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會議
夏日裡的早上八點鐘，太陽升起來很高了，強光烘烤着大地。中央調查統計局的會議室內已經座無虛席，局長墨守成坐在正中，副局長王龍潛和主任衛東彪分坐兩側，橢圓形辦公桌四外圍坐着局裡所有的高級調查顧問。
“我先說兩句！”看到大家都到齊了，墨局長首先開口了，從他鐵青的面色和深陷的皺紋中不難發現這位七十大幾的老局長最近還是承受了不少壓力的。“今天一早我又收到了上級的指示，讓我們儘快查明真相，網上的報道不斷髮酵，都驚動了國家安全部的人。那個科幻雜誌的記者，也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了點兒不着邊際的傳聞，把屠牛事件的元兇直指外星人。這個記者是不是出現在你們調查的現場了，王局長？“
“是啊，我看她也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就沒有阻止！”王龍潛有些無辜地辯解道。
“你是第一天工作嗎？還這麼沒經驗，這種事情真相沒有出來之前怎麼能讓他們跟着胡攪蠻纏呢！”墨守成頗有點兒不依不饒的意思。
“是，這是我處理不當！”王龍潛知道多說無益，點頭認了個錯。
“我們這些人民的公僕，相信的是科學，是唯物主義，別把一件簡單的事件和那些神神叨叨的外星人聯繫起來。在座的各位也是一樣，你們比我年輕，做科學要腳踏實地，不能空想！好了，開始今天的會議吧！”墨守成衝着王龍潛使了個眼色，王龍潛點了點頭，墨守成拿出一顆煙，一旁衛東彪立即湊過來給點上，兩個人在一旁觀陣，下面立馬傳來幾個女教授抗議的咳嗽聲，二位領導也毫不介意。
“各位專家教授，現在開始我們的科學會議，還是按照之前分工來。首先跟大家講一下我和衛東彪主任的查詢結果，我們整理了全球屠牛事件的調查報告，屠牛事件主要發生在美國，除此之外只有英國。被屠殺的動物有馬、牛、羊三種生物，現場和咱們見到的現場如出一轍。國外的科學家提出了一下幾種猜測：一，這是某種神秘的儀式，二，這是某些人惡作劇，三，是食肉或是食腐動物所爲，四，是軍方進行的某些調查實驗，五，當然就是大家猜測最多的，是外星人乾的。”說完王局長下意識地看了一下坐在一旁的墨守成，見他也沒有反對。接着說：“接下來我們就從這幾方面出發，分別討論一下幾種猜測的可能性，資料和證據都收集齊了吧？”
“嗯，是的，我和梅教授連夜解剖了屍體，樣品已經送到王銅教授那裡去化驗了！”法醫鍾神秀報告說。
“嗯，王教授，化驗結果怎麼樣？”
“我連夜送到了化驗室，需要檢驗的東西比較多，實驗員說結果儘量上午出來，我跟他說，只要出來，第一時間打電話通知我！”
“嗯，好的，下面我就剛纔提到的幾種可能展開討論，當然如果有人有新的想法可以隨時提出來，以得到真相爲最終目的！咱們先來討論第一種猜測，會不會是某種神秘的祭祀儀式？”說完王龍潛拿出紙筆嚴陣以待。
“這一點可以否認！”不等大家開口，人文學院的教授安廣廈就堅定的說。“我仔細研究過各民族的祭祀儀式，沒有一個是和這樣的陣仗沾邊的，易水鎮周圍居住的大都是漢人，除此之外還有**，滿族，蒙古族等少數民族，事發的小村莊都是漢族人，他們是絕沒有這種神秘的祭祀儀式的！回去之後我也查了當地的縣誌，這種儀式不存在！而且就屠牛的方式來看，和傳統意義上的祭祀沒什麼相似點。我覺得還是要從科學方面考慮，主要是破解屠牛的手法，和屠牛前村民看到奇異景象入手。
“嗯”王龍潛點點頭，其他的專家也不以爲非。“這種觀點可以否認了，那有沒有可能是一些人在惡作劇？”
“這個我覺得可能性不大！”衛東彪吐出一口煙，在一旁插嘴了。“現場我們大家都看到了，就這陣仗連見多識廣的科學教授都覺得不可思議，更何況是親手做出這樣的案件！按照當事人的損失來看，這個案件可不小啊，恐怕當地那幾個土包子沒人敢爲了惡作劇鋌而走險！再說了，就算他們有這個膽子，像這種有組織有預謀的案件，他們無能爲力！”
“沒錯，從技術上看他們做不來，從動機上看也不大可能！”心理學教授馮文靜說。“一般來說惡作劇的目的都是引起別人的關注，或者炒作獲得利益，顯然這個案件和哪方面都不搭邊！”
