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古榕巷,南外宗正司外,已經是一片人間地獄景象。街道之上,到處都是屍體層層疊疊,戰靴踩過,濺起的都是血水。一顆顆被砍下的男子的人頭就在南外宗正司外堆放起來,壘成了一個京觀!
而這些被殺的男子,大多都姓趙,多是居住在南外宗正司衙門周圍的趙宋皇族子弟!他們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實人,不老實的都已經在泉勇裡面某了差事,這會兒正在硬着頭皮揮軍攻打塗門呢。
這些老實巴交的宗子在泉州天方教番人亂起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大難會落到自己頭上——他們真的沒有得罪過天方教,即便是有什麼地方可能不尊重天方教的習俗,但是也不算什麼深仇大恨吧?
這泉州天方教番人的亂子,怎麼也不該針對他們這些老老實實的宗子吧?
可是天方教的思維,又怎是他們這些不信之人可以理解的呢?
若說這個時代,誰把天方教得罪的最狠,毫無疑問是伊利汗旭烈兀,這貨不僅打破巴格達,殺了哈里發,滅了阿拔斯朝,還把巴格達城屠了個乾淨,還在天方教核心地盤上開設聶斯脫利派基督教的教堂和喇嘛寺廟!
就這樣搞法,對天方教的打擊之大,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可是有幾個天方教徒敢去蔑剌哈(旭烈兀的首都)找麻煩的?
如果單說在東方對天方教最敵視的勢力,那也應該是天道徒啊!且不說去明都、燕京打神聖之戰,至少該去泉州城外助戰吧?哪兒有趙家的團練在城外打天道徒,天道教的敵人天方教在泉州城內殺趙家人的道理?
可是天方教的吉哈德戰士卻偏偏將趙家人當成了死敵,挨家挨戶砸開了南外宗正司周遭可能居住着趙氏子孫的宅邸,把那裡面的男人全部捉到了南外宗正司內圈起來。還在宗正司外設了刑場,要將他們全部殺光!
一個宗子被人從南外宗正司大門裡面拖了出來,哭喊着求饒。他彷彿是認識蒲師文的,大聲喊叫:“蒲大官人。蒲大官人,我是趙孟庵啊!我是趙孟庵,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
蒲師文也不理他只是猛一揮手,這名叫趙孟庵的宗子就被拖到一邊準備要斬首。這趙孟庵還在大叫:“別殺我,別殺我……我爹是團練使趙與鬱!他只有我一個兒子,你殺了我他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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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已經砍下,一顆血淋淋的腦袋飛起然後滾落在地。蒲師文看着倒伏下去的屍體。只是冷冷一笑。趙與鬱的兒子又怎麼樣?事情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泉州天方教白番和趙與鬱還有和解的餘地嗎?
再說了,趙與鬱的八營團勇還在城外,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進來的!
想到這裡,蒲師文又大喝了一聲:“殺!把他們都殺光!一個也別留下!把這些不信教的卡菲勒全部殺光!”
……
暴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但是大風還是一陣緊似一陣的颳着,彷彿要將籠罩在泉州城上空的血腥味道完全吹散一般。
泉州塗門街,一隊馬木魯克士兵在幾個泉州當地白番的帶領下,正在挨家挨戶敲着大街右側店鋪和宅院的大門,索要錢財和人質。塗門街是泉州海商豪宅聚集的街道。市面也非常繁華,不少海商都將他們的商號和宅院放在一起,是前店後院的模式。
在塗門街的右側聚居的都是漢人海商。南海十八家在這裡都有宅子。而塗門街左側則是白番海商的地盤,不僅有豪宅、店鋪,還有一座充滿異國情調的真神寺。
南面的塗門方向,此時已經沒有喊殺聲傳來了。昨天中午開始,趙與鬱就指揮泉勇猛攻塗門,一直打到今天上午。現在約莫已經人困馬乏,再打不下去了。
不過蒲壽庚還是在塗門和泉州城南城牆上部署了四千人嚴防死守。又在泉州其餘幾個城門和附近城牆上都擺了些臨時編成的白番軍隊。這才感覺萬無一失。於是就派出最精銳的馬木魯克去威脅塗門街上的漢人海商了。
現在,泉州知府汪立信,知南外宗正司事趙與鬱都已經被擒。晉江知縣則被殺害。泉州府衙、南外宗正司和晉江縣衙,都已經被天方教白番完全控制。泉州城內的漢人已經羣龍無首。那些漢人海商雖然都有武力,可是以他們一貫以來明哲保身的做法。想必是不會強出頭的。
看起來,泉州城的神聖之戰已經基本得手了,城外已經打成疲憊之師,又腹背受敵的宋軍應該是不會久留的。等他們退走,泉州城內的幾萬天方教白番,就是泉州城的主人了。
到時候,這座擁有100萬人口的大城市,將完全拜倒在天方教的黑旗之下,俯首帖耳!整個泉州,將成爲一座天方教統治下的城市!
