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一燈如豆。
搖曳的光,映在一張刀刻般的臉上!
這張臉,有歲月風霜的痕跡,也有江湖歷練的老辣,內斂沉凝的雙眼正看着對面的人
他很難相信,這個人會如自己的妹妹所形容的那般,是當世奇人。
但又不能完全不信,因爲初見這個人的一剎那間,他不得不意外又驚愕,
意外這世上竟有這般乾淨通透、大氣飄然的人,驚愕的是,他看到了另一個人對這個人,竟然露出了那種無法想像的眼神與微笑……
“多謝姑娘對舍妹的數次相救。”微微抱拳,他的眼仍放在對方的面部。
即使是見到他這樣的江湖前輩,即使是進入外人畏之甚深又覺神秘難測的唐門內,這個人,眼裡的悠悠淡然,都未有過半絲的變動。
是真正的從容與自在,他能看得出,因爲他是老江湖!
沒有迴應他的話,對面的人只是微笑
他人謝她,她不會回言客氣,他人不謝,她也不會去在意。
而她,是簡隨雲。
現在,正處於唐門中!
“唐門此次突遭鉅變,是二百年來所遇的最大的變故,鎮門之寶不但全數丟失,老掌門即家祖也無故失蹤,姑娘以爲,此事當如何?”
所有寒喧的話,都已在進入這座密窒前說過,現在,只需要直入主題。
他,看着簡隨雲
燈火太暗,隱去他大半張臉,也隱去他眼底深處難以察覺的幾分質疑。
“你們,已不需旁人插手……”坐在燈下,簡隨雲的影子同樣與周圍的黑暗相融,平靜的眸中,沒有半絲鋒芒。
沒有鋒芒,卻已勝鋒芒!
僅僅只是靜靜地坐着,她滿身的輕風攜雲,已將這昏暗密室內僵滯的氣息吹動,影響了她周遭的事物。
眼中閃過一道異光,刀刻的臉上晦莫如深,“唐利請姑娘入此密室,自是已信任姑娘。”
他,就是唐利。
唐門現任掌門,原掌門之長孫,年五十有餘,比唐盈與唐雲可的年齡足足長出二十多歲。
而他,執掌唐門也已近二十年,二十年來,唐門無甚大的風波。
自古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不易,他守持唐門的過程中雖未似祖父一般有大的建樹,卻也是領着全門上下,穩穩使門內劇毒在排名榜上步步前進,並保持着其穩定的江湖地位,未使其衰。
但現在,他遇上了他一生中最棘手、最難處理的一件懸案。而任何一個門派,在遇上此等事後,都不會希望他人來插手!
不但關乎門內機密,更關乎一門上下的顏面!甚至嚴格上說,外人的插手,無疑是代表了作爲掌舵手的一門之主處理事務的能力,是有所欠缺!
如果,這個人不是他的妹妹極力推薦又大加讚譽,並數次救之於生死之間,如果,這個人不是他一向如身在世外、讓人觀之如霧、神秘難測的二弟親自帶回,並且一同出現在唐門內引起所有門人弟子的驚訝與意外;如果,這個人不是曾解除排名第二的“紫金香”之毒,保住了他門內另一件寶物《唐門毒笈》,又輕言幾語克解‘十三煞”那般殺手中的殺手所設出的刺殺局,令他對之的能力有所疑惑,想一辨真僞——
他,不會請這個人進入這間密窒!
“姑娘,唐某在請姑娘進入此間密室前,心中的確不欲有外人介入我唐門之事,但此時,本密室只有我唐門最信得過的客人才能進……”
看着簡隨雲淡淡微笑的容顏,他沒有情緒的臉上,有了情緒
這間密室,即使是唐門內部子弟都少有能入者,而整個唐門能有資格進入的,包括他自已在內,不超過七個人!
今天,卻請進了這樣一個客人!
也許,所有的人都不會想像得到,當這個客人的到來是由他的二弟陪着一同出現時,帶給他整個唐門的驚訝!
