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輕輕被推了開去。木門移動的輕響,讓埋頭批改軍校學員作業的陳德興擡起了頭。
門口站着兩個穿着紅色戰襖的高瘦男子,正在躬身向他行禮。引着他們前來的陳德瑞,則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看着這兩個男子,陳德興微笑道:“張九,王珏,請進吧。”
來人正是隨營武校的教官張九和王珏。兩人肚子裡面都有點墨水,都是隨營武校一期畢業,又在軍中表現不錯。現在又一起轉入隨營武校擔任了教官,同時還是《醒獅》報的副主筆。算是混得風生水起了。這樣的人物,當然是新鮮出爐的大漢復興社的發展對象。
說起這個大漢復興社,現在仍然是草創階段。陳德興也沒有拋出復興社領導一切的原則——這個復興社眼下也沒有這樣的力量,畢竟在陳德興背後是沒有gc國際存在的,一切只能按部就班的慢慢發展。
雖然前途必定無可限量,然而如今的復興社,卻是低調的很。活動範圍只在霹靂水軍,社的綱領也沒有脫出民族大義和恢復中原,社章主要強調的還是服從和保密,也沒有把分社設到隊上。似乎就是一個大漢族主義結社,除了總社長是陳德興之外,便沒有一點引人矚目的。
而除了陳德興、張世傑、劉和尚、任宜江、陸虎、高大還有在復興社成立第二天加入的朱四九和孔玉之外,其餘的復興社社員身份目前都是保密的——和早期的gcd一樣,復興社實行同樣的保密原則。不僅大部分社員的身份不公開,而且每一個被髮展加入復興社的成員,都必須起誓效忠組織、遵守紀律、保守秘密……
而加入復興社,在現階段也不是容易的事情。陳德興是深深知道。革命組織的力量強弱並不在於人數多寡,而在於組織成員的素質和信念。盲目擴大盤子拉人頭,對組織的發展建設並沒有好處。
所以復興社眼下的重點發展對象。就是隨營軍校的畢業生和在校生。
張九和王珏走進來,以無可挑剔的站姿挺立在陳德興面前。陳德興點點頭。拿起自己桌子上兩份《入社誓書》道:“你們二人都是自願入社的?可知我復興社是做什麼的嗎?可知道我復興社的規矩?”
“回稟將主,我王珏是自願加入復興社,願意爲恢復北地,興我漢族而奮發努力!願意遵守復興社的一切規矩,願意服從復興社的一切命令!”
王珏大聲地回答。這個村秀才出身的青年是去年考入隨營武校一期的,當時還是一介白身,如今陳德興已經保舉他做了承信郎,算是過了當官的門檻。如何不對陳德興感激?而且他雖然讀過書,但是閱歷畢竟不豐,家鄉又受過韃子的蹂躪,也有親人死在韃子手中。自然容易被陳德興用極端民族主義思想洗腦,現在已經打心眼裡願意跟着陳德興,跟着陳將主走了!
陳德興微笑着拿出一份他親自填寫的《復興社社員證》遞給了王珏:“好的,王兄弟,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們復興社的兄弟了!我們一起奮鬥,定要將蒙古韃子趕出中原。恢復俺們漢人的山河!”
接着他又看着高高瘦瘦,不修邊幅的張九。
“將主,俺張九和韃子有血海深仇!現在自願加入復興社。這輩子就和韃子幹上了!誓要將蒙古韃子都盡滅了!若不如此,俺請願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張九咬牙切齒的發誓,好像現在跟着忽必烈南渡淮河而來的張柔不是他老子而是他仇人似的。
“嗯,張兄弟,你也好好幹!”陳德興欣賞地衝張九點點頭——他當然想不到對方竟然是張弘範!而在過去將近一年的時間裡,這位張九的表現也的確積極的不像話。活脫脫就是一個大漢族主義狂熱分子!這樣的人物,自然入了陳德興的法眼。
“張兄弟,你還沒有字號吧?我幫你取一個,就叫慶復吧。陳慶之的慶,恢復中原的復!”
在張弘範上報的身份裡面。他就是個上過幾年私塾的破落戶,雖然能書能寫。但是卻沒有起什麼字號。當下得了陳德興賜下的字號,自然要僞裝出感激涕零的模樣。他現在已經分不清到底什麼是裝,什麼是真心了。只知道自己表現的越突出,就越沒有人會懷疑自己的蒙古人的細作——實際上,他也不是細作…….
陳德興看着兩人,淡淡一笑:“好,去好好做事吧……以後你們就是我復興社的社員,早晚都是要擔當重任的,俺們的大漢族就要靠你們和我一起去復興,去拯救!”
