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雪嬰兒_第一章(一)

立秋,武夷山。

大雪瑤玉般紛落,天地間盡是銀裝素裹。朔風大吹,夾雜的冰屑甚至可以劃破人的麪皮,今年的秋天,似乎是格外的嚴寒。大雪異常提前地到來,受凍死去的人不在少數。當然,一切異常總是有跡可循的。幾棵青松在積雪的壓制下依舊挺立,便猶如這些不顧生死的人,寧爲玉碎,也要拿下妖魔。

道士、和尚、尼姑,三方勢力同氣連枝,三股力量合擊,緊緊鎖住中間的精怪。三個道士老頭道袍寬展,全神貫注,默唸口訣,在妖怪底下形成陰陽兩極法陣。和尚與尼姑也雙管齊下,雙手合十,口唸佛經,萬字金光佛印打下,讓妖怪無所遁形。

中間懸浮在半空的妖女,全身雪白晶瑩,脖間生有藍色奇異妖印,着一身淺藍衣裙,髮色銀白似月光流瀉,容顏清冷絕世。雙眼湛藍,目含怒意地盯着周圍圍困她的道士和尚們,雙手伸出,不斷伸出的藍色遊絲在掌間縈繞,都攀上這些封印,不停地腐蝕着。

“各位頂住,她是千年的雪妖,幾乎要修煉成魔,我們一定要一舉攻下。”孫亦皓扯着乾啞的嗓子吼道,“冷師弟,我們能撐住,你,快祭出本派神器天師道骨消滅妖怪!”冷寧聞言立刻彈開,左手攤開彷彿虛持一物,右手伸出食指中指擺在胸前,口中唸唸有詞。

虛空之中開啓了一道法陣,一支米白色的錐形物幻化而出。上有太極陰陽魚,中刻道德經三十七章,尾部削尖成錐,這便是青城派的斬妖除魔神器——天師道骨。青城祖師張道陵仙逝後所留遺體幻化,妖魔碰觸即元氣大傷,從天靈蓋刺入,更是可以令妖魔神形俱滅。

雪女感受到了危險,眸中兇光大綻,一聲沖天怒喝,冰棱大綻,直接衝破了佛道法陣,將封印打破。幾人被打傷的打傷,震開的震開,都癱倒在地上,眼睜睜看着衝破封印的雪女蔑笑着,吸入風雪之力,力量大增。

雪女全身藍光縈繞,風雪鋪天而來,凌空一起做旋舞勢,裙襬凝結的冰雪順勢而出,化作萬千鋒利冰棱,向衆人襲來。

“各位!小心!”冷寧大喊到,雙指舉天默唸口訣,腳下出現太極法印,周圍形成金光屏障將飛襲的冰棱全部當下,另一邊,老和尚與老尼姑也口唸梵經,無數道萬字佛印幻化而出,在二人周圍圍繞旋轉形成保護罩。

“哼,雕蟲小技!”雪女似乎根本不把這些老骨頭放在眼裡,瞳孔裡凝結千年冰川,口中不時逸出白色霧靄,晶藍五指越生越長,她一聲厲喝,衆人腳下立刻隆起冰川,節節攀高,將衆人罩在其中。

“嘭!”冰

川乍破,亂飛的冰棱如同滿天飛刃,霎時間藍光四射,鋒芒畢露。無想齋的掌門雅樂師太躲閃不及,被冰刃擊中,水藍衣衫上染上斑斑血跡。伽藍寺住持念蒼大師亦是受傷,也不顧自身生死,喋喋念着佛經,手中紫檀佛珠光澤熠熠,天空形成一道巨大萬字佛印,將雪女壓制住。孫亦皓等人凌空一躍,卻也躲不了多少,万俟珏身形寬厚,將骨瘦如柴的孫亦皓冷寧兩人撩在身後,以自身之力擋住飛來的冰屑。

“冷師弟,快,趁大師還能撐住!”孫亦皓喊到,冷寧心領神會地點頭,背後長劍驀地飛出鞘來規規矩矩地懸在腳下,冷寧以御劍之術極速飛到上空,凌駕於雪女之上。天師道骨祭出,瞄準雪女天靈蓋的位置,冷寧唸到口訣:“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天師道骨隱隱發出祥瑞金光,最上的道家印刻也熠熠生輝,冷漸暄繼續念道:“天師神威,凝爲仙骨,萬里洪宇,塵埃肅清!破!”