唐門,是個與衆不同的門派,唐門人,也是與衆不同的人!因長久沾惹毒物,接觸了太多黑暗的東西,唐門上下所有的子弟,包括老朽、婦人、孩童,無不失去了外界平民百姓的本真,即使是一個三歲幼童,也能說得出數幹種自然界中的毒物,甚至隨手就能配個小毒,在出奇不意中對人下毒!
所以,沒有江湖人願意輕易進入唐門,即使是非對立門派!
而處處沾毒的人,又世世代代生活在嚴苛的門令下,唐門人,便個個顯得呆板而陰寒,長相又多爲普通平凡。
只有在這一代,纔出了兩個例外。
一個是唐盈,她無疑姿容出衆、秀美端莊,加之聰穎好學,無小女兒家吃不得苦的嬌態,自幼時起便甚得諸位長輩的寵愛,唐家族長即老掌門更把之視爲掌上明珠,悉心培育,嚴格教導,將一身本事悉數傳授,完全打破了傳門之術不得接於女兒家的常現,使之成爲唐門的驕寵與目光的焦點!
但唐盈與唐雲引無法相比!
唐雲引甫出生不久,便讓人疑爲天人!一個微笑、一個眼神,也會令老少婦儒怔顏失色,越長大,他的氣韻也越出乎於常人,哪怕只是一個動作,都帶着行雲流水的意態,常令人難以自禁!
而其在離家十數載後突然歸來的那一天,引起的驚動才真正是讓唐門人刻骨銘心!也讓唐門人足足回味了數載……
他於門中任何一處走過,都能引起目光的追隨,甚至會有人跟着他走出數百步而不自覺。
似乎只要看到他,就能讓唐門人忘卻每日接觸的那些毒蛇、蜘蛛、蠍子及種種見血封喉的毒草植株,也忘卻了研毒的複雜與試毒時看到的種種慘厲
他,成了唐門中最無與倫比的亮色,甚至成了唐門人生活之餘,精神上的一道無法替代的調劑!
但是,他在唐門現身的時刻並不多!
除了離門學藝的那十數年外,他迴歸唐門後也常出外行走,並不久呆於門內,而即使在門中的短暫日子中,也總是獨處於自已的偏院裡,不留一個隨身的下人在身邊,也不輕易走出他的院落!
甚至不參與唐門內的任何事務!
可以說,能常看到他的子弟,並不多!大家想見其一面是極其之難,而在唐門人的眼中,從未見他與誰親近過,甚至從未見他與誰站在一起過,即使是他偶然出來拜見家人長輩時,明明就站在他的祖父、父母、兄長姊妹前,卻偏偏彷彿沒有人在他身邊!
他的光華掩蓋了所有人的存在,讓人們覺得他永遠是孑然一身立在那裡,似乎只能遠遠觀望,難以近身親近。
但今日,卻有另一個人伴在他的身邊,從天邊而來
就如一片淡淡浮雲,伴着明月從水面飄近
想到了這裡,唐利的臉上閃過一些東西——
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在他們迎上去爲之接風洗塵時,分明感覺到了身旁的衆人盯着遠來的兩人時,無法遏制的驚訝與意外。
這世上竟然還有人在與他二弟並肩而立時,未被其光華掩下?並且,與之是無與倫比的契合。
他甚至察覺到,二弟那雙從來都沒有過多注視過別人的雙眼,似乎總是在看着身邊的人,並且脣邊含着一些笑意。
那讓他也不得不跟着驚訝!
雲引性情之清冷,有目共睹,即使是對家人,露出笑容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並且總是一閃而逝,蒂着同樣的清冷。
而云引的那雙眼,他更是從未去直視過,他相信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能直視那雙眼,但他會於側面暗暗地觀望二弟的神情,意外地發現了那雙眼中的清冷在望着這個人時,就似春風拂過江面……
唐利眼裡的深思又沉凝了些
他的二弟自出生後,因其相貌如天人轉世,父母與祖父望着其時也會每每發怔,常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並未給其取正式的名字,似乎怕任何名諱都配不上這個孩子。
直到其三週歲時,也只有一個乳名,而在那一年,有一個世外高人突然進入唐門,帶走了二弟!
