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江從府城流入吉水縣,至縣西南十五里,與永豐江會合,稱爲墨潭。當地的人不叫贛江,叫吉文江。江中心有一座小洲,稱爲清湖洲,迤邐迴繞,像個吉字,所以也稱爲吉水。
官道倚江西南行,離而複合,在墨潭附近,道路與江岸之間,相距已不足半里地。
江岸草木叢生,凋落的草木在寒風中虎虎厲嘯,江風凜冽,寒氣徹骨。天宇中雲沉風緊,嚴冬至矣。
安平換穿了棉襖,敞開上襟,揹着小包裹,大踏步趕路,乘夜趕赴府城。趕長途不能以輕功趕,他以每天兩百里的腳程,泰然趕路。兩百里的腳程,比趕長途的腳伕幾乎快了一倍,已是相當快捷了,黑夜中,時局不靖,沒有人趕夜路,只有他孤零零一個人。
前面出現了兩個傴僂着的背影,正一步一頓地南行。
他心中一動,忖道:“這兩個人腰中佩有劍,會不會與我有關?反正也不急於趕路,何不盯上他們瞧瞧?”
他向路側一閃,想從側方接近跟蹤,也想繞到前面等候,看是些什麼人。
剛隱入路旁的草叢,前面的人影已經停下了,有個蒼老的喉音說:“先歇它會兒,時光還早呢。他們也該來了,在這兒等上一等,一同前往豈不省事?””
“也好,反正快到了,等他們來了再一同前往,省事多多。”另一人用老公鴨似的嗓子答。
兩人撩起衣袂,在路旁的巨石上坐下了。安平還來摸清對方的藝業,不敢太過接近,隱身在五六丈外,凝神頃聽對方的對話。夜黑如墨,不易看清面貌,但自衣着和隱約的身影,與兩人的聲音上猜測,必定是上了年紀的人。
坐在右面的老人挪了挪腰懸的長劍,用老鴨嗓子說:“高明兄,你猜想當家的會不會答應潘提調加盟綠林?”
語音蒼老的高明兄乾咳了一聲,反問道:“永權兄,你意下如何?有何打算?”
“我?我不贊成加盟綠林,我幹我的黑道,比較自由而痛快些,做綠林有何好處?處處受拘束,打家劫舍可沒有目前以天下爲家,以江湖爲院愜意些。”
“那就對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當家的當然也有此種看法,何用多猜?”
“高明兄,這次到底是誰泄露了咱們當家的香堂所在?”
“你猜是誰?”
“咱們藍箭幫只有六十四名弟兄,全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漢。當家的創幫十餘年,一向不主張向外張揚,對外守秘,決不提藍箭幫的名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十餘年來無人知道咱們的底細,在各地做案,從沒有人懷疑是本幫所爲,誰會甘冒大不韙做出這種叛幫犯戒的事,兄弟想不出到底是誰。”
“永權兄,我看,決不是本幫的人泄的底,八成兒是當家的朋友黑金剛,引潘提調前來試探的。”
“那也不對呀!黑金剛只知當家的隱居東山,因此帶了潘提調前往尋找,送掉了性命,爲何潘提調會派人到芝山村投帖?顯然是黑金剛死後,潘提調方查出當家的住處,所以派人投帖,自然是本幫出了叛徒,與黑金剛無關了。”
“這些事不提也罷。你說,當家的藝業超塵拔俗,一表人才,爲何甘心在江湖中秘密走動,不求聞達?江湖上比他差勁多多的人,皆叫字號抖威風,神氣萬分。他卻默默無聞,誰也不知道他李天虹的大名,這不是極爲反常麼?”
“哈哈!高明兄,你豈不是在抱怨自己麼?你我的藝業,決不比什麼三劍二刀五亡命差勁,但有誰知道你項高明我畢永權是何許人呢?俗語說:人怕出名豬怕肥;咱們不求名,只求利。除了當家的以外,六十三位弟兄,誰不是有田有地,有財有勢,有家有小的地方豪紳,一年間做上三五趟買賣便安居納福,讓那些有名有姓的江湖好漢去頂黑鍋,咱們高枕無憂,豈不快活?名,要來何用?當家的手創藍箭幫,每半年至各地巡視弟兄們的買賣,幫雖小,仍然是一幫之主,無憂無慮,豈不強似那似那些亡命?在芝山村,他是一村之主,也是吉安府的財主,在鄉紳中有頭有臉,豈不比做江湖浪人快活麼?潘提調派人前來投帖,遊說當家的加盟綠林,簡直無聊極了,他不會成功的。時辰不早,咱們走吧,免得落在潘提調之後,有點不便。”
兩人整衣站起,項高明仍用他那蒼老的嗓音說:“當家的已一再叮籲,如果對方來意不善,方可候命逐客,不然切不可暴露當家的身份,可不能忘了啊。”
畢永權一面走,一面放低聲音問:“高明兄,你說,萬一當家的被潘提調說的動,加盟綠林,追隨那些強盜起兵造反,咱們該如何打算?你我是三十餘年的朋友,也是白沙的近鄰;你是富田村的首富,我是三曲灘的縉紳。彼此交情深厚,無話不談,我該請教你的打算,以便參商。”
“永權兄,你能不能先說你的打算?”
