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屠牛
七月初的夜晚，太陽下去了，暑氣還沒有散去，勞作了一天的人們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慣早早安歇了，鄉村的街道沒有了嘈雜的人聲，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有耳畔微弱的風聲和時斷時續的蟲鳴，京城西南的易水小鎮就沐浴在這一片靜謐之中。山區的環境就是比大都市好得多，空氣新鮮自不必說，能見度也好，天上的星星顯得那麼的晶瑩剔透，像一顆顆發光的鑽石一閃一閃地墜在幽藍的夜空中，偶爾會有一兩顆流星像熒光畫筆一樣劃過天際，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如此唯美的夜景在過去的億萬年裡恆久不變，但這個七月初的夜晚註定不平凡。突然，流星多了起來，紛紛攘攘的像是下雪一樣，接着遠處傳來嗡嗡聲，好像飛機在飛行，聲音慢慢變大，慢慢變近了，又好像是火車在故意用力碾壓鐵軌的聲音，大地也開始顫動，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地底下鑽出來似的。忽然一道耀眼的白光劃過了天際，小鎮外一個小山坳的牛圈裡幾頭黃牛悄無聲息地倒下了，曠野又恢復寂靜。
“啊，七夕，你比巴西少一夕……”看着網上惡搞七夕的段子，周正天教授失落的關掉了電腦。又是一個七夕，看來今晚又要一個人度過了，想想年初給自己定下的宏偉目標，再想想如今一無所獲的現狀，他苦笑着搖了搖頭。窗外已經燈火通明，街道上還是川流不息，給人一種城市特有的緊迫感。做什麼呢？又看了看剛剛關掉的電腦，待在家裡上網，還是出去轉轉，反覆猶豫了一下，最終決定還是出去看看，畢竟外邊接觸到人的機會大一點，想罷他帶上和鑰匙出了門。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的，有牽着手的情侶，也有匆匆趕路的上班族，還有就是遍佈各個道口的賣花人。這樣的場景以前好像也存在，只是今天卻特別來得真切。周教授沿着校園的外圍慢悠悠的走路，有時不免內心一陣酸楚，自己快要30歲了，家未成，名未就，至今孓然一身，連感情都是一片空白，同齡的人們大都功德圓滿，山河永固，這讓他這個兒時的精英如何面對家鄉父老啊。物理學院裡面最年輕的教授，這又怎麼樣呢，還是彌補不了感情上的缺失，七夕都得一個人過。科學上的問題，多加把勁兒也就解決了，在感情上怎麼都邁不過那個坎兒，該怎麼辦啊？
想着想着他不自覺地走進了臨河公園，這時候的公園非常熱鬧，設施也比較完善，高強度的人造光源將公園中心的小廣場照的如同白晝一般，一大羣大媽正在那裡跳廣場舞，廣場的邊緣臨河的地方有個露天酒吧，木質的椅子上坐了很多高談闊論的人們，也有些單身的男女，有的獨自一個人喝悶酒，有的形單影隻地矗立在河邊發呆的。物質世界已經非常繁榮，繁華的物質生活催生了大量的剩男剩女，他們爲社會的繁榮嘔心瀝血，也爲自己的幸福生活殫精竭慮，卻沒有相應的人文素養來解決他們精神世界的困惑，在這個觸景生懷的日子裡只能一個人到公園裡來感受一下人的氣息。
周教授沿着河邊的甬道慢慢地向前晃動着身軀，路邊的樹木投下的暗影規律地從他肩頭劃過。突然他停住了腳步，一個熟悉的身影躍入了眼簾，只看到河邊的座椅上一個身着紅裙子的女生正望着天空發呆，這個女孩五官精緻，皮膚白皙，一頭順長的頭髮在夏日的晚風中飄逸。“藍星怡？她怎麼在這兒，難道也是出來過七夕了？”周教授暗自思忖道。這女孩本科的時候是他教過的學生，那時候他還是助教，經常負責本科生的實驗輔導和作業批改，因爲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已經比較熟了，所以周教授很自然的想過去打招呼。剛邁出去兩步，又觸電似的停了下來，突然他意識到今晚又是七夕，自己是個老師，而且是個男老師，這麼過去似乎有點兒不合適，想罷趕緊收住腳步轉個方向繞了過去，那個女生也沒有察覺。
繞過那個女生後，周教授繼續向前走，不時回頭看看，越發的疑惑起來。今天晚上沒有月亮，天氣也還不錯，可是霧霾籠罩下的城市看到星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藍星怡爲什麼還對着天空看的那麼出神呢，她原來學的天文學，本科畢業後突然考了人文學院的研究生，導師是人文學院最著名教授安廣廈，難道到現在還保留着本科時候的習慣。