並且在離開前,那高人給二弟起了一個名字,記得當時高人拈着頗下鬍鬚,眼中若有所思地看着天邊,許久後才言:“就叫他雲引吧,唐、雲、引
他當時不以爲然,這名字並不出衆,字義也很粗淺,怎配得上二弟?何況唐門子弟數百年來取名都講究排輩,除女。外,男性子孫都須以金、木、水、火、土的偏旁取名,並且五輩一輪迴,到他這輩,正又輪上金字輩,所以他叫唐利。
並且幾乎每一個子弟的名字都是兩個字,從未出現過三字的。整個唐門歷史中,算來也只有他的祖父在名字上是特殊的,並未按輩份以“火”字旁取名,據說那是當時曾祖父見祖父資質非常,心喜之餘請高僧研究其命理,說其不宜以“火”爲名,當取平實普通的字,故而得了個“山”字。
但他的二弟又一次成了個例外!
不但例外,還是非常例外!
三個字的名字在唐門是絕無僅有的!
雲引,唐雲引!隨雲,簡隨雲!
唐利心中一動,再看眼前人
簡隨雲並未回視他,也未遊移眼神,只是靜靜地微着眼,微微地笑
她所在之處,無論是怎樣的境地,都能變作曠野山谷中的曠達與清風淡月下的寫意。
感受到了這份無法貼切形容的意境,唐釗刀刻般的面部神經似乎也放鬆了些——
有些事,只有他與他的祖父,還有他的父母知道!包括他的妹妹,甚至雲引本人也絲毫不知!
也許,那會成爲一個秘密,永遠的秘密!
身子動了動,他的臉隨身子的移動顯在了燈火下,露出了歲月侵蝕的痕跡,“這些,實乃我唐門醜聞,不足爲外人道也,老夫今日既請姑娘來此,便已把姑娘當作我唐門少有的朋友之一,願放下所有忌諱,請姑娘不防盡情言訴對我唐門之事的看法!”
再度開口,看着對方
簡隨雲的眼睫一動,擡眼,回視他
雙目對接的那一刻,唐利的心中一震!
那雙眼,彷彿一塵不染,又彷彿裝進了天下所有的事物,他竟然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心!
似乎他心中的所想,全在那雙眼中被倒映出!明晰淋漓地展現在他眼前,讓他看到了自己作爲一個江湖人的複雜!
難道在這個人眼裡,任何的複雜都逃不過去?唐劊的眉極細微地蹙動了一下——
但簡隨雲此時迴應了他的話
“你們,已知外人不可爲。”淡淡地回答,如雲捲雲舒,她從不會刻意拒絕他人的問話。
眼中又閃過一道異光,“在老夫得知‘黑沙掩月’被盜的第一刻,也曾懷疑過,倒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能找到置放‘黑沙掩月’的所在?又是什麼人,竟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複雜的唐門內院中把家祖劫走?”
唐利的身子又往後移了移,整張臉重新掩入暗中
“我唐門地形複雜,密室暗道不計其數,任何外人進入,就如同進了迷局,莫說盜物,就是想接近家祖居住之所,必也得闖過重重關卡,聽起來,似乎外人不可爲,但家祖與老夫一向治門有方,多少年來,唐門內所有子弟都循現蹈矩、按部就班,未出過任何差錯,何況,就算是我門子弟也並不知‘黑沙掩月’的所在……”,
他的面部於暗處,隱隱地抽搐了一下,“本門門規,只有掌門一人能有資格保管‘黑沙掩月’,即使父母妻兒,包括上任掌門,也不得參與管理鎮門之寶。”
多少年來,無數的人想知道“黑沙掩月”的藏處,但沒有一個人成功,由他保管的歲月中,他盡心盡力,即使是至親骨肉,也無一透露,而唐門普通弟子,更加無從得知。
不知,又怎麼去盜?
何況,他對本門弟子的情況瞭如指掌,每一個人的特點與本領也都一清二楚,沒有人能有那個本事,既能盜走鎮門之寶,又能劫走他老辣精明的祖父。
而且,盜寶與劫人,又是否是同一人所爲?
