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篷……”
這是第二輪熾熱彈齊射!還是四十枚滾燙的鐵球同時飛出。這回又有兩枚命中,點燃了變化爲甲五的連環船。短短的幾分鐘,就有兩艘連環船燃氣了大火。船上頓時成了烈火地獄,燒傷的、燙傷的、擦傷的水兵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燙死俺了……”
“救救俺!”
“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間或還有人體落水的聲音,和幾聲沉悶的爆炸聲響起,這是蒙軍鐵砲被殉爆了!這些鐵砲填裝的火藥過於劣質倒是拯救了不少生命,爆炸並不猛烈,只是將存放鐵砲的艙室炸燬,並沒有讓整個連環船沉沒。
當然,這也和連環船的結構有關,六艘並聯等於是六個獨立的隔水艙,毀了一個是不至於讓木船沉沒的。只是經過這樣一番創傷,這三艘燒着的連環船也沒有再戰的可能,船上更是亂成了一團,會水的士卒都紛紛跳船逃生,不會水的旱鴨子一開始還手忙腳亂的滅火,可是過不了多久,還是被燒得受不了,紛紛抱着個木板或是別的什麼東西跳進了滾滾長江……
“快快快!用力劃!”
史彬還在大聲呼喝,催促着他的士卒使勁划船,努力縮短和前方二十艘三層槳座戰船的距離。
“快了,快了,只要衝上去……大汗可在看着呢!”史彬咬着牙齒,用力攥着一把馬槊,似乎在幻想着用它狠狠戳穿幾個宋軍士兵的胸膛,最好把陳德興也一槊扎死!
“蓬蓬篷……”
又是二十枚鐵球從天而降,這次全都打偏。落在了蒙軍連環船前方不到二十步的長江裡面。
“老天保佑!”
船上的士卒們都在心裡面長出口氣,史彬也不例外,用力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今天這一戰,真是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
“兩枚熾熱彈!發!”
獅號的砲隊隊將王珏是隨營武校一期的畢業生,這秀才出身的年輕人經過了幾個月的嚴格訓練後。現在負責指揮兩架發石機。精確的測距、測風是不行的,但是也能通過試射掌握大概的發射時機——就是時機!試射的時候找準大約的着彈區域,等到對方進入這個區域後再發生熾熱彈或爆破彈。這就是霹靂水軍現在的砲擊方式,這也是爲什麼他們在開火之前,要下錨固定住船隻。
剛纔的兩輪熾熱彈攻擊中,霹靂水軍各艦都是單發射擊。以求最大的射程。而現在,隨着對方的靠近,各艦開始用雙彈進行攻擊。就是每架發石一次投放兩枚熾熱彈!二十艘槳艦可以同時投射出八十枚滾燙的熾熱彈!
史彬,還有無數的蒙古水軍士卒這時都擡起頭,用充滿恐懼的目光看着空中幾十個黑點用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自己這邊翻轉着飛來!
咚咚咚……
重物撞擊的聲音響起。然後照例是撕心裂肺的慘叫!史彬只覺得腳下一陣晃動,一個沒站穩就半跪來。接着一股焦臭難聞的氣味就涌到了他的鼻腔之中!他一扭頭就看見一具橫癱在地上的人體正掙扎着想要爬起來,但是四肢卻只是抽搐。史彬剛想上去扶他一把,卻突然看見這具軀體上的頭顱已經好似個爛西瓜一般炸開,紅的白的灰的物事四下飛濺,有些還冒着煙,發出陣陣焦臭。在這具屍體周圍還橫七豎八躺着幾具人體,身上的某處都冒着煙。顯然是被熾熱彈擦到了。人還沒有死,正在發出慘叫,五官都扭曲的變了形。其中一人還大口大口噴着污血。衝着史彬擡了下手,似乎想要史彬拉他一把,但轉瞬間就沒了氣力,胳膊無力的垂了下來。
“火!火!走水啦!”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將史彬從震驚和恐懼當中暫時拉了出來。火苗已經竄出來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被點着了。連環船上可不卻引火之物。繩索、木板、鐵砲、火箭,都是一點就着的東西。而船上的軍卒。又多是新附軍也就是在西川投降蒙古的宋軍,哪裡有什麼士氣。都是被逼上戰場的。在秩序井然的時候只能老老實實的,現在還不趁亂逃跑?只聽見撲通撲通的落水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一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落了水,只看見江面上到處都是漂浮的人頭。
“滅火,快滅火!不許跳水!違令者斬!”
