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軌走了,他只帶了二十多個家將,提前一天連同換防的軍隊一起返回洛陽見皇帝。
他樣子平靜,不見頹廢。
象他這樣的宿將老臣,朝廷倚重得很,起復是指日可待,換個馬甲輕而易舉。
李敬玄到來,馮小寶等洮河道一干文武官員等一大早就到鄯州城外十里迎接。
有頭有臉的官員們,只要能來的,統統都來了,就連積石道經略大使的李謹行也都趕來。
畢竟李敬玄的名頭大得嚇人,他是皇帝身邊的親信,現任中書令兼洮河道大總管,文武兩方面都是極品,誰都得罪不起他,爭取留個好印象。
率領他們的是先行一天到達鄯州的劉審禮,時任工部尚書,檢校左衛大將軍,行軍總管,他爲人忠孝,且有勇氣,是大唐可以依賴的高級將領。
如若馮小寶不來,一年後與吐蕃人交戰,劉審禮戰死,好在馮小寶來了,劉審禮的命運可能會改變。
他來前一天與劉仁軌作了交接,接收印信,代管一天的洮河道大總管職權,主要安排迎接李敬玄的到來。
劉審禮,徐州彭城人,刑部尚書劉德威之子,貞觀年間官至左騎衛郎將,後遷爲工部尚書,檢校左衛大將軍,行軍總管
劉仁軌與李敬玄並不見面,而是由中間人交接職權,此乃朝廷給雙方存體面的安排,否則見了面,你來我往,互相嘲諷猛噴,徒招吐蕃人笑話,部下無所適從。
“大總管已經到達二十里外!”
“大總管到達十五里外!”
當最後一匹騎手回來,車馬聲清晰可聞,而且光芒晃盪,極是惹眼。
塵頭大起,嗣後,現出了綿長的車馬隊伍,將大夥兒的眼睛都給晃花了。
打磨得異常光滑的明光鎧,很是明亮,反光閃來閃去,每個人都捱了一下。
程伯喜呆在馮小寶旁邊,湊近他對他耳語道:“好大一堆銅板,幾十裡外都看得見,方便吐蕃人打劫!”
依他看來,這麼張揚,道路上取禍之道也。
馮小寶給了他一肘道:“去去去,到來的必是禁軍,你想他們穿乞丐裝,朝廷還有面子啊!”
一點沒錯,明光鎧給力,映出一片金色光芒,旗幟鮮明,扈從威武強盛,高人一截,盡是中央來的禁軍。
他們給李敬玄撐面子,殊不知軍中有面子的只看殺人,誰殺得人多,誰就有面子!
照馮小寶身邊的不良分子們看來,照着這些銀樣蠟槍頭來上一個衝鋒,就可以將他們打得喊爹喊孃的。
中書令李敬玄出現在衆人面前,他堂堂相貌,雙眸顧盼有神,眉正鼻直,鬚髯盈尺,威嚴自生,生就一副大唐的美男子模樣。
大家一起躬身向他行禮。
“免禮!”李敬玄親切溫和,微笑着跟來迎接他的官員一一問好寒暄
衆目睽睽之下,這位大唐高官風度翩翩,儀態舉動從容,讓人看得不得不服。
中書令的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
這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啊!
馮小寶最近一直在追求“感覺”,現在又領略到一種感覺了。
馮小寶的位置比較前,李敬玄的目光望過來道:“小寶!”
他親切地直呼其名,馮小寶趕緊行禮道:“小寶見過大總管!”
“好!”李敬玄手指馮小寶道:“我一路前來,感受最深的就是小寶的水泥路了!”
“這水泥路好啊,堅實易行,左右有水渠,行路方向互不干擾,實在是始皇書同文,車同軌之後的一大創舉也!”李敬玄大聲說道。
“當不起相公(宰相)之言,小寶不過是鼓搗了一些東西,幸得天皇天后賞識而已!”馮小寶趕忙謙遜。
“我大唐人人都能象你這麼來個鼓搗則我大唐幸甚了!”李敬玄大讚馮小寶道。
“相公真是折殺小寶了!愧不敢當!”
