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粗的還是細的……呃,大參,您這話說的真是……”董宋臣雖然是閹人,但是生理衛生知識還是很好的,賈大奸臣的話他只稍稍一品,就品出味兒來了。
賈似道放下杯子,看着董閹人一臉的尷尬,又是粗豪的一番大笑,便把話兒挑明瞭:“董承宣,這女孩兒家的心思終是和你不一樣的,她自幼長在宮中,細皮嫩肉的早就看厭了,沒準喜歡就是赳赳男兒。而且她是甚身份?一個狀元在她跟前能算高貴麼?再說那等能中進士的是什麼人吾是知道的,有幾人是年少英俊者?吾看還是尋個少年英雄的粗鄙武夫更實在!”
奸臣說到“粗”字兒的時候,又特別加重了語氣,聽得那閹人董宋臣很有點不自在——這不是當着和尚罵禿子麼?只是不自在歸不自在,頂嘴是不敢的,要不然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大參,某家自可以去說,只是這等少年英雄官家未必喜歡……”董宋臣苦着張臉兒,可憐巴巴地看着賈似道。他雖然掛着武官的銜,但根本上還是宦官,就是官家的奴才,要是惹得官家不高興,一條性命是隨時可以送掉的。推薦一個粗鄙武夫去當駙馬,這事兒怎麼看都不靠譜……
賈似道嗤的一笑:“只要公主喜歡,官家怎會不喜歡?再說了,一個狀元女婿對官家有甚用處?駙馬又當不得好官,只是圈養起來陪伴公主,有沒有學問都是一樣的,何不尋個公主喜歡的?而且吾要舉薦的這武夫是該粗的地方粗,該細的地方細,就是圈在臨安也能爲國出力。若是放在外面,早晚又是個餘樵隱!”
“甚麼?又一個餘玠?”董宋臣的眉頭一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有恁般的厲害?”
賈似道看看身邊的廖瑩中,廖瑩中一笑,接過話題道:“這少年英雄可比餘樵隱厲害多了!上一回保障河血戰就是首功,將着千餘步卒愣是連退六千北地漢兒和一千北虜鐵騎,斬下北虜首級四百一十二顆!今次又以發石、天雷大破北虜,北虜元帥也柳幹便是死在他手裡的。”
“發石、天雷?”董宋臣搖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實際上賈似道已經把發石機的圖樣和原理寫在奏摺上送去臨安了,不過這等事情在臨安算是雞毛蒜皮,董宋臣不知道也不奇怪。
李庭芝解釋道:“皆是軍國利器,不亞於神臂……此二者俱是那少年英雄所獻。昨日一役得以大破北虜,全是仗着發石、天雷之力!首功又非此少年英雄莫屬。”
獻了不亞於神臂的利器,還立下了恁般多的功勞……董宋臣一臉訝異,追問道:“此少年英雄出身如何?名諱是什麼?可曾婚配?”
廖瑩中道:“此子姓陳名德興,出身官宦將門,其生父乃是太學博士陳淮清,今年只有二十歲,蔭補的承信,現爲砲軍都統制,未曾婚配。”
“二十歲的都統制!?”董宋臣倒吸口涼氣,“還有恁般功勞在手,那橫班豈不是入定了!這二十歲的橫班……”
賈似道笑了笑:“橫班只是當下,待西征得勝歸來,可就該加遙郡了!落階(正任官)就是三十歲前的事情,三十歲以後……老夫已經不敢想象了。這等赳赳武夫配上公主,豈不是三全其美的好事兒?”
真是三全其美,董宋臣在心裡掰着手指頭算了下,一全是功臣得善終——當今官家心眼甚小,先是信不過孟珙,迫得他鬱鬱而終(總算是善終),後來又害死餘玠,搞得四川防線毀於一旦。現在又得了個陳德興,看上去比孟珙、餘玠本事還大,估計早晚也會被害死的。若是能娶個如花似玉的公主回去,雖然不能再掌兵權,但總是能舒舒服服過一輩子的。
二全是公主得佳婿,雖然粗了點,但是公主未必不喜歡,這公主的口味,一宦官的確無法想象……
三全自然是賈似道拆了丁大全的臺,讓他用狀元駙馬討好皇帝老子的如意算盤落空。而且他董宋臣也能借此機會投到賈似道這邊兒。
董宋臣心裡面打好了算盤,一拍桌子,就大笑了起來:“行,某家都聽大參的!待某家回了臨安就去和官家提議此事。別人怕丁青皮勢大,某家可不懼他!”
賈似道大笑着搖手:“不必去和官家說……董承宣,你回去之後,只需把陳德興此子的英武勇銳說與公主知曉。”他一伸手,一旁的廖瑩中便遞過來一疊文稿,賈似道又將這些文稿交給董宋臣,“就照這上面寫的說,其他的事情,吾自有安排,不須董承宣你出頭去得罪丁青皮的。”
……
在揚州城外,陳德興還不知道自己馬上要有一場“桃花運”了,他這會兒正和數百砲軍士卒和數千北軍俘虜一起在原先蒙古大軍的營地當中,席地而坐,大嚼着揚州城裡送來的麪餅豬羊。
賈似道現在不在揚州,守城的官員當然不敢自作主張放幾千北軍戰俘進城,只能將他們臨時安置在城外蒙古人放棄的營地當中。不過還是差人送來了吃食和營帳。陳德興和他的一般兄弟就用城裡面送來的蘆蓆爲墊,坐成一圈,先是哀悼了一番昨日戰死的曾阿寶,然後就默默地大吃大喝起來——之前的交戰和追逃對體力的消耗極大,現在衆人只想着吃飽了好好睡上一日,而且又折了一名弟兄,整個砲軍的損失也不小,實在是沒有歡笑的興致。
“張九……倒是個好漢,是哪部分的?可有官職?”就在陳德興用飯的時候,化名張九的張弘範也被朱四九帶了過來——被帶來的“好漢”並不止張弘範一人,凡是看上去像個軍官的,都被挑出來,由陳德興親自問話。如果確定是個軍官,自然不能再和俘虜兵編在一起,免得他們尋機煽動士卒鬧事。
“回將主的話,小的是益都李相公的部下,沒有甚官職,就是個大頭兵。”張弘範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生怕陳德興查出他是順天張家的九公子——他還打算尋機逃歸北地,繼續去爲大蒙古效力呢,要是被查明瞭身份,可就等着被嚴加看管吧。
“益都李家的人?”陳德興揚了下眉毛,看了眼這巨漢,“益都的兵馬可是全身而退的,你怎麼沒有跑掉?”
張弘範臉色不變,瞎話他早就想好了,當下只是不住地嘆氣:“回將主的話,小的不走運,被差出來到戰場上撿拾沒炸響的天雷,結果天雷沒有撿到,大蒙古……韃子的兵就潰了,小的只能跟着蕭家的兵一起逃。”
‘什麼!居然能想到撿拾沒炸的天雷!這妖女也忒狡詐了,也不知蒙古大軍一邊還有沒有第二個像她一般狡詐的……’陳德興聽張弘範說起精心編造的瞎話,頓時就轉移了注意力,揮揮手就讓朱四九帶他下去和一般北軍俘虜兵圈在一塊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