“哎，周教授，來，過來喝一杯！”突然一個男人的聲音打斷了周教授的思路，周教授聽着聲音耳熟，扭頭一看，自己大學時候的同學王龍潛正和他的夫人對坐在酒吧的桌子上喝酒呢。
“哈，王局長，你在這兒喝酒呢？”周教授回身答道，邊說邊走向了王局長喝酒的桌子。
“來，周教授，坐下喝一杯！”王局長熱情地招呼。
“不了，我還忙着呢，轉一圈就回去，怎麼好意思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呢，哈哈！”周教授推諉道。
“大晚上的，你有什麼事兒啊？來，做下吧！服務員，加一杯酒！”王局長一面熟練的吩咐服務員，一面拉過來長凳讓周教授坐下，周教授也沒什麼想到更好的理由拒絕，只好慢慢地坐在了長凳上。
“最近怎麼樣？”
“還可以。”周教授心頭一緊，敷衍着說。
“那個……”王局長剛要繼續問什麼，突然急速的響了起來，他掏出看了看，也不敢怠慢，站起身來到一旁接電話去了。酒桌上只剩下局長夫人和周教授，兩個人也不說話，單是看着王局長在那兒打電話。電話很簡短，不一會兒王局長就回來了。
“什麼事兒啊？”局長夫人關切的問。
“有點兒急事兒，我們得馬上回去！”王局長說話很快。
“哎呀，老周，實在不好意思，本來想陪你好好喝一杯，又有點兒急事兒，你看我這個苦差事，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命，隨叫隨到！今天就不能陪你喝酒了，我得先走了，下次我請你！”
“啊，沒事兒，你先忙吧！”周教授感覺突然鬆了一口氣，聽到王局長嘴裡那個老字心裡還有點兒彆扭。這時候酒已經上來了，看着王局長匆匆離去的背影，許多往事涌上心頭。這王龍潛和周教授一個班的，也是一個宿舍的，王龍潛是班長，後來本科畢業就出去考了公務員，慢慢地爬升到了中央統計調查局副局長的位置。他和這個人交往並不是很多，因爲他感覺這個人人格分裂很厲害，有時候很有點兒正義感，像個憤青，有時候呢，又是那種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的人，而且還會把自己說成是大義凜然。畢業之後就和他沒什麼聯繫了，後來因爲要共同承擔一項特殊的國家項目又聯繫上了，也只是表面的交情。他感覺這個老同學管的挺多的，人啊，可能就是不一樣吧，呵呵！想着想着不自覺地想抿一口酒，一低頭突然發現自己被一個巨大的黑影罩住了，他很是吃了一驚，擡頭一看，剛纔那個仰望天空的女研究生藍星怡正在衝着她笑：“哎呦，周教授，一個人在這兒喝酒呢！”
“嗯，是啊，你怎麼也過來了！”
“和你一樣唄！”
“哦”周教授大概也聽出了她什麼意思，也沒執意挑明，好不容易喝點兒小酒逃離現實，也沒必要深究那些失魂落魄的現狀。於是轉移話題問道：“剛纔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長凳上看着天空發呆，怎麼，對天文學還有興趣啊？”
“啊，是啊！”
“哈，可是霧霾這麼嚴重，你看着天空也看不到什麼啊！”
“怎麼會呢，你看織女星就在那裡！”周教授順着藍星怡手指的方向看上去，果然在中天霧霾薄弱的地方看到一顆星星若隱若現。
“不錯啊，專業的東西一點兒都沒忘！”
“網上報道，這兩天還有流星雨呢！”
“哦，對呀”周教授這時候也猛然想到自己早晨的時候還看到了有關流星雨的報道，消息還說，最近外太空好像不太安寧，天文現象甚多。早晨剛看到的報道
，現在就忘了，看來壓力和生活狀態已經讓自己的記憶力大不如前了，自己可是搞科學的啊！唉，必須迅速改變當前的狀態，啊，怎麼又想到了一個負能量的話題，周教授馬上又轉移話題：“本科畢業的時候，你的成績挺好的，怎麼突然就從天文系轉到人文學院去考研究生去了呢？”
“我覺得人文科學比自然科學更能解決問題！”
“不會吧，你是說那些神神叨叨的宗教比科學家更能解決問題？”
“是啊，不信的話，那你用科學的方法來解決一下現在的剩男剩女問題吧？”
“哈哈哈，這倒的確是一個問題啊！”周教授無奈的笑了。“既然這樣，那用你的人文科學來解決一下剩男剩女問題吧！”
“哈哈，好啊！我覺得啊，現在的剩男剩女是因爲他們的人文素養不足以駕馭他們面對的物質社會，這也和當下的社會環境有關，大家都疲於奔命，花在衣食住行上的精力太多，就沒辦法修身養性了。信息時代的世界更加公開透明，物質發展的速度很難趕上人們對物質消費的需求，再沒有時間修身養性控制自己的慾望，就產生了大量的剩男剩女”