穩穩地陳述中,他更加仔細地辯查眼前這個人的神情——
簡隨雲沒有回話,又似先前一般,靜靜地坐在那裡,回視着他,淡淡地笑
看着那抹笑,那雙眼,唐利似又看到了自己的複雜
片刻後
“不過……”聲音有些遲緩,他的指節動了動,“盈兒回門後,助老夫探察此事,發覺此事,確有蹊蹺……”
他的眼,專注在簡隨雲面部,沒有一份偏移
眼前這個人,竟一語道中關鍵!
而他們卻是費了諸多功夫,才查出一點線索。
“但線索尚未明確,也尚無明確的證據來證實……”他的話裡又現深沉。
沒有被證實,便不一定是事實,這個人也未必是推測對了。
但此人,又是憑藉什麼,說得那般肯定?倒底是推測,還是其它?
神情掩在暗中,唐利的面部沒有人能看得清楚
眼裡有似笑非笑,簡隨雲的神情卻在燈火下一覽無遺,“唐門,有你,加之唐盈助你,一切自可解……”
淡淡地語,淡淡地笑
微微一怔,唐利的臉上閃過一層霧,他青筋畢露的手,拈上頦下鬍鬚,“盈兒的確果敢、幹練,此次出江湖歷練一遭後,似乎更爲沉穩、周詳,只可惜,她是個女兒身……”。
是的,可惜是個女兒身!不然的話……
嘆了口氣,唐利沉默。
簡隨雲也不再語。
靜靜的密室中,只有油燈在角落裡,滋滋地響着
密室外
皓月當空——
梧桐樹下,有一人長身而立。
迴廊處,唐盈步履匆匆地走來,在看到樹下的那個人時,不由迷了雙眼,放緩腳步……
遠遠望,天上月,在萬里雲層外,遙遠得只有盤大,而那人所立之處,是千般光華。彷彿天上的月,只是輪假月,他的周身,纔是真正的月滿人間,
那,怎會是他唐門之人?又怎會是他唐盈這般兒女的嫡親兄長?
都說梧桐樹下引鳳凰,有梧桐的地方就會“有鳳來儀”,莫非是因他們唐門種植了難以計數的梧桐村,才引來這樣一個鳳一般的人?
一步步向前走,一步步地迷感,也越發覺得自己是在一步一步地走進月宮中——
滿心的的沁涼,滿身的壯香,……
“二哥,你不入密室嗎?”
終於走近,她看着那個人,輕輕地問
她二哥回來了!在她的盼望中,回來了!
她無法忘記,當她看到二哥與那個人一同出現的一刻,心底是怎樣的激動!
那個人,果然也來了!
雖然與之分開僅僅是二十餘日,她卻是久別重逢的恍惚。而看着那個人由遠處與二哥一同出現時,她發覺自己從未有過那般的視覺享受
也是在那一刻,她越發得覺得,這世上,能與二哥相匹配的人,只有那個人!
樹下之人此時緩緩地轉過了身,看着她——
微微一笑,笑得很淡,就如同他的眼,彷彿還在雲天之外,但所有的花木都因這一笑低頸垂顏地失去了顏色,看得唐盈的心不由地又露跳一拍…………
“盈兒,事情進展的如何?”
唐盈連忙收回心神,二哥在問她話,“線索斷了幾次,但不出三日,西郊山外必會給出結果。”
她的臉上隨着話語透出了些疲憊。
這些日子來,她明察暗訪,沒有一日停歇,而唐門內似乎處處危急,越去查,越讓她心驚。
“盈兒,你處事已越來越成熟,此時,當鎮定,”唐雲引看着他的妹妹,平靜而清雅。
他似乎從未失過從容,至少在唐盈眼中,二哥從未因任何事表現出急切與失態,即使是在此時!
