過來,現在他更是人人仰慕的南城最具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之一,她對他就更加敬謝不敏了。
“本來我們應該明天才會見面的,不過既然這麼巧,就今天見吧。”葉昊臉上的嚴肅表情沒有沒變化,呆板得像是帶着面具。
“我們明天會見面?”這下尤悠傻眼了,這怎麼回事?
“你奶奶跟我爺爺說好了,安排我們明天相親……”
“什麼?!”尤悠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臥槽!她的心底此時就像有千萬只草泥馬在狂奔,這這這!跟葉昊這面癱高冷男相親?!奶奶她老人家是瘋了吧!
“你可以問下你奶奶。”葉昊似乎很滿意她受到驚嚇的模樣,慢里斯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然後對坐在對面的助理使了一個眼色。
助理雖然雲裡雲霧的,但是接到他的眼神以後,心領神會的站起來,“老闆,我先離開一下。”
葉昊挪動了一下屁股,用眼神示意尤悠,“坐。”
坐?尤悠看着他,他讓自己坐他身旁去?瘋了吧他?她什麼時候跟他熟到可以隨便坐他身側了?
“葉大哥,不坐了,我約了朋友,先走了。”尤悠沒由來的覺得有危險在蔓延,三十六計走爲上計,此時不溜待何時?
葉昊見她一臉防備,心底好笑,臉上不動聲色,輕輕頷首,“那明天見。”
“呵呵……”尤悠尷尬的笑了笑,“再見!”說完,她飛快的朝門口跑了出去。
鬼才會跟你明天見!
葉昊看着女人矯健的身姿,眸光暗了暗。
他又不是洪水猛獸,她用得着這麼明顯的防備着自己,有機會就就溜?
助理重新走了回來,“老闆。”
葉昊眼皮都不擡,徑直站了起來,頎長的身軀,完美的比例,舉手投足之間的高貴氣質,渾然天成。
“以後這樣的飯局,不用再安排到行程裡。”
“是。”助理雖然好奇,但是他不會隨意過問老闆的意思,他不想說的,誰都不要想去過問,否則只會自討苦吃。
不過,剛那位尤家二小姐,可真有意思,見到老闆就活見鬼的表情。
然而下一秒,讓助理更吃驚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聽到老闆打電話說:“爺爺,我答應您要求,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要尤悠跟我結婚。”
葉老爺子正在喝茶,聽到自家孫子的話,一口茶水全部噴了出來。
“跟悠悠那丫頭結婚??”葉老爺子驚呼,“阿昊,你小子在開玩笑?!”
葉昊的眼中露出一抹堅定,“爺爺,你還是想想怎麼把她說服,答應跟我結婚,不然,一個月以後,公司的事情我就撒手不管了。”
“你臭小子!”
葉昊果斷的掛了電話,又對助理吩咐了一句:“去尤氏。”
這邊的尤悠驚魂未定開着車,腦海中回想起葉昊那面癱冷臉,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見鬼!”
她趕到宋希的小公寓的時候,一顆受驚的心臟依舊未曾恢復。
來開門的人是蘇淺,尤悠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親愛的!”系土央亡。
蘇淺卻一個側身,讓尤悠撲了一個空。
“你又想在這裡躲幾天。”蘇淺冷漠的聲音不鹹不淡。
尤悠踢掉鞋子,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來,“熱死了,希希!我要啤酒!”
宋希乖乖的去給她拿啤酒,蘇淺卻是踹了她一下,“不是相親,結果如何?”
尤悠接過啤酒,猛了灌了一口,將今天相親上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蘇淺和宋希都笑了出來。
“你說,他是不是有病?相親的時候竟然討論哲學!靠!我被他足足茶毒了一個小時啊!這鴻溝如何跨越!瘋了!”
蘇淺望着她,看似漫不經心的說:“小悠,不管對方是哲學家,還是教育家、鋼琴家……只要不是那個人,你都不會接受吧。”
尤悠拿着啤酒的手一頓,然後又灌了一口啤酒進口,啤酒的苦澀味在舌尖上蔓延到喉嚨,她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沒有的事。”她矢口否認。
“是嗎?”蘇淺忽然伸手摸到她的脖子上,一手拽着她脖子上那條掛着一枚戒指的項鍊,“那爲何還留着這個?”
尤悠一僵,臉色有些難看,她緊抿着脣,伸手將項鍊從蘇淺的手裡去搶了回來。
宋希有些擔憂的看着尤悠,又對蘇淺搖頭,但是蘇淺根本就不管宋希的暗示。
“尤悠,你聽着。”蘇淺的聲音近似冷酷,有些無情,她冷硬的說:“他已經結婚了!”
她們看見尤悠原本紅潤的臉,瞬間蒼白,她拿着啤酒罐的手在顫抖着,然後猛地灌啤酒,酒水灑了出來,從她的嘴角滴落在她的白色體恤上。
他結婚了。
她以爲自己已經埋藏到夠深的那一張臉,衝破塵土,有些模糊的倒映在她的心上,她感覺心口有鮮血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