“慾望這個東西能夠讓人積極進取，獲得成功，讓世界得到前所未有的發展，也不能一票否決它的好處！”
“是啊，這就涉及到人生定位的問題了！”
兩個人爭論了一個晚上也沒出來結果，只好各自回家了。周教授回到家中也沒什麼事兒，洗漱完就躺在了牀上，睡覺前他習慣性的拿起簡單瀏覽一下新聞，很快一條消息映入了眼簾：易水小鎮發生一起屠牛事件！今天早上，家住易水小鎮的一戶農民早晨起來去放牛的時候，發現自己幾頭牛慘死在了牛圈裡，有的牛被挖去了眼睛，有的ru房不見了，死相慘不忍睹，在當地已經造成了民衆的恐慌。消息應該是轉發的，並非專業記者報道的，消息下面有幾幅圖片，好像使用拍攝的，並不是很清晰，只能看到幾頭死牛躺在地上。周教授仔細看了看，也看不出什麼異常，沒辦法只好保存了消息地址，等待第二天關注更爲精準的官方消息。
第二天早晨周教授再次打開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新聞上並任何有關屠牛事件的報告，再看看昨晚自己收藏的那條消息，也已經打不開了。網上搜索也得不到任何有關的消息，看來昨晚王局長工作效率還是挺高的，沒辦法先去上課吧。他剛剛整理好包裹電話響了，是王局長的電話：“喂，周教授嗎？今天有課嗎？”
“有，怎麼了？”
“我以爲昨天你從上看到消息了，易水小鎮出了一起屠牛事件，在當地引起了村民的恐慌，上級要求儘快徹查此事，所以局裡所有的顧問馬上到總部開會！”
“嗯，我看到那消息了，我馬上過去！”說完周教授掛了電話，馬上又給助教打電話讓他今天上午給學生訂正作業中的錯題，然後開車去了中央調查統計局的總部。等他到達會議室的時候，已經有幾個高級顧問在那兒了。
“嗨，周教授，來了！”這說話的是生命科學院的教授梅琳，她的表現和會場安靜的氣氛有點兒不協調，她也不在乎，周教授微笑着朝她點了點頭，找個位置坐下了。到場高級顧問大部分之前他都見過，這些人都是京城各大高校的精英。人文學院的教授安廣廈，是個倔強的老頭，他身體健康，精力充沛，說起話來聲音非常洪亮，是研究各民族文化和各個宗教專家，如果不是因爲部分觀點與政府相悖，早就成爲院士了。生命科學院的梅琳，三十多點兒，性格外向，活潑好動，甚至有點兒神神叨叨的，是個狂熱的外星生命支持者，這次中國出現屠牛事件，她應該是最熱心的了。心理學院教授馮文靜，三十四五歲，個子高挑，皮膚白皙，體態豐滿，戴着眼鏡，說話聲音很溫柔，是個比較和順的女教授，平日裡愛說愛笑的，最近因爲國家否決了她的部分開發腦科學課題而悶悶不樂呢，但作爲心理學家，她儘可能的將自己的情緒調整的樂觀積極，只是有點兒不自然。另外幾個人他不是特別熟悉，只是混個面熟，化學學院的教授王銅，中等個子，穿着隨意，好像是材料科學方面的專家。信息科學院的程克，電腦高手，性格比較內向，是個瘦高的男人，戴着深度的眼鏡。刑警隊的痕跡鑑定專家李偵，是個花白頭髮的老者，身體倒很健康。還有一個穿警服的女的，長得比較小巧，叫鍾神秀，是一名法醫。
沒多久，統計局辦公室主任衛東彪引着中央調查統計局局長墨守成和副局長王龍潛進入了會場，坐在了主席臺上。三位坐定之後，王龍潛看了看墨守成，墨局長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王龍潛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專家教授，之前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和你們提了一下，這裡再簡單講一下，昨天在京城西南的易水小鎮上發生了一起傳說中的屠牛事件。據當地警方發來的資料顯示，具體情形和國外報道的那些屠牛事件差不多，沒有血跡，只有傷口，死牛體內的血液也流乾了，有的牛舌頭沒有了，有的ru房不見了，還有的少了一隻眼睛。當地警方沒有辦法給出合理的解釋，兇手更是難覓蹤影，破案也無從談起，這在當地引起了極度恐慌。現在甚至有些村民自制槍炮保護自己的牲畜，這對社會來講是非常大的安全隱患，上級命令我們徹查此事。事不宜遲，我們必須馬上採取行動，現在組織人手去案發現場。”
經過討論之後最終決定派遣一個專家調查團隊前往現場一探究竟，由副局長王龍潛帶隊，主任衛東彪，痕跡鑑定專家李偵，生物學教授梅琳，物理教授周正天，化學教授王銅，法醫鍾神秀一同前往。大家稍作準備後，就向着易水小鎮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