“二哥,如果目前所查出的一些端倪屬實,可能這次事件會牽扯……”她的臉上又露出些憂慮,那是一份不想面對而又不得不面對的憂慮。
“當‘如果’成爲事實時,你再考慮不遲,現在,應需盡你的全力……”唐雲引的聲音也如平常一般,緩如清泉流動,似乎並不打算聽她後面的內容。
點了點頭,唐盈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知道,即使她說下去,二哥也未必會表示出什麼意見。這麼些年來,二哥總是遺世獨立,自在清雅,就彷彿他雖是唐門人,卻從不做唐門事。
她曾經疑惑過,爲什麼祖父與幾位長老也任由着二哥這樣子自行發展,從不強迫他參與唐門事務?但這樣的二哥已讓所有的唐門人都習慣了。
“二哥,我有事需稟報掌門,你,不進去嗎?”看了看密室的方向,雖然掌門是她的親大哥,但在處理事情時,她必須稱之爲掌門。
而只要二哥願意,唐家所有重要的議會他都可以參加,所有唐門掌門能去的地方,他也都可以進入!
微微搖了搖頭,唐雲引的眼裡也涌進幾份笑意,“大哥有你相助,已足夠。”
聞言,唐盈怔了怔
他的大哥繼承掌門之位後,似乎便只有大哥一人獨立承擔起了整個家族,雖然也有幾個長老會在一旁給予輔助,但那多是參考性的幫助。
真正做決斷的,往往是大哥一人。
而早年間,祖父在完全放手前,也曾不時給些建議,後來大哥成熟後,祖父便幾乎不再管門內事務。
至於他們的父母,更是在最近的二十年內從不插手任事件。
他們的父親生性平庸,爲人老實敦厚,甚至帶着幾分木納,很不被祖父看好,而母親早年間倒也精明幹練,被祖父儕重,後來,聽說是在出外辦事的途中忽然動了胎氣,早產生下二哥,回門後不知爲了什麼,性情變了許多,常常陷於某種情緒中恍惚發呆,漸漸得,也不再參與門內事務,只與父親做了對寂情書畫的鴛鴦。
天天只知寫寫字、描描畫,學起了書香門第的那些花樣,也許正因如此,才讓她這個女兒沾染了不少的書香氣,多了唐門內其它子女少有的端莊溫婉的氣息。
但在她漸漸長大後,祖父便不時的派她些差事,除了配製“黑沙掩月”的解藥外,也常讓他旁聽大哥處理事務的細節,甚至也會交給些事務讓她處理。
她的身份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變化,門內弟子對她越來越恭敬與順從,大哥也越來越看重她的意見。
現在,唐門突然遇到這樣的大事,無疑的,他兄妹三人成了主事之人,也只有他們三兄妹能與幾個長老進入密室商談應變之策。
但顯然二哥仍欲置身事外,不打算進入這間密室?
眼眸裡有疑惑,也有無奈,唐盈低身施了個禮,“二哥,那小妹這就進去了。”
折身,踏上青石板階,她走入那間普通弟子無法接近的所在
唐雲引的眼並沒有隨着她,又望向天上明月
月華下,只有夜風陪着他
墨發飛揚、白袍勝雪!
突然
他身後的假山疊石的陰暗處,閃出一個黑點,探頭探腦間,如彈丸一般地在假山石上跳來跳去,動作輕悄無聲。
即使是聽力極強的高手,也未必能聽得到那個動靜。
“出來吧,”唐雲引的聲音再度響起,緩緩地,卻像是早已心知肚明的。
那黑點停了動作,從黑暗中鑽出腦袋,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後,又是一彈,彈出近丈遠,閃到了旁邊的樹上,再幾個翻轉,就到了唐雲引頭頂的那株梧桐樹的枝葉中
“吱吱!”
從枝葉裡露出頭來,衝着唐雲引擠了擠眼
竟然是七寶!
唐雲引沒有去看它,仍望着天上月
轉了轉眼珠子,七寶呶起了嘴,似對他很有不滿
唐雲引的手忽然動了,掌心向上的託在了枝葉下
“吱吱”!七寶的爪子一探,就從那隻掌中撈起幾枚乾果,湊到鼻下嗅了嗅,又衝着唐雲引撇了撇嘴,似是勉強接受的神態。
但它的牙還是耐不住乾果的誘惑,“嘎嘣”一咬,滿嘴留香中,充分現出了它的饞嘴。
於是,月色下,一人獨立,如乘在風中。
而樹上的枝葉間,倒吊着一隻猴兒。
猴兒爪中捧着乾果“咯咯”地嗑着,卷着的尾巴則晃過來晃過去
晃得是悠哉悠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