……
“王保義,俺家將主有請。”
瞧見王珏和張九並肩出來,陳德瑞又恭敬地招呼已經等了一會兒的王炎。王炎和他帶來的二十幾個王家子侄和興元諸軍小將,現在都如願以償成了陳德興的學生。
在廣陽島呆了不到一個月,王炎對陳德興最大的印象卻是平易近人——和別家的將主高高在上,下面的小軍官輕易難得一見不同。陳德興每天都有一個時辰是專門用來和麾下的小軍官還有隨營軍校的學生單獨見面談話的。雖然每個小軍官或學生和陳德興說不上幾句話,可是王炎知道,就是這三言兩語,說好了就能讓下面人感到自己是被重視的,是在這個團體中有一席之地的。
這等籠絡人心的法子,比起單純的賞賜不知高明瞭多少,當然也麻煩了不少。
一進書房,王炎就看見陳德興已經站在了門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王炎忙一行禮:“學生見過老師。”
陳德興一笑,擺擺手道:“安國,不必如此見外,你我在課堂上是師生,出了課堂就是兄弟。說起來,你還比我年長呢……對了,這段時日,在廣陽島上可習慣嗎?”
說話的時候,已經有擔任勤務的少年兵端來了開水——這個時代的飲茶文化以點茶爲主,就是和後世日本的茶道差不多,弄起來很麻煩,陳德興事事追求效率,可受不了那種泡個茶都要大半天的做派。所以他在軍中,就以白開水待客。
“不瞞慶之兄,俺在廣陽島上還真不習慣,沒甚麼吃喝,嘴裡都快淡出鳥了。”王炎接過茶碗喝了口白開水,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南宋的帶兵官,只要官兒大一點的,大多喜歡奢侈。王堅算是比較簡樸的,但是宅子裡面照樣婢妾成羣,美酒佳餚更是不在話下。王炎二十許歲人已經有四個老婆,一日三餐,更是食不厭精。
“廣陽島上確實苦了一些。”陳德興知道這個時代武將們的做派,又試探着道,“要不就在廣陽城內撥一棟宅子,安國兄把家眷僕役都接過來吧。”
“還是算了吧,不能因爲我壞了慶之兄這裡的規矩。”王炎輕輕轉動着手裡的茶碗,“俺聽家裡的大人說,昔日岳家軍、孟家軍初興的時候,也是非常簡樸的,慶之兄的陳家軍已經有了岳家軍、孟家軍的影子了。”
“不是有影子,而是已經超過岳家軍、孟家軍了!岳家軍、孟家軍不過是因人成事,人亡政息。”陳德興倒是大言不慚,不過說的也是事實。
岳家軍、孟家軍終歸還是封建軍隊。維持軍隊戰鬥力的是人,是岳飛、孟宗政、孟珙,還有他們一手使出來的宿將老兵。這樣的軍隊崛起固然迅速,但是衰敗起來也快。現在京湖各處的駐屯之兵,往根子上追其實都是岳家軍,可又有幾支兵是堪用的?孟家忠順軍也是一樣,孟宗政、孟珙在的時候,忠順軍是可以和蒙古野戰的,收復四川,收復襄陽,擊斃蒙古太子闊出的都是他們。可是如今卻只剩下守城的能力,基本是守,也只有王堅、高達、劉整三人的兵能守好。
王炎搖搖頭,臉上露出了苦笑的表情,輕聲道:“誰家不是這樣?窮的時候不要性命去搏,也能吃苦。富貴久了就會朽壞……”
陳德興打斷道,“所以某家纔要成立復興社,設立大義教官,開辦隨營軍校,制定各種《操典》、《條令》。這樣,某家哪天不再帶兵了,這霹靂水軍也能保持如今的戰力,成爲護佑國家的柱石。”
王炎定定的看着這位比自己還小几歲的將主。
陳德興制定的各種《操典》、《條令》,在他這個內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好東西了。訓練作戰,行軍紮營,保養器械,照顧傷員,防治疫病,儲備物資,紀律監察……林林總總的瑣事,都用最通俗易懂的文字寫成《操典》、《條令》,下面的軍官只需牢記照做,就能把兵帶得井井有條。但是大義教官團和剛剛出現的復興社,在王炎看起來似乎有些多餘。帶兵打仗嘛,最要緊的還是賞和罰,將恁般多的道理有甚用處?就算能忽悠一時,也不可能長久,不值得花太多精力的。
陳德興似乎明白了王炎的想法,笑吟吟的對他道:“安國想來不知大義教官團和復興社的作用吧?不若這樣,從現在起,你就擔當準備教官和復興社準備社員,去親眼看看教官團和復興社是如何做事,如何讓俺的霹靂水軍與衆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