“嗯，還有哪位專家爲惡作劇辯護嗎？”王龍潛環視了一下在座的各位，看到大家都沒有迴應接着說。“那惡作劇這種猜測就可以否認了，接下來第三種可能，是食肉或是食腐動物所爲！這是美國屠牛事件中聯邦調查局給出的調查結果，梅教授，說說你的看法！”
“這不可能！”梅琳乾脆地回答。
“這麼堅決？說說你的理由！”王龍潛笑了一下。
“去現場的路上我觀察了一下太行山的生態，回到家之後又查了一下這個區域的動物圖志。這個地區可能有的並能對像牛這樣的大型牲畜有威脅的只有狼、虎、豹和熊這四種動物。虎、豹和熊都是獨行動物，不大可能同時放倒九頭牛，只有狼羣有這個能力！”
“不可能是狼羣！”痕跡鑑定專家李偵捋了一下頭上稀疏的白頭髮，打斷了梅琳的話。“放倒九頭牛，連一根狼毛都沒留下，這羣狼不都得成了精啊！”
“嗯，是的。”梅琳附和着說。“目前還沒有哪種動物會有這種進食方式，有點兒像傳說中的吸血怪！”
“如果食肉動物不行，那食腐動物呢？”王龍潛接着追問。
“這更不可能了，你想想，九頭幾百斤重的牛，頭一天還好好的，過來一晚上被禿鷲吃了！”
“哈哈哈”大家一陣大笑。
“還是那句話，食腐動物可不可能吸血！如果當地真的有這樣的食腐動物，那這種事情在當地應該經常發生，當地居民應該見怪不怪了，還恐慌什麼！”梅琳接着說。
“嗯，那看來食肉動物和食腐動物也否認了！”王龍潛不無失望地活動一下腰身。“接下來看第四種猜測，在美國的屠牛事件發生後，也有很多人認爲是美國軍方所爲。他們還給出了充分的理由，美國第一起屠牛事件發生在1967年，當時正值美蘇爭霸，兩個大國進行過多次核試驗，美國軍方爲了檢測核爆炸對周圍百姓的輻射劑量，又怕調查帶來社會恐慌，這才搞了這麼一出。”
“這個我就不能同意了，如果美國屠牛事件是美國軍方所爲，那英國屠牛事件就是英國軍方所爲，中國屠牛事件就是中國軍方所爲，那要不王局長，你去問問軍方！”周正天教授笑着打趣，他和王龍潛是老同學了，王龍潛也不介意，只是轉臉看了看墨守成，那意思是說有沒有問的必要。
“中國軍方不會這麼吃飽了撐的去殺害幾頭小牛犢。”墨守成沒好氣地說。“再說了，太行山區也沒有進行過核試爆啊！”
“嗯，就算是檢測輻射強度，抽點兒血也就行了，沒必要抽的一滴都不剩吧！再說了就算需要都抽完，難道非得把九頭牛都抽完，抽完血也不會順便把眼睛也挖了！”法醫鍾神秀也不以爲然。
“啊”王龍潛嘆了口氣，很爲難地抱怨。“那接下來只有外星人的猜測沒被否認了！”
“我剛纔不是說了嗎，不要把一個簡單的案件和那些虛無縹緲的外星人連在一起。這和那些鬼啊神啊的有什麼區別，我們信仰的是唯物主義，相信的是科學！”墨守成臉色鐵青。
“墨局長，我們現在在開會討論，開會就是把所有人的意見綜合起來，有一些新想法也不足爲怪啊。著名物理學家開爾文不是說過嘛，新物理學必將產生於無拘無束的頭腦！”王龍潛儘可能容忍着說。
“我不管開爾文說過什麼，至少我們代表的是國家的權威，有些想法是我們不該有的，這樣顯得我們不夠莊重！你好好想想，如果這個消息公佈出去會怎麼樣，民衆會說我們調查部門無能的！”墨守成越說聲音越大，抽了一半的菸頭也扔了，看樣子似乎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二位局長消消火，我倒是有個想法！”周正天教授壓低了聲音，儘量說的十分和順，十分客氣。
“嗯，你說說吧!”墨守成擡手示意了一下。
“嗯，我是這樣想的，我覺得除了上述幾種可能性之外，還有可能是隕石墜地造成的！”周教授儘量緩和會議室的氣氛。
“隕石墜地？”墨守成慢慢平靜下來，皺紋也舒展了些，若有所思的說。“說說你的理由！”
“按照昨天王局長的分工，我回家之後好好查了一下最近的天象。屠牛事件發生的那幾天確實爆發了大規模的流星雨，如果有那麼幾顆墜到地上，造成我們在現場看到的場面也不無可能。據鍾法醫講，死牛傷口周圍的組織十分堅硬，我猜測這可能是高溫灼燒造成的。”周教授小心翼翼地說。
“嗯”墨局長眼前一亮，輕輕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並沒有在傷口處找到燒剩下的隕石顆粒，周圍的草地上也沒有隕石坑，這幾塊隕石不會這麼準，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九頭牛身上吧？”一直保持沉默的化學教授王銅突然插話了。
