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入空,瞬間萬丈,光芒一閃即逝,從地面已經不能察覺到長劍的影子,蘇雪沫蔥指連轉,帶起一條條細小的捲風,因她沉心修心而覆蓋在她身上的青苔隨着劍氣飛舞四散開來,露出了她光潔白皙的額頭,以及細如柳絲的睫毛。
素衣勝雪,銀劍凌空,不多久,便看到她額頭露出了滴滴汗珠,不過瞬間又蒸發殆盡。
本來平靜無比的崖山,因爲蘇雪沫的甦醒突然變得動盪起來,或是那一劍元氣凌厲早已引起七星劍宗的察覺,此時易天正立於崖山之側的空中,他旁邊還站着一個眉頭緊鎖的中年漢子,那是七星劍宗如今與易天齊名的殘劍長老。
此時兩人緊緊盯着崖山方向,那裡元氣涌動,暴躁不安,時而四散飛揚時而凝聚閉合,如同混沌,那種情形兩人再熟悉不過。
化劍境的突破,足以引起宗門極大的關注,而對易天而言,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緊張來形容。他知道此時於崖山突破境界的,唯有蘇雪沫而已,可觀她於崖山之中的修行,歷年淡薄的元氣根本不足以支撐她突破此境,更何況她明明心意不定,意志不堅,又怎能於化劍之途中尋得一絲生機?
“莫不是想那羅元化劍失敗,這孩子此時便是失敗也無所謂的態度!”想到這裡,易天再也不遲疑,手掌如風,化出一隻巨大的虛影之手,如今蘇雪沫尚未完全進入化劍突破,還有阻止的可能,即便因此造成她受到反噬,也絕不能就這麼看着她掉以輕心喪失自己的生命。
可他元氣大手尚未觸及崖山千尺,便突然心生一顫,這由心而至的驚顫不知從何而來,卻讓他大驚失色,急忙收了自己的元氣之手,而後一陣後怕傳來,這種感覺就像是,剛纔不收手,蘇雪沫已經因爲自己的莽撞消失於世間,毀滅於化劍途中。
易天皺眉,他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他看了看身旁露出疑惑神色的殘劍長老,也沒有過多解釋,只莫名奇妙嘆了句:“驚蟄而動,如大夢方醒,只活千秋,與螻蟻何異。”便化爲一道白光,不再管蘇雪沫強行突破境界的事情,反而歸入紫霞峰巔,連自身的元氣氣息也慢慢淡了去,如同一種感覺,他入了那紫霞峰,也消失於紫霞峰一般。
殘劍初始有些懵懂,突然一個激靈,兩眼放出星燦燦的光芒,緊盯易天隱去自己氣息的紫霞峰。
要知道一個化劍中階,接近於化劍大成的存在,真想完全隱藏自己,即便他就站在身前,也難以發現。可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易天在他關心的徒侄快要突破境界的關鍵時刻,竟然完全隱去了自己的行蹤,當起了旁觀者,這實在匪夷所思。
非常之事必有妖,殘劍長老靈光靈光乍現,擡起頭來,看了看蔚藍的天空,他說不出來,卻感覺整個世
界都已經變了。
不遠處,混沌封靈陣的光芒雖然看似閃耀,卻讓人對其能否鎮守住混沌靈劍十分懷疑,而層層疊疊的雲天,似乎也變得與往常不一樣,這是一種感覺,殘劍修行千年,第一次有,也無法解釋。
修行之人,去雜念,習定力,以志爲心,劍意爲道,一往無前,往往越是修行精湛的人越不會有類似於感覺與幻想的東西,可殘劍已然修行至化劍之境,如今竟然產生如此感覺,讓他不得不自生警覺。
與無盡魔地糾纏數千年來,七星劍宗有盛有衰,可此時的感覺,非盛衰兩字能夠形容。
蘇雪沫那一劍劃破七星劍宗的天空,自身本不足以突破境界的修爲,卻迎面而上,化入九重天之中。
所有見到的人都以爲蘇雪沫,這個七星劍宗掌門之女,天之驕子,此時是一心尋死,否則完全沒必要也不該在修爲不足時強行突破境界。
唯有蘇雪沫本人看到了,那密佈九天的彤彤紅雲,將整個玄黃大地糾纏,層層疊疊,紋路遍佈,與蘇雪沫許久以前所見的冥道天途一般無二。
