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沙拉夫的命令才下,酒樓沿街一面所有的門窗都被推開,穿着閃亮銀甲,持着柳條圓盾和大橫刀的弓騎近衛就涌了出來,吶喊着口號就撞向馬木魯克的方陣。與此同時,酒樓二樓、三樓的弓騎衛卻還在一陣緊似一陣的射箭,也不怕誤傷了自己人,真夠藝高人膽大的。
“殺色目,上天庭啦!”
弓騎近衛營一連連長海大崴怒吼了一聲,將大橫刀放平,直指前方,稍稍避開對方的盾牌,再用柳條圓盾護住要害,猛地就撞向馬木魯克的方陣。
身爲陳德興的弓騎衛,海大崴當然擁有這個時代最好的冷兵器,身上穿着的是中碳鋼打造的熱鍛鋼甲,表面還經過淬火,變得無比堅硬。而他手持的長達三尺三寸的夾鋼大橫刀,更是這個時代最強大的近戰武器。擁有筆直的刀身,鋒利的刀刃,三角形的專門用來刺殺的刀頭,刀身上還開了血槽。不過最厲害的,還是用來打造這柄橫刀的材料——外層是堅硬的中碳鋼,內層是柔軟而有韌性的熟鐵。這是堅硬和韌性的最佳結合,根本不是用熟鐵打造的鎖子甲可以抵擋的!
而且這個健壯如牛的野生女真漢子的爆發力是極爲驚人的,據說在遼東老林子裡狩獵的時候,他曾經徒手和狗熊搏鬥,打硬生生打死了一頭狗熊!正是這等兇悍的韃子,在一百多年前獲得了宋人提供的鐵器之後,他們就以摧枯拉朽之勢掃蕩了不可一世的契丹大遼,隨後不曾停歇就席捲南下。將全世界最繁華富麗的大宋文明踩在了腳下!
而現在,這些殺虎刺熊的武士又獲得了陳德興提供的更爲鋒利的鋼鐵武器。還得到了最能發揮戰鬥力的八旗——士爵制度,還擁有了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訓練方法和戰術。但是他們現在卻只是陳德興爭戰四方的鋒銳利刃。就如歷史上俄羅斯沙皇的哥薩克勇士一樣!不僅勇武善戰,而且忠誠可靠。
因爲,陳德興提供給他們的不僅是完全,還有天道教。包括海大崴在內,幾乎所有野生女真出身的戰士,他們都堅決相信陳德興是明王降世,是半神!他們現在是在爲神而戰,即便戰死,靈魂也能升入了極樂天庭……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頓時在海大崴的耳邊響起。利刃已經刺入了人體。慘叫聲在他耳邊此起彼伏的響起,間或還有阿拉伯語的咒罵聲。這時,一柄鋒利無匹的大馬士革彎刀突然從對方的方陣中揮砍而出,挾着勁風,如同噬人的猛獸,露出了最爲鋒利的爪牙。
馬木魯克武士的反擊犀利無比!而且把握的時機也恰到好處。海大崴的長刀已經刺入了一名馬木魯克的體內,他的柳條盾牌則和馬木魯克的盾牌撞在了一起。除了護身的鋼甲,海大崴已經別無保命手段了。
他只來得及稍稍偏轉身子,那迅猛的一刀就斬在他的胸甲之上。鋒利的刀鋒劃過厚達一分(超過三毫米)的鋼甲。除了刺耳的噪音和絢麗的火花之外,就是在鋼甲表面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
什麼?揮出這一刀的阿沙拉夫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給驚得掉出來了。這可是烏茲鋼打造的大馬士革彎刀啊……而且是由刀術聞名巴格達的阿沙拉夫閣下用足力量揮砍出去的奪命一刀!在保衛哈里發的巴格達之戰中,他曾經就用這柄彎刀,用同樣的力量劈開過一名蒙古戰士的魚鱗甲!現在怎麼會砍不動這種好像是古羅馬青銅胸甲一樣的鎧甲?
難道這鎧甲是用烏茲鋼打造的!?這得花多少錢?
阿沙拉夫震驚之餘。已經在第一時間找到了正確的答案!海大崴的這身鋼甲至少價值1200貫,其中的800貫來自北明軍務司的補貼,剩下的400貫是自籌的。爲了這400貫,他把家裡的農奴都賣了個精光。最後只得將士爵田莊低價出租給漢人農戶。
不過這樣的投資肯定是物有所值的,如果阿沙拉夫也有機會買到這樣的鎧甲。他哪怕傾家蕩產,就算把阿里發恩賜的漂亮的西班牙女奴給賣掉也在所不惜……
可惜,阿沙拉夫沒有地方去買這種鋼甲,而他的西班牙女奴奧羅拉也很快就要換主人了!
