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崇儒一番話,已經將自家的打算還有鎌倉幕府的謀劃,合盤托出。如果要概括一下,就是六個字“打不過,就跪舔”。
雖然北條實時和樑崇儒訪華的第一站是南宋,但是他們只是來聯絡、來學習的,不會和南宋締結什麼“反天道教國際協定”。等訪問完南宋,他們還要直奔燕京,去跪舔大明皇帝陳德興……這幫武士的腦子可不笨,知道眼下這場日本國內亂勝負的關鍵,是大明帝國的態度!
如果大明堅決支持平安京一方,鎌倉是無法抵抗的。如果大明對平安京的支持是有限的,那麼鎌倉就還有機會。
因此,就在北條實時抵達大宋的同時,鎌倉幕府正在御家人中挑選出身高貴,相貌美豔,又知書達理的年輕女子,準備送去燕京的天道書院留學……陳德興就等着一沓沓的收情詩吧!
鎌倉幕府的態度,也給了樑崇儒不少啓示。這些平日裡面看上去張牙舞爪的日本武士,居然可以毫不猶豫的拜倒在他們無法戰勝的強敵腳下。
那麼,自己這個大儒,爲什麼不能效仿一二?
彷彿如今在大明爲官的人中,儒生的數量亦不算少吧?且不說別人,便是大明皇帝陳德興的生父陳淮清就是和自己同一科高中進士的儒生啊!
這段時間,大明在北方各地建立官衙,招考吏員,又不知道有多少北地儒生找到了飯碗。
北地儒生可以迅速的在大明帝國找到自己的位置,那麼南朝的儒生士大夫,就不能效仿一二麼?
現在江南擺明了難守。南朝的儒生士大夫,真的都剛烈到了不惜以身殉教的地步?樑崇儒纔不會相信呢。他自己就是南儒之一……
樑崇儒話說到此處,廖瑩中也沒有必要再繃着了。
半晌之後。廖瑩中才淡淡回了一句:“如今言及此事還早,大宋尚有半壁江山,趙家還有三十萬大軍。”
樑崇儒一笑:“賈太師和羣玉兄都是大宋忠良,受官家厚恩,若是輕易降了大明,當了二主之臣,恐怕會在青史上留下惡名吧?不過樑某早就被官家革去功名官職,和趙家了斷君臣之恩,如今已是自由之身。或可往來南北。從中斡旋一二?”
這番話就是挑明向賈似道要權了。要不然他憑什麼往來南北,從中斡旋?沒有賈似道的授權,他能和陳德興談什麼?就算陳德興量大,不計較當日樑崇儒給自己使得種種陰招,還能給他一官半職,但又能有多大官兒?樑崇儒現在已經四十出頭,難道去給北明當個芝麻官?
如果有了賈似道的授權,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他樑崇儒就是替陳德興招撫江南的關鍵人物了——江南士大夫中雖然不乏氣節之士,但是願意殉了趙宋江山的忠良。實在是鳳毛麟角。其中的大部分人,是會跪倒在大明鐵蹄之前的,現在擺出一副抵抗的姿態,只是爲了討價還價。
廖瑩中面色凝重。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問道:“易夫,你準備和陳德興說些什麼?”
樑崇儒淡淡一笑:“自然是保一方趙宋淨土了!”
“趙宋淨土?”廖瑩中眉毛一展,“稱臣納貢?”
這事兒趙家在歷史上已經幹過一次。向女真人的大金國稱臣。現在把主子換成大明,倒也沒有什麼問題。
“便是稱臣納貢!”
“陳德興肯?”廖瑩中問。
陳德興當然肯了。只不過要把趙家從江南踢走,而且大宋的君王還要換成趙琳兒……
當然。這個條件樑崇儒是不知的。他只是看到陳德興讓李彥國繼續留在山東當唐王,覺得有可能讓趙宋循此先例。如果能保全趙氏,那江南士大夫就有臺階可下,他樑崇儒也能得個千古美名,還能撈到實實在在的官職——從趙家或者從陳家那裡。
“樑某盡力去談!”樑崇儒道,“想來總能保趙家一片土地的。”
“有太師的書信就行了麼?”廖瑩中沉着張臉,“如今的平章軍國事可是江古心!”
樑崇儒笑了笑,“以戰謀和吧……遷洪都便是棄兩浙,失去兩浙,江南西路地勢再險,又能堅守多久?江古心拖延時日的目的,恐怕也是謀和吧?”
這番話就將如今南宋的所謂抗戰的真面目全揭露出來,抗戰不過是爲求和。趙家要保一塊地盤,江南士大夫要保住身家和特權,沒有多少身家的儒生們也想要個跪舔新朝的臺階。
雖然趙宋是打不過陳明的,但是陳明的地盤都不富裕,現在江南又搞海禁,肯定會進一步削弱陳德興的財力。這種情況下,速戰速決纔是上上策!