“好!”李敬玄輕輕拍過馮小寶的肩頭以示嘉許道:“天皇曾有言之說小寶你在內農事興,在外御強敵,讓陛下他高枕無憂,自古英雄出少年哪能”
貌似很給面子啊,其他官員都得不到他這麼看重,大夥兒的目光望了過來。
在大家目光下,馮小寶倒好,神色平靜,有着與他年齡不相符的老練。
“小子行啊!”哪怕是嫉妒他的,也不得不暗讚一聲。
李敬玄在劉審禮的引導下見過其他官員之後,他騎上馬,在衆官的陪同下進城。
鄯州城經過加固,但城不是很大,街道已鋪上了水泥路,有着與之前不同的整潔乾淨,幾乎沒有什麼垃圾。
迎接大人物肯定打掃過,但街道上看到的“公共衛生條例”怎麼看來都是馮小寶的手尾!
……
夜來,州衙裡張燈結綵,觥籌交錯。
大堂上燈火通明,數十支巨燭將大堂照得透亮,李敬玄給大夥兒輪流敬酒,表情欣悅。
官員們無比熱情,拍馬屁的話足以將他給淹沒。
吃喝也不錯,喝的是最好的西海酒,市面上根本弄不來,只有皇帝家裡纔有!
吃的都是野味,岩羊、兔子、野雞等等,既鮮又嫩,味道美極。
大盤的肥魚,用各種作料調好,吃得李敬玄贊好不已,說兩京酒家皆不如也。
劉審禮說道:“此乃馮將軍家廚所爲!”
“難怪!”衆人齊齊點頭,馮小寶好吃之名遠揚,發明了相當多的美味充實到大唐食譜中,他的家廚一出手,力壓衆廚。
“馮將軍把家廚已然送到州衙,專門侍候大總管飲食!”劉審禮又道。
“譁!”大夥兒感嘆大總管有口福啊。
權貴之間互贈私廚沒什麼大不了的,李敬玄心安裡得地受了,親給馮小寶敬上一杯。
馮小寶舉起酒杯,迴應着李敬玄的善意。
……
酒酣食足,大家一一告辭。
李敬玄在隨行侍女的服侍下用熱水洗過臉,立即神采奕奕,來到書房,那裡他的行軍司馬李思進等着。
“阿耶!”李思進叫道。
“坐吧!”李敬玄手一指道。
上陣父子兵,李敬玄倒也不是無自知之明,他帶了親兒子來作軍中耳目。
李思進也隨劉審禮先行,不過一天,也知道了許多事情,立即向父親彙報。
先來人事,積石道經略大使的李謹行是劉仁軌的老友,而鄯州刺史呂大防是劉仁軌的死忠!
如此一來,呂大防絕不可留!
最好的辦法就是調他走,李敬玄辦到這點不難,他剛剛自中樞出來,關係未冷,能做手腳。
其他官員,有的中立,那不必動之,更可籠絡,有的是劉仁軌親自提拔,這等人員視其地位重要性,無害的先不動,重要位置則要想辦法動之。
“有一個人,那是馮小寶,很得劉仁軌的重用!”李思進將馮小寶代行演習之事說了一遍,評價道:“劉仁軌居然將軍權都委於他,他豈不是劉仁軌的。。。看來……”
其實之前馮小寶與他李家有過往來,李敬玄的一個龜孫亂髮地圖炮連皇帝都噴了,幸得馮小寶出手,皇帝高興沒追究(其實還是惱火的),李敬玄半賣半送了三千畝地給馮小寶。
時勢不同,敵人的朋友很可能是敵人,馮小寶可是劉仁軌的親信,豈可放過。
兒子的心意李敬玄自然明白,卻手一揮道:“不可輕動他,他有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