“隕石也有很多種，如果是普通的隕石，那的確是不相符，如果是彗星隕石就不一樣了。”周教授解釋說。
“彗星隕石？”緘默了一會兒的王龍潛也說話了。
“是的，彗星的成分是冰、固體二氧化碳、甲烷、一氧化碳等，如果隕石沒有燒完落在地面上就會氣化，所以我們沒有看到隕石坑。如果打在牛身上，就會是我們在現場看到的局面。”周教授自己都覺得自相矛盾，不過爲了緩和兩個局長的對峙氣氛只能勉爲其難。
“嗯，對呀，這就可以解釋我們爲什麼找不到傷口處的隕石顆粒或是周圍地面上的隕石坑了。”王教授好像突然醒悟了一般。
“那有什麼驗證辦法嗎？”墨守成轉向王銅問道。
“當然不能有直接的證據，不過我們可以測傷口的放射性，彗星壽命一般都不是很長，所含物質的放射性會比地球上強得多！”
“嗯，那只有等你的化學檢測報告了！”
“嗯”王銅點點頭。
“我反對這種猜測。”看到會議室的氣氛緩和了之後，法醫鍾神秀整理了一下制服，壯着膽子說。“如果傷口是隕石所爲，那血液都去哪兒了？隕石不會連血都吸了吧？”
“沒錯，隕石塊有大有小，而咱們看到的傷口卻是如此一致，我覺得不大可能是隕石！”衛東彪夾着菸頭，邊說便搖搖頭。
“這麼說吧，屠牛的兇手擺明了是衝着牛眼睛ru房等特定部位去的，這絕對是人爲的，或者說是某種生物所爲的，生物之外的自然之力可能性幾乎沒有。”安廣廈教授用了不容置疑的口氣辯道。
“那說來說去還是外星人乾的！”王龍潛質疑的問道。
“又扯到外星人，外星人千里迢迢來到地球上，難道就爲了喝點兒牛血嗎？”墨守成又槓上了。
“把血抽乾了也不一定是要喝呀，也許是提取dna呢！”王龍潛辯解道。
“提取dna幹什麼？親子鑑定啊？”墨局長說完那核桃般皺縮的臉上出現了扭曲的笑容。
“啊，墨局長，是這樣的，我和王局長整理別的國家的屠牛事件的資料的時候，發現有科學家曾經提出這樣的假設，外星人在進行牛的物種研究，屠牛的動機在於獲得基因，他們正在研究人類的dna，由於牛的dna和人的dna非常相似。當然這只是任務的一部分，外星人的目標不止這些，那些目標可能對外星人生死攸關！”衛東彪看到兩個局長吵得厲害就擋了一下。
“外星人擁有那麼高的科技，既然能夠屠牛，當然也可以屠人，要提取人類的基因不也很容易嗎？爲什麼總是逮着牛不放呢？”墨局長對外星人才猜測還是極力反對。
“墨局長，這種想法我不能認同！”安廣廈教授不緊不慢地說。“雖然提取牛的dna和人的dna在技術上是一樣的，但是在文化意義上還是有區別的！”
“殺個牛還牽扯到文化了，我倒想聽聽！”墨局長轉頭看看安廣夏，臉上露出點兒不屑的神情。
“那我就說說吧，別的星球的生物既然能來到地球，那麼對地球不可能一無所知，按照他們那種提取dna的方式，如果真的這麼提取了人類的基因，無異於對這個星球上佔統治地位的智慧生命宣戰。罪名一旦坐實，人類必將集中所有的物力財力對付他們，這會讓他們得不償失的，所以外星人才捨近求遠提取牛的基因！”
“想不到你這個學文科的老教授，在科學幻想方面絲毫不比那些年輕人差啊！”墨局長揶揄道。“外星生命這個事情你沒辦法否定或肯定？你能捉住一個，然後說有，或者捉不住，就說沒有嗎？如果能夠輕而易舉的肯定或否定，那還是未解之謎嗎？只是我們的上級不需要這麼無能的答案！”墨守成敲着桌子朝大家吼。
聽墨局長這麼一說所有人都不說話了，沉默了許久。王龍潛實在有點兒坐不住了，不經意地擡頭掃視了一下各位專家，一眼就瞥見了梅琳，和大家一籌莫展不同的是梅琳正在對着一打訂好的資料微微的冷笑，這下子把王龍潛給惹惱了：“梅教授，你有什麼更加高明的見解嗎？”
“沒有”
“沒有，沒有你笑什麼？”
“就算有，你們也不讓說，不是嗎？”梅琳陰陽怪氣地說。
“啊，這只是理論上的要求，我們還是允許各抒己見的！”王龍潛看到案情毫無進展只好放緩和了說。
梅琳看了看墨守成也沒有特意地反對，便把連日來自己對屠牛事件的科學猜想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