冥道天途不再是羅元腦海中的意念,若有若無的存在,反而布入了天空,只是少有人能見,這隻巨大到沒有邊際的眼睛,此時就懸浮在九天之上,觀望着眼下衆生。
七星劍宗的混沌封靈陣發出噼裡啪啦的脆響,這是一種破殼而出的聲音,七星劍宗的大地隨之顫抖,七星劍宗所有弟子,都兩眼出神,只感覺天地大劫,神劍即將出世,恐怕混沌靈劍所經歷的一切地區都要化爲混沌。
玄黃大地,十神劍所在的地方,金龍銀鳳,雷鳴紫霄,混沌散元,天水地火,甚至那不知存於何處的斬道斬心之劍,幾乎同時震顫起來,而羅元,終於睜開了雙眼。
“原來,原來如此!”羅元此時完全忘卻了往事恩仇,波瀾不驚,只剩一片道心明悟。
卻見一道白影自腳下飛來,這白影弱小纖細,卻堅決精進,只不過眨眼間,就直接鑽入了羅元的腦海,正好入了那冥道天途之中。
羅元識海一震,感覺頭腦洶涌不止,本來平靜的心境卻突然生出了波瀾。
“這是什麼!”羅元看不清楚剛纔爲何物,只感覺腦海中偌大的冥道天途彷彿被憑空掀起了漣漪,有幾分雜念的不適,卻又有幾分明白的不捨。
“罷了!”弄不明白,羅元乾脆不管,他將綠蟻靈劍啞噓祭起,正對着同置九重天的無數個虛影猛地一劃,那虛影即崩潰散去,不見了蹤影。
只見羅元龐大無比的身軀於九重天之中四處縱橫,毫無阻礙,一揮手,便是一個虛影飄散,不見了蹤影,纏在他手臂的金龍也耐不住寂寞,一聲長嘯,帶起下界電閃雷鳴,也吞了一個虛影。
七星劍宗上方烏雲滾滾,雷鳴電閃,混沌封靈陣中的破裂聲越來越急,如同火燒蛋殼般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無數弟子面臨生死之危,卻沒有掌事者出來穩定局面。
“我今日才明白,玄黃三千界,原來不過是一把神劍,那白龍天池天珠之中的霧影劍形,便是玄黃世界正在孕育的劍靈靈意之源!”
“我今日才明白,即便修得萬劍歸宗,也不過一個強大的生靈,如同十神劍中的劍靈九萬年一死,連劍靈都難逃一死,所謂成劍仙,又能成去何處?不逃出玄黃世界,成爲獨立的劍靈,又有誰能夠成仙永生?”
“我今日才明白,妙手魔尊所教靈眸道決,逆轉因緣,轉脫時空,修到最後只爲擺脫神劍本體,成爲獨立的劍靈的意義!”
“我今日終於明白,天珠所爲,不過是逃脫這玄黃世界,成爲一個真正的,更爲廣闊世界的活生生的人罷了!”
“此刻十神劍動盪,玄黃大地動盪不平,僅僅因爲一個全新的,玄黃神劍的劍靈就要誕生!”
“我終於明白,我習靈眸道決爲何比之妙手魔尊更爲不同,特殊,因爲她的存在本就是爲我服務!”
“數百億年了,那無數個聳立天空的虛影,是一個個曾今試圖突破玄黃神劍限制化身爲人的劍靈,可他們都已經逝去,不在了!”
羅元握緊手中長劍,巨大的身軀又帶起了一陣雲涌風暴:“這三億年,我自玄黃中誕生,終於匯聚元神,重成劍靈,這一世,我不要如同以往無數個灰飛煙滅的劍靈一般,我要突破玄黃神劍的本體,成爲一個真正獨立的劍靈!我要拿我的長劍,將這長空撕碎,逃離!”
他說話間,玄黃世界之中躁動不止的十神劍終於盡數破殼而出,卻並沒有如同衆人料想那般毀天滅地,反而所有的神劍都即刻破碎,化爲無數元氣涌向天空,本來只有蘇雪沫一人能見的冥道天途,此時卻開始顯露真形,即便是沒有修爲的凡人,也能夠看見了。
那浩瀚無比的元氣都納入了冥道天途之中,納入了羅元巨大無比的身軀之中。
金龍長吟,啞噓成聲,冥道天途如同漫步天空的彩霞,美輪美奐。
那巨大的羅元身影,漸漸變得模糊、混沌,卷着龐大到無以計數的十神劍元氣,齊齊向白龍天池處飛去。
卻見天珠已然升起,似是迎接這股龐大元氣的到來,直到這股複雜又精純的元氣完全落入了天珠所在的石棺之中,並與本就存在的霧影劍形完全融合。
“羅元!”
朦朦朧朧中,一個清脆的女聲傳入羅元的腦海。
羅元感覺身體四周溼潤得難受,他蠕動着眼皮,好久好久,終於睜開了雙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