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皇貴妃仙逝
董宛只不斷的重複問，自己是誰。
別的侍女早就不敢上前，只在一旁跪着哆哆嗦嗦的小聲哭泣，她們聽到這些秘辛，是真的不可能活下去了。
建寧聽的都耳鳴了，忍不住道：“你怎麼了？你還能是誰？你是皇貴妃啊。”
董宛無奈的笑了，滿臉的淚痕，道：“莫非，我只能依靠他活着？沒有他我又是誰？”
董宛發現唸了這麼多經，根本就沒有用，她連她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建寧完全不明白這有什麼可傷心的，便道：“你是董宛啊。”說完又對那些侍女道：“你們愣着幹什麼？還不扶着皇貴妃起來？”
董宛去哭道：“我要見大貴妃！”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這麼堅持，現在已經不單單是想道歉了，她想證明自己是誰，她一直認爲自己的心還是董鄂小宛，只是換了個名字，她還是她，可是……
建寧更勸不動，只得朝宮女使眼色，有那伶俐的便出去找皇上了。
接下來，董宛還只是自己唸叨，她是誰，建寧怎麼勸都不行，最後建寧忍不住道：“你是誰？你自己不清楚麼？難不成換了個名字換了個身份，連芯子都換了？不過，我還真覺得你怪怪的……”說完看董宛只撐着她，便無奈的道：“反正你是不是一個人只有你自己知道，問別人管什麼用？”
董宛好似被建寧的話刺激到了，或者該說是被說服了，什麼也不說話，她自己應該知道的啊……
等到順治來了，就見董宛愣愣的坐在地上的，一下子將董宛抱起來，將她送到萬壽宮。
建寧猶豫了下，還是回了乾清宮，沒想到吳恙也在那裡。
吳恙道：“我見你入宮許久不出來，就有些擔心。”現在這段時間正是董宛病重時候，建寧偏偏又被順治“委以重任”，萬一若是出什麼事，他在身邊也可以看着點。
而順治也不介意，正好他心情也不好。
沒想到，現在倒是他倆在這裡了。
建寧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吳恙點點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都沒喲離開，好像都有預感，今天會發生什麼。
建寧道：“你說怎麼有人會不知道自己是誰呢？”
吳恙輕聲笑道：“有的時候迷茫了，難免會這樣，我有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許是身份太多了吧。”
建寧歪着頭，更是疑惑，道：“這怎麼會呢，身份太多不也是一個人麼？你不就是吳恙麼？”
吳恙道：“可我是漢人，我是平西王的兒子，陳圓圓的兒子，還是公主的……知己。”每一個身份就一種活法。
建寧還是道：“可你不就是吳恙麼？我還是皇帝哥哥的妹妹，太后的養女，吳應熊的妻子，大清的公主，還有你的知己呢，我也不是我麼？這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麼？”
吳恙一怔，是的，若論起身份複雜來，建寧不比他差，可是建寧從來都知道自己是誰，她要的從來都不會那麼多，建寧看起來像個小孩子，但是其實從來都不會辦小孩子的事，當她想和他在一起，她就會放棄吳應熊妻子這個身份，當她知道不可行後，她就會想下輩子……
有取有舍，才讓建寧一直是建寧。
董宛就什麼都想要，她想成爲順治的愛人，可是也想要好名聲，後來她想當太后，可是也想要順治的愛……結果，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了。
吳恙也反問自己，他是否也會這樣，他想要建寧，就與順治做交易，可是，這樣也就不能成爲平西王府的人了……
吳恙長處一口氣，他，可以做到的。
建寧見吳恙不說話，問道：“吳恙，你怎麼了？”
吳恙笑道：“沒事，想明白一些事。”
建寧點點頭，看天有些陰沉了，擔心的道：“也不知道皇帝哥哥怎麼樣了。”
萬壽宮。
順治將董宛抱回萬壽宮後，就馬上請了太醫來。
董宛就這麼愣愣的，讓她躺着就躺着，讓她伸手就伸手，很是挺好，只是太醫們把脈後都搖搖頭，皇貴妃已經油盡燈枯了。
順治完全沒有想到會這個樣子，他知道董宛病重，可是有那麼多太醫那麼多名藥，而且太醫也說，只要心情好，就會慢慢好的，怎麼樣也可以讓董宛再活個三五年，甚至更長……可是……
順治也來不及罵那些太醫，只握着董宛的手，看着董宛面無表情的樣子，再也沒有忍住，哭了……
他從來都沒有哭過，就是以前最辛苦的時候，也不曾哭過。
他都忘記上一次掉淚是什麼時候了。