爲了早點取勝,陳德興未必不肯讓步吧?
“好!”廖瑩中重重點頭,“易夫,明日就隨我去見太師吧。”
……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宋官家在一片悽風苦雨中離開臨安的第二天,也就是大明甲子年七月初一。
歡呼萬歲之聲,在燕京城內響徹。
連日降雨已經結束,燕京城被刻意打掃乾淨,裝扮一新。特別是昭明宮和天道宮周圍,所有的建築都被粉刷了一遍。大街上的青石板也全部翻了個身,還在石板下面鋪了一層細沙,整條道路彷彿就是新建的一樣。
昭明宮的翻新也在上次的連日降雨之前完成,諾大的皇宮,從外表上看,彷彿已經恢復了昔日的富麗堂皇。只是這外表之內,真正裝修起來可以住人的房子不過十分之三四。就是這些房子,也多半空空如也。
昭明宮之側的天道宮倒是新建的,式樣有點像道觀,分成三個部分。緊靠昭明宮,和昭明宮有甬道相連的是明王殿,也就是陳德興在天道宮的住所。首席天道使墨影娘帶着自己的學生小愛也居住在此,這裡就好比是天道宮的寢宮。
明王殿左側是天道殿,是天道使們開會議事的所在,天道教各司在天道殿中也有各自辦公的房間。這裡相當於天道教的行政中心。
明王殿右側則是三殿中建造的最富麗輝煌的太一殿,太一殿正前方還有一個巨大的廣場也是太一殿的一部分。太一殿是天道教舉行宗教活動的地方,包括講道、祭祀、舉行宗教典禮,當然也包括舉行登基大典!
陳德興以天道教爲國教,而天道教又是一神教,獨尊太一,自然沒有祭祀天地的儀式。登基大典和日後各種宗教典禮,都能在昭明宮隔壁的天道宮辦理,倒是方便快捷了不少。
陳德興的天子儀仗也很簡單,不是上承唐宋,而是另起爐竈,遵循簡樸肅穆威武的原則。有大隊的鋼甲騎兵、鋼甲近衛軍護衛開道,還要鳴方禮炮——不是鞭炮,而是貨真價實的三寸青銅大炮,裝上h藥空放。不過也是地動山搖,足夠震懾人心。
再加上大隊的鋼甲武士,身上的盔甲,手中的武器,都在太陽光下泛着攝人的光線。
這一幕,果然讓觀禮的諸侯和外國使臣還有大明各省士爵士紳代表們,都屏氣凝神。看到陳德興一身鋼甲,騎在馬上,由一衆鋼甲騎兵護衛而從昭明宮出來,四下裡又爆發出一陣歡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德興微微一笑,輕輕頷首。這般場面,說不激動是假的——這可是要登基做皇帝了!
雖然他這個皇帝的待遇彷彿有些縮水。後宮佳麗的數量很少,只有區區數人。每日的飲食也簡單,只是普通富戶的標準。還一天到晚被各種煩死人的事情困擾着。
但是這種開天闢地,凌駕於億萬人之上,唯我獨尊掌控一切的感覺,實在太令人陶醉了!
太一殿前,大明的文武百官,前來觀禮的使臣代表,大明諮議大會的議員(由十一省二府的議會選出,一共二百十八人),天道教的道人,天道書院的老師和學生,陸海軍學院的師生,全都排列成行。看到陳德興的馬匹靠近,全都單膝跪地。
陳德興就在太一殿正門口的地方下了馬,一路跟隨而來的李翠仙也隨即下馬。
“臣等恭迎聖人!”
羣臣齊聲歡呼。
陳德興上前幾步,就看見丞相黃智深,陸軍尚書任宜江、海軍尚書高大,諮議會主持趙復和首席天道使墨影娘,都單膝跪在最靠近門口的地方迎候陳德興。
“諸卿平身!”陳德興朗聲道。
衆人紛紛站起身來,並沒有謝恩——和皇帝老子一起站立在陳明之中並不是什麼恩典,無需稱謝。
“聖人,臣在前引路。”一身白色道裝的墨影娘幾步走上前來,衝着陳德興躬了下身,然後就轉身走向太一殿。陳德興也隨後大步跟上,不過大明的文武百官包括李翠仙,卻都沒有跟着去。
諾大的太一殿中,也空空蕩蕩。除了塊世界上最大的太一神牌位和數千個整齊擺放的蒲團,彷彿就是陳德興和墨影娘二人了。按照《陳禮》中的規定,君王登基前要在太一神位之前祈禱膜拜,在場只能有一名天道使。旁人不得觀看。
祈禱完畢,那名天道使就會親自將皇袍或是王服穿在君王身上,還要替君王戴上冠冕,至此禮成,君王就算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