史彬真的有些着急了,雖然他也會水,但是這裡是長江,可不是他家鄉永清的小河小溪,光是這水流就不是人體可以對抗的——沒有誰可以逆水游回上游,只會被衝到南沱宋軍大寨那邊去。就是不淹死,落在那些兇殘的南蠻子手中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滾燙的熾熱彈在蒙古軍的連環船上製造出了人間煉獄之後,就見江面上的三層槳艦之上,艦艏部的發石機彈射杆被絞盤和繩索再一次拉扯到位,然後又是一片“蓬蓬篷”的悶響,熾熱的鐵球如蝗蟲一般飛來,眼見着衝在最前面的兩條連環船立時中彈,慘叫聲,呼救聲,叫罵聲和人體落水的聲音響成了一片!
不過無論是被打着了火的還是大半水手已經跳水逃生的連環船,只要沒沉,都無一例外的繼續向前。並不是駕船的蒙古水軍有多勇敢,而是長江的水流在推動着這些連環船頑強的向前。
所以在後方指揮作戰的史天澤、汪田哥和在更遠的高處觀戰的蒙古大汗看來,戰場上的形勢還算不錯——如果他們有一架望遠鏡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看法了。
“翠仙,你看,南蠻子退了!”
李翠仙此刻也坐在一匹高大的西域駿馬上面,立於高處觀戰。和她並轡而立的就是就是那位蒙古人的混血公主寶音特穆爾。這女人是貴由的種,母親被蒙哥納入後宮才一起跟了來當個拖油瓶。和一幫拖雷系的三代目們處得不好,卻和李翠仙混得挺熟。這次進軍乾脆就和李翠仙一塊兒走了。
“看來這陳德興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連水戰都鬥不過大蒙古的勇士,”寶音秀美的面龐上閃過一絲輕蔑,“就不知道武藝如何了?”
“武藝如何要比過了才知道。”李翠仙努力掩飾着自己心中的擔憂,勉強笑了笑,“等到大汗的勇士擒了陳德興,我們的寶音公主就去找他比武,好叫他知道大蒙古的女兒也精通武藝,比他們南蠻的勇士還強!”
寶音公主認真地點點頭,“對,就這麼辦!”
“嗚嗚……”
號角的聲音破空而來,響徹長江兩岸。這是蒙古大汗在催促進兵!
“走吧,”寶音公主抹了把額頭上的香汗,笑吟吟地對李翠仙道,“大汗在催促他的勇士,我們也一起向前吧,去看看大蒙古的勇士如何踏破南蠻的軍寨,如何將南蠻的蜈蚣船打翻在這滾滾長江當中!”
“嗯。”李翠仙收起了最後一絲憂色,策馬跟上了寶音,兩個人在幾十個扈從簇擁下,往長江邊上走去了。
在一條千百年來由縴夫用腳踏出來的大路上,不計其數的蒙古騎兵和蒙古漢軍步兵,正披着厚重潮溼,發出難聞氣味的皮甲,匯合着輜重,拖拽着粗製濫造的扭力發石機,頂着灼熱的驕陽在矇頭開進。
此時,江面上剛剛後退了兩三裡的霹靂水軍戰船又一次在江面上排出了兩列橫陣還下了鐵錨。
且戰且退,保持距離用發石機拋射熾熱彈是霹靂水軍操典中的標準戰術——其實就是以快打慢,充分發揮火力上的優勢。不過這種在演習和圖上作業中效果不錯的戰術,在實戰當中的表現卻並不是非常理想。
“韃子的船起火的不少,翻沉的卻不多!大哥,還是用天雷箭吧!”霹靂水軍中軍的統領高大一直站在陳德興身旁,充當着整個艦隊的參謀長。看到江面上幾艘起火燃燒的連環船仍然漂浮着前行,沒有一絲要沉沒的意思,這位漁霸出身的水軍將領可真有些着急了。再往下游退個十里八里,就是南沱水軍大寨了!
“不行!”陳德興毫不猶豫的一擺手,“不能用天雷箭!這是俺們的殺手鐗,用了,韃子大汗就會有防備!”
天雷箭無疑是霹靂水軍手中最犀利的武器,比熾熱彈可厲害多了——熾熱彈最大的問題是精確度太差,打八十枚出去也就中個三四發,命中率只有百分之幾。而天雷箭在同樣距離上幾乎百發百中!
但是天雷箭打造困難,數量相當有限——如今的陳德興還沒有條件建立一個強大的軍工生產體系來保障霹靂水軍的軍火供應。因爲他現在還沒有自己的地盤,同樣也沒有足夠強大的財力。
所以這次出征,陳德興只帶了不到500支天雷箭,另外還有5000枚手投的小天雷和2500發用發石機投擲的大天雷。根據作戰計劃,所有的天雷都要優先用於陸上的戰鬥,其中可以遠射打天雷箭更是狙殺蒙古大汗的利器,絕對不能在水戰中提前暴露!
否則,靠八千多枚各種天雷,可殺不光數量多達九萬的各種韃子和漢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