帶隊震懾漢人海商的阿沙拉夫現在心裡別提有多得意了,雖然一整天奔波下來,他和他的士兵們每個人的黑袍上面已經又是血又是泥漿。不過每個人都和阿沙拉夫一樣興奮。不僅是因爲他們剛剛征服了一座人口百萬的城市,還因爲他們每個人都在作戰之餘發了一筆大財——城市實在太富庶,甚至遠遠超過了巴格達,只要掠上那麼一丁點,就能讓他們每個人都成爲富豪。
而且,這座城市的抵抗力量實在太薄弱了。吉哈德勇士們沒有付出多大的傷亡,就將之完全控制起來了。這個消息要是傳到了西方,不知道會有多少吉哈德戰士如潮水一樣涌來,到時候,天方教就能以泉州爲中心,征服整個宋國了……呃,不是整個,只要傳說中最富裕的江南就行了。其他地方都給大蒙古國,作爲天方教臣服的禮物。
大蒙古國還是太強大了,是不能招惹的,吉哈德戰士只要江南就可以了。阿沙拉夫正得意盤算着的時候,吱呀呀的響聲突然傳來,就在阿沙拉夫的身旁,一間三層高的酒樓的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人從裡面推開了。阿沙拉夫扭頭往門裡面看去,只見到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東方女人,正站在門內,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這目光讓他很不舒服,彷彿是在看死人!
“什麼人?”一個在泉州生活了幾代,能說一口流利漢語的白番提着把西域式樣的彎刀,站在酒樓門口,大聲發問。
那女子面無表情,突然擡起右手,指了指那個發問的白番,輕輕地道:“殺了他!”
白番聽了這話覺得很好笑,自己可是天方教白番啊!泉州城的主子,一個漢人女子竟敢……等等,怎麼會有那麼多穿銀甲的傢伙?他們是誰?
這個時候,他已經笑不出來了!因爲他已經看見幾個穿着銀甲,拿着長刀的壯漢撲上來了,那刀子寒光閃閃的就……噗噗兩聲輕響,兩把冰冷的大橫刀已經毫不費勁兒捅穿了他身上的皮甲。
“有埋伏!”
“殺光他們!”
阿拉沙夫的面目瞬時間扭曲,用最大的力氣怒吼起來。那名白衣女子也放聲大喊了起來。
“放箭!”
“列陣!”
不得不說,馬木魯克兵的反應還是很快的,原本分散的百餘人呼啦啦一下就集中起來,組成了一個方陣,把阿沙拉夫護在了中間,盾牌也舉了起來。
與此同時,酒樓的二層、三層沿街的窗戶都嘩啦啦的被推了開來。每扇窗戶後面,都站着一個持着步弓的弓箭手。弓弦的響動隨即傳來,頓時就是箭如雨下!
現在打埋伏的是陳德興的弓騎近衛,都是從八旗兵中選出的精英,四萬八騎兵才選出這麼三百,自然個個都是射鵰兒手,又是那麼近的距離,自然是箭無虛發!
雖然有盾牌遮擋,但是隻有鎖子甲護身的普通馬木魯克兵還是吃了大虧。羽箭不斷從盾牌的縫隙中鑽入,又尖又鋒利的夾鋼破甲箭在弓弦彈力的推動下,毫不費力的就刺穿熟鐵絲打製的鎖子甲刺入了人體,不斷有人慘叫着倒下,不多時就倒下了一片,阿沙拉夫所在的方陣,立即就顯得有些稀疏了。
聽到人體倒地的聲音和越來越多的慘叫聲,阿沙拉夫就已經知道不對了。他的人都披着防禦力不弱的鎖子甲,居然還被射倒了那麼多!
這隻能說明一點,對方是訓練有素的精兵,絕不是什麼烏合之衆!而這種射箭本領的精兵,阿沙拉夫首先想到的就是讓他不寒而慄的蒙古人!
他在巴格達城外和蒙古人的軍隊交過手,是領教過那種又狠又準又密的箭雨的。今天伏擊自己的弓箭手,彷彿也有那樣的水準!這……泉州城內,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精銳?
“撤退!撤退!保持陣型,退守城門!”阿沙拉夫大聲下令,因爲之前是在暴雨中作戰,他的人沒有攜帶弓箭,現在只捱打不還手是不行的。必須先退到塗門城樓,和那裡的守軍合流。然後探明敵情,再打算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