烏茲鋼刀在南芬鋼甲面前敗退的事情,反覆上演着。所有揮刀砍人的馬木魯克勇士都感到一陣灰心。他們理應無堅不摧的寶刀居然砍不動敵人的鎧甲!而敵人的長刀又銳利無比,根本不是鎖子甲能抵擋的!而且酒樓之上還有無比精準的破甲箭不斷射過來……那種破甲箭似乎也是鋼造的,也能毫不費勁兒的刺穿鎖子甲的防護!
這仗要怎麼打?對手幾乎刀槍不入,而自己這邊的防護好像紙糊的一樣。
“解散!快走!快退到塗門去……”知道不敵的阿沙拉夫毫不猶豫就大聲下令,在弓騎近衛的一輪衝擊和精準的步弓打擊下。馬木魯克們已經無法維持原來的方陣,只能散開隊形逃命了。
阿拉沙夫一邊喊,一邊已經一人當先往塗門方向飛奔了。他到底是從巴格達之戰中倖存下來的沙場老兵,保命的本事還是有的,哪怕披着七八十斤重的兩層鎧甲,也能在戰場上飛奔。
塗門街上其餘的馬木魯克也不是省油的燈,都是在蒙古人的屠刀下九死一生的主兒,戰場上的兇吉是一望便知的。這些厲害的鋼甲兵從哪兒來的?他們是什麼人?是什麼時候入城的?又有多少人?
仔細想想,哪裡還不知道事情蹊蹺?這次泉州的神聖之戰是不是勝利的太容易了?現在看來,這就是個陷阱,是卡菲勒設下的陷阱,目的就是要把闔城的真神信徒一網打盡啊!
想清楚了這些,馬木魯克們已經無心戀戰,也顧不得射向他們背後的利箭,只是蒙着頭飛奔,當然也不管還在慘叫的同袍——他們死了也不要緊的,反正有個處女過剩的天堂在等着他們。不過還能動彈的馬木魯克卻多快跑多快,很顯然他們都是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
所有人都往城門在奔,那裡還有蒲壽晟的四千人,只要和他們匯合,就算打不過,總還有趁亂撤退的機會吧?
泉州南門塗門的內側門口,已經堆起了街壘。各種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搬來的傢俱擺設已經堆積起來,成了一道胸牆。穿着黑色外衣,頭戴各色盔帽,持着弓箭、弩機或刀矛的泉州白番在這道胸牆後面只露出半個身子。獰笑着看着眼前的城市,這座卡菲勒之城,現在已經在吉哈德戰士們腳下顫抖了!只等擊退了城外幾千疲憊不堪的漢人軍隊,這座富庶的城市,就好像一個一絲不掛的少女,任憑他們洗劫蹂躪!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們沒有辦法將泉州據爲己有,因爲在北方的遼地和燕雲,一個新興的漢人政權已經崛起,而且這個漢人政權還擁有強大的海上武力。並且信奉邪教,處處和天方教爲難。哪怕泉州的天方教徒假裝順從,也不可能得到他們的允許佔有泉州的……
就在這些泉州白番,真神的吉哈德戰士在心中詛咒天道邪教的陰險兇惡的時候,在他們面對的塗門街上,突然出現了一羣瘋狂奔跑的人。一開始遠遠的,小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有眼尖的白番驚叫了起來。
“馬木魯克!”
“是馬木魯克!”
“天哪,好像有人在追着馬木魯克打……”
“銀甲兵?那是銀甲兵?”
“陳賊的銀甲兵!?”
“這怎麼可能……”
蒲壽晟這時站在高高的塗門城樓上面,整個人都快癱軟下去了,他站得高,自然看得遠,手裡又有望遠鏡。剛纔塗門街上的伏擊戰,他是看得分明。
被他和蒲壽庚倚爲長城的馬木魯克兵在這些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穿着鋼甲的士兵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蒲壽晟滿頭大汗,捏着望遠鏡的手都在發抖,“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請?!!”
一個和他漲得相似的青年在旁邊跺腳:“逆明!這是逆明的鋼甲兵!!!”
蒲壽晟一個踉蹌,幾乎都要站不穩了,“上當了,上當了,咱們上了陳德興的當,他的鋼甲兵早就躲在泉州城中了……是南海十八家!一定是他們,聽說他們都入了天道教!”
“大人,這可怎麼辦?”那青年果然是蒲壽晟的兒子,名叫蒲師禮,是泉州城內有名的才子,早在蒲家出事前就中過一次舉,不過現在卻已經一身阿拔斯朝的黑袍。在這場神聖之戰中,他的彎刀已經飽飲了卡菲勒的鮮血。
他猛地一回頭,驚恐地看着塗門以南的方向,“大人,咱們屠了那麼多趙家的宗子,要是讓趙與鬱的泉勇打進來,咱們……”
蒲壽晟苦苦一笑,“無非就是有仇報仇吧……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死戰就是了,若是不低,泉州城就是咱們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