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怔怔的望着他,“你說什麼?”
厲傅白輕笑一聲,明明看着那麼精明,怎麼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呢?
“我說,我們結婚。我等了八年。已經不想等了。”
“我……”
蘇淺剛要說話,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有些慌亂的推開了厲傅白坐起來,“我接電話!”
厲傅白卻一把將她扣住,皺着眉頭說:“不要管。”
可是那邊的電話一遍一遍響,蘇淺又無法平靜自己的心,“我先接電話!對方找我可能有急事!”
厲傅白看出來了,她是在逃避,他固執的拽着她的手,與她對視着,電話鈴聲停了又響,終於。
“接吧。”他鬆離開她的手,有些氣餒。
蘇淺不敢再看他,小步跑過去翻出自己的手機快速接了起來。
“喂……”
“你好,請問你是方心婕女士的女兒嗎?我們這裡是市二院,她出了車禍正在搶救……”
接下來的話。蘇淺根本就聽不清楚,腦袋翁翁直響,車禍……
她想也不想,猛得往門外衝去,厲傅白見此,臉一沉。從牀上一躍而起,快步追了出來。
“淺淺!你去哪!”
可蘇淺根本聽不見他的叫喚,大步從樓梯跑下去,那不要命的動作。驚得厲傅白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顧不得其他,朝坐在廳裡的韓冗吼了一聲:“韓冗,攔住她!”
韓冗正逗小逸呢,就被厲傅白那吃人的聲音驚得一個激靈站起來,望着往這邊跌跌撞撞的跑的蘇淺。不假思索的長腿一邁,長臂一伸,在蘇淺衝出去之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蘇小姐!”韓冗看見她慘白而驚慌的臉一怔,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放開我!”
厲傅白三作兩步走了過來,從韓冗手裡將蘇淺拉到懷裡,一張臉鐵青的嚇人。“你要去哪?!”
蘇淺渾身發冷,她哭不出來,是有無數的恐懼襲上心頭,她哆嗦着,“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去找她!”他邊農扛。
“你找誰?”他跟她說結婚的事情,她就逃,這是存心要氣死他!
“車禍,她出車禍了。!”蘇淺緊緊捏着厲傅白的手臂,驚慌失措得有些語無倫次,“我媽,我媽!”
厲傅白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他拉着她,“我陪你去!在哪裡?”
蘇淺被他拉着走,因爲害怕,她走路的時候有些不穩,握着她冒冷汗的手,厲傅白二話不說抱起她,對一旁的韓冗交代,“看好小逸!”
一路上,厲傅白將油門踩到底,不斷的超車超速,兩人很快就到了市二院。
車尚未停穩,蘇淺就迫不及待的推開車門一個箭步衝了下去,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方心婕不能有事。
蘇淺見到一個護士就拽着人家問:“請問剛這裡是不是有一名叫方心婕的女士因爲車禍被送過來?她在哪裡?傷的嚴重嗎?”
護士大概見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倒是很鎮定,“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諮詢一下前臺接待。”
聽她說不知道,蘇淺放開她又打算跑,卻被厲傅白一把鉗住。
“淺淺,我知道她在哪兒,你冷靜點!”
像是抓到了救命浮草一般,她緊緊反握着他的手,力氣大的驚人,“快帶我去!”
厲傅白可以體會她的心情,並未多言,牽着她的手往裡走去。
手術室門外的走道里很冷清,寥寥無幾的人,空蕩蕩的像是一條通往地獄的狹窄通道。
蘇淺盯着那紅的刺目的燈,腦子裡依舊是空白了。此時方心婕就躺在那裡面,隨時有可能就不在了。
她捂着臉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腦中不斷重複播放着不久之前,她說的那句話:我死給你看!
方心婕她是瞭解的,自從爸爸和姐姐走了以後,她就開始不要命的折騰,折騰自己,也折騰她,似乎只有這樣,她的方可紓解那些痛苦的記憶。
她不知道多少回,喝酒以後回家神志不清的對着她就打,打得她頭破血流也是家常便飯。
明明是是她的女兒,她卻巴不得她死了好,即便如此,她也從來不反抗她。
方心婕這些恨是哪裡來的,蘇淺不懂,只記得這些恨,不是在八年前纔有,而是從她記事開始,就一直存在。小時候無力反抗,她和姐姐只能捱打,還不敢跟爸爸說,後來長大了一些,她混了一身三腳貓功夫,就開始跟她對着幹,甚至是大打出手。
只是出事以後,她就突然變了。
她開始安靜的上學,安靜的讓她發泄,安靜到,什麼都無所謂。
她再恨自己,終究是自己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哪怕她巴不得自己去死,也從未希望她消失。
……
厲傅白坐在她的身邊,伸手把她摟進懷裡。
“會沒事的。”
蘇淺呆呆的,過了一會,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傾訴的說道:“我從小就恨她,就像她恨我一樣,真的,我一直都巴不得她死了纔好,死了我就解脫了。”
厲傅白的心,驀地疼起來。
“可是,那年爸爸和姐姐都死了,我躺在醫院裡,剛搶救醒過來,她又把我打暈了過去,罵我親手殺死了我爸和我姐,她罵着,爲何是的不是我。”
“淺淺,夠了!不要說了!”