天師道骨彷彿得到號令一般,以雷霆之勢落下,冰雪碰觸到它便是瞬時消融。天師道骨裹挾着烈炎之姿,撕裂冰雪,照着雪女的天靈位置,便是天雷空破般降下。雪女雙手迅速凝結出湛藍冰蓮,企圖與無堅不摧的道家神器抗衡。

“啊——”隨着一聲淒厲的哀嚎,雪女的表情變得格外猙獰痛苦。“嘣”的一聲,風雪爆發,將幾人震開了幾丈遠,抖落一樹積雪。片刻之後,雲淡天清,風雪逐漸平息,最先恢復意識的孫亦皓睜開雙眼,眼前白雪皚皚,除了耗盡體力落在地上的冷師弟,前方的空地,白茫茫一片,再無一人。

松樹上的積雪依舊沒有消融,大地也沒有回暖。

“雪妖……被消滅了?”雅樂師太撫着胸口,緩緩說道。“沒有,雪沒有融化,她的妖力還存在,她沒死!”胖墩墩的万俟珏拍打着身上的冰屑說道。“妖物未除,千萬不要釀成人間浩劫啊。”念蒼大師緩緩起立,雙手合十,又是虔誠又是焦急,“阿彌陀佛……”

雅樂師太環顧四周,道:“不行,我們要趕快找到雪妖,她應該受傷了,她逃不遠的。她還生有一個嬰兒,我們要儘快找到這個孩子!雪妖之子……不可遺禍人間。”念蒼大師痛心疾首地微閉雙眼,道:“孽緣啊,這孩子生來無辜……”“無辜與否,找到那個孩子再說,畢竟這冰天雪地的……”万俟珏擡首,“孫師兄,你扶冷師弟回紅袍山莊休息,我與念蒼大師雅樂師太一道去尋那個孩子。”

“好好,冷師弟的身體再不回暖,怕是……大師,師太,事不宜遲,你們快去吧。”孫亦皓將長劍收入鞘

中,說着,一把扶起精疲力竭的冷寧,朝万俟珏點點頭。

大雪封山,唯有一處山洞不斷向外溢出暖意,洞外只有幾處凝血,洞口還生了幾枝臘梅,這裡或許就是雪嬰兒的藏身之地了。三人互看了幾眼,便一個跨步奔進洞中。洞內四處掛着藍色紗簾,有一張大牀和一方石桌,外面天寒地凍,裡面卻暖意如春。大牀前站着兩人,一人身着綾羅綢緞,戴羊脂玉冠,另一人粗布短衣,小廝模樣。那錦衣人察覺到了三人,轉過身來,懷中抱着一個熟睡的嬰兒。

“秋莊主!”万俟珏跨了個大步上前說到,“你怎會在此處?雪妖呢?”秋遠航緊緊了嬰兒的襁褓,指着大牀旁邊的一攤雪水:“秋某來的時候,她剛好死了,已經化成水了。”雅樂師太聞言立即疾步過去,俯身細看了一番。“看來,是天師道骨擊中了她,她想要逃回來,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她應該是趕回來看孩子最後一面。”万俟珏黯然低眉,“果然可憐天下父母心麼。”說話間,大家都將目光投向了秋遠航懷中的嬰兒。秋遠航先是一怔,接着便是滿面愁容,道:“万俟道長,念蒼大師,雅樂師太,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孩子生來爲妖,稚童無辜。可否放他一條生路?”三人不語,誰都能看出他們臉上的爲難。秋遠航雙目一定,鄭重說道:“秋某願意撫養他,待他視如己出。”

雅樂師太聞言大驚,喝道:“不可!秋莊主念他無辜,可知武夷乃至神州數萬百姓無辜?雪妖已死,大患已除,這孩子要是將來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妖性大發要爲生母報仇該如何是好?秋莊主可負不起這個責任!”秋遠航一聽苦苦相爭道:“師太也是吃齋唸佛的人,怎麼……”

“秋莊主,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帶這孩子回紅袍山莊,此時我們仔細商量。”万俟珏說道,秋遠航更爲信任青城派的人,點了點頭,便招呼這小廝,小心翼翼地抱着雪嬰兒往外走。

紅袍山莊。雪嬰兒被婢女抱進了房間,畢竟還是個出生不滿百日的孩子,衆人也不會對他戒備太多。正巧趕上秋夫人產下四公子,莊內還有許多嬰兒服飾,婢女選了一件小紅裝,給雪嬰兒冰涼的小身板裹上。

大廳內,秋遠航以及青城派三人並念蒼大師雅樂師太圍站着,秋遠航一抱拳,道:“各位,首先要感謝你們爲我紅袍山莊除害,這雪妖在武夷山爲禍一方,還迷惑我的妹婿,此妖不除,我紅袍山莊第一個受難。但是,嬰兒無辜,秋某絕對不會任憑各位處置這個孩子,而且,他畢竟是我妹婿的骨血。所以,請把這個孩子交給秋某撫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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