他一直都是孤獨的，如果董宛走了，他又會怎麼樣？在這個沒有任何人情味的後宮裡，自己就像個孤魂野鬼，他甚至有些害怕了，只有遇見董宛，他才知道原來有個伴是這樣的感覺。
若是董宛走了……順治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他第一次感覺的到小宛就要永遠的離開他了。
董宛看着被握着的手，感覺的溼潤，應該是順治的眼淚，她的眼中也多了些溼潤，道：“福臨，你怎麼了？”
順治擡頭看向董宛，董宛眼中是最平常的暮光，語氣也是最普通的，恍惚中，順治想起了兩人一次說話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董宛從來沒有當他是皇上。
順治道：“我沒事，你也會沒事的。”
董宛搖搖頭，道：“福臨，或許我要走了。”
順治緊緊握着董宛的手，道：“小宛，我會讓太醫……”
董宛還是搖頭，道：“福臨，其實我早就走了，在我入宮前，我就已經不是我了。”
順治一時不說話。
董宛笑道：“能死前再這樣清醒的和你說話，我已經很開心了。真的。”
順治閉上眼，並不想接受這些。
董宛繼續道：“福臨，其實，在我入宮後，你就應該體會到了吧，那不應該是我，我不會是那個樣子的，我被這些榮華富貴迷惑了，從來都沒有看清這些。”
順治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宛。”
董宛道：“真可惜，辜負了皇上一片情意了。”頓了下，又笑道：“這句話，我應該從見到皇上那一刻就說的。”
順治嘆道：“是我害了你……”
董宛安撫的摸着順治的手，道：“替我謝謝建寧公主，是她說醒了我。真的羨慕她……下輩子，讓我也做福臨的妹妹吧，這樣，皇帝哥哥可以永遠保護我。”
順治只點頭，道：“好，好，我用一輩子的寵愛來彌補你。”
董宛笑道：“能讓扶我坐起來麼？”
順治依言扶着董宛盤坐起來，董宛笑道：“福臨，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順治不知道說什麼，他真想陪着董宛就這樣走。
董宛似乎看出順治的想法，並不說話，只閉着眼打坐。
過了一會，順治感覺到董宛走了，他的眼淚已經幹了，也知道，他不會再流淚了。只定定的看着她，想將她的相貌記下來。
許久，一旁的吳良輔才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皇貴妃仙逝了。”
順治回過神來，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吳良輔道：“一個時辰以前。”
一個時辰以前？時間這麼長？順治有點鬧不清，剛纔的那些對話是真的與董宛說的，還是自己幻想的。
順治問道：“朕與皇貴妃說話了麼？”
吳良輔回道：“說話了。”只是皇貴妃並沒有說話，皇貴妃讓人將她扶起來後，就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連看也沒有看皇上一眼。
順治又深深的看了董宛一眼，才走出萬壽宮。
萬壽？
誰能萬壽？
乾清宮那裡聽到皇貴妃已經仙逝了，雖然吳恙與建寧做好了準備，可是還是很驚訝。
建寧似乎第一次面對死亡，不，不能說第一次，之前的額娘、長平公主還有博果爾都死了，博果爾甚至還是在她眼前自盡的。
可是，這一回，建寧體會的更深刻，畢竟，董宛與她還是有些交情的。
尤其是順治回來，還將那些話告訴了建寧，建寧卻覺得順治怪怪的，順治並沒有特別的傷心，她感覺，好像是被刺激的。
建寧不敢多說什麼，只順着順治說，順治說了好一會，見天色晚了，才讓兩人出去。
出了宮，建寧纔對吳恙道：“吳恙，這是老天對他們的懲罰麼？”她現在已經明白，不是夫妻不能在一起的。
吳恙道：“路總歸是自己選的。”
建寧點點頭道：“吳恙，所以我現在不能和你在一起，你要好好的。”
吳恙道：“公主，放心，以後我們會在一起的。”
過了一會，建寧才道：“吳恙，不要強求，你好好的纔好，不要像皇貴妃一樣。”到後來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吳恙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道：“公主，放心。”他不會做違心的，也不會做傷天害理的。
建寧笑道：“我知道的。”
順治十七年八月十九四，年僅二十二歲的皇貴妃仙逝，諡號爲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不附帝諡，是中國最後一位**諡號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