他很清楚她這些年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罪。這一切,可以說都是因他而起。他已經夠痛心,夠後悔了!
然而蘇淺卻聽不到他的話一樣,小聲的,喋喋不休的說着。
“我失去孩子,失去爸爸,失去姐姐,我失去了所有,似乎一夜之間,我從天堂跌進地獄,夜裡,我總是聽見她淒厲的哭聲,一聲聲叫着我爸爸的名字,我就難受,我想,這個世界上,我只剩下她一個人了,雖然她恨我,卻是跟我有着至親血緣的人,我要讓她好好的,我爸爸把她交給了我,我怎麼能夠繼續讓她難過呢?所以她愛怎麼樣,我都默認了……”
厲傅白知道無法阻止她繼續往下說,瞭解她這是在發泄自己的情緒,於是便沉默下來,聽着她一點一滴的說着那些事情。
除了她細微的聲音,一切靜的可怕。
突然,手術室的門被拉開,一位醫生模樣的人匆匆忙忙的跑出來。
蘇淺蹭一下跳起來,撲過去一把拽住那人問:“我媽怎麼樣了?”
“你是病人女兒?”
“是的,她現在怎麼樣了?”
厲傅白望着冷靜的出奇的蘇淺,心裡總有一種不安揮之不去。
“病人情況危急,需要輸血,但是她是ab型稀有血型,醫院血庫裡沒有存血,你們是什麼血型?”他快速說了一竄話。
蘇淺吶吶的說:“我是o型血……”
醫生皺眉:“o型?你是她女兒怎麼……?”
厲傅白眸光一斂,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我是ab型稀有血型,抽我的!”
“好,你快跟我來!”
厲傅白深深的望了一眼,拉着蘇淺一塊走,他不放心她自己留在這裡。
蘇淺像一個提線木偶,任人擺佈。
厲傅白抽完血以後,臉色有些灰白,蘇淺定定的坐在一旁不說話。
房間裡盡是消毒水的味道,令人有些頭昏腦漲。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拉過她冰冷的手,眼底是濃濃的擔憂,“淺淺,你不要這樣。”
她從接到電話開始的慌亂,到後來的冷靜,由頭到尾,沒有一滴眼淚,這樣反常的她,讓他擔心。
這一天的經歷,就像是坐過山車一樣,耳邊是呼嘯的風,他們的心臟一時要跳出喉嚨,一時又要跌進深淵,上上下下的來回懸空。
蘇淺低着頭,並未看他,她將自己鎖在一個世界裡面,與他人孤立起來。
“淺淺,算我求你了,不要這樣。”厲傅白紅了眼眶,爲這個女人,他心痛的肝膽俱裂,面對她這樣一動不動的模樣,他寧願她像剛剛那樣大聲哭出來。
蘇淺有些迷茫的擡起頭,她說:“我跟她……”
“不是母女……”
“對不對?”
她的聲音極輕,空洞而沒有感情。
厲傅白除了將她緊緊抱住以外,不知如何安慰她,這樣的事情,放在誰的身上,都無法接受……
她一直叫了二十六年的媽,居然不就是她親媽,這叫她,如何接受?她還以爲,她是她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唯一的……
可是現在,這一個唯一,也碎了,瞬間就灰飛煙滅。
“淺淺,你還有我。”他扳過她的臉,讓她看着自己,“我會一直都在。”
“她不是我媽,那我是誰?我媽是誰?”蘇淺眼神無法聚焦,喃喃道,“怎麼,怎麼就會不是我媽呢?雖然她恨我,打我,但是,我就她一個媽了啊,怎麼就會不是呢?”
厲傅白見她已經開始精神恍惚,無奈之下只好將她抱起來,找到了醫生,直接給她打了鎮定劑。
他沒辦法看着她這樣難受絕望,竟然無法接受,就索性讓她好好休息一下,等到醒來,也許就會發泄了。
他也很意外,方心婕居然不是她親生母親。
他望着蘇淺沉睡的容顏,有些疲倦的闔着眼皮,或許,他應該好好查一下方心婕的背景了,有些事情,他務必要弄清楚。
這麼想着,他便撥通了一個號碼,“幫我查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