畢永權沉吟片刻,堅定地說:“我不幹。”
“不幹又待如何?”
“要求脫幫。”
“能麼?”
“不能又待如何?”
“你不怕當家的用幫規治你?”
“咱們有權決定,怕什麼?”
項高明冷笑一聲,低聲道:“使不得,咱們只有一條路可走。”
“哪一條路?”
“咱們十多年來,好不容易掙來這份家業,得來不易,總算是在刀鋒劍刃上討來的,豈容他人破壞,拱手讓予他人?咱們設法挑唆當家的和姓潘的鬧翻,不就功德圓滿了?”
“好,妙!今天能應召趕來防範意外的人,還有府城的謝元和陳森兩位兄弟,永豐的洪錦,森淦的王濤。這幾位都是咱們感情最深厚的弟兄,咱們何不先在他們身上下工夫,說服他們同心協力行事,以壯聲勢,豈不有備無患?”
“他們靠得住麼?”
“我想,他們不會反對的。”
“好,就這麼辦,快,咱們早到一步,好好安排。”
兩人不再說話,腳下加快。
尾隨的安平相距在五六丈外,有時地形不許可,便會拉遠至十餘丈,因此並未將他們的話全部聽清,但大意卻多能瞭解。他對兩人所說的藍箭幫一無所知,對潘提調卻不陌生,心中一動,便決定限去看個究竟。
走了半里地,兩人向左折入一條村徑。不處的小山下,三五盞燈火明滅不定,在黑夜中十分引人注意。
狗吠聲乍起,村落已近。
安平向左一折,隱沒在一片果林中。人地生疏,他必須先摸清附近的形勢,看清進退的路線,因此耽擱了不少時光。等他重新回到村中最大一棟有燈光的宅院,客人早已全部到齊了。
這是一座約有三五十戶人家的小村落,土名兒叫做芝山村,所佔的地勢並不高,可以俯視贛江兩旁的江岸平原,距官道僅有半里地。
這座村雖不大,但在附近卻是十分引人注意的村落。因爲村中有一位土財主李天虹,可算得上是周圍數百里的首富。他爲人慷慨,樂善好施,年紀不到半百,相貌堂堂一團和氣,擁有十餘年來他帶領的百十名男女家奴,以及開闢出來的附近上萬畝良田。在府城,提起吉水李爺,幾乎婦孺皆知。在吉水,更不用說,與城中的龍大爺國安,並稱吉水雙義。因爲他兩人對縣內的慈善事業從不人後,修橋鋪路恤老憐貧,施棺施藥等等善舉,莫不攘臂爭先,而且對人一團和氣,從來不爭強鬥勝。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他與龍國安之間,除了在途中相遇,互相點頭招呼之外,彼此之間極少往來,即使年節相賀也僅止於投帖致意而已。因此,有人反而對龍大爺誤解,認爲龍大爺的祖上是官宦人家,門第不當,以致李太爺不願高攀,怕龍大爺仗勢欺人云雲。
這座芝山村有四五十戶人家,但真正的落戶村民不足十戶。其他的人,皆是李家的佃戶,或者是奴僕,因此,李大爺便是本村之主,他在附近十餘里的四座村莊中,是一言可以決事的領袖人物,爲鄉民尊敬的長者。李家的兩位少爺,也是和藹可親甚得人緣的大好人.他的兩房妻妾,也是盡人皆知的賢妻良母。
李大爺田廣財多,但家中只有奴僕,而不養保鏢護院,所有的奴僕都是本份人,從未聽說李家的人與鄰人結怨,也從未發生過倚勢魚肉鄉里的事。
總之,從任何角度去看李家,皆可看出這是本地樂善好施的殷實富家,沒有人會相信他會是藍箭幫的幫主,更不知他是身懷絕學,每年皆到外地指揮幫衆做不要本錢買賣的黑道巨魁。李家從南昌遷來的,落戶十餘年,這一帶的田地是他所開墾,誰又願意多管閒事,去打聽李家的底細?反正他爲人慷慨,樂善好施,出身自不會壞,便沒有人願去追究他的來龍去脈了。連官府也從不過問。本地的鄉民更不加理會,久而久之,他的根底不但無人查究,他反而成了當地的土著啦!
村中心的十餘棟樓房,是李大爺天虹的產業,正宅是兩層建築,古板、陰森、寬大、重門疊戶、光線幽暗,是本地的傳統建築,毫無岔眼處,前有院子,大廳寬敞,但窗戶開得小,顯得光線不足,可是晚間有燈光,看去便顯得明亮而空敞了。
村民家家閉戶,大冷天,又是夜間,沒有人外出活動。所有的看門狗,皆已關在家中,塞上狗洞不許外出遊蕩,所以只聽到狗吠而不見狗蹤。今晚氣氛不尋常,多年以來,關住家犬,塞了狗洞。這還是破天荒第一道,敏感的村民相戒不可外出,少管閒事爲妙。
村外陸續到了不少不速之客,狗吠聲此起彼落。
大廳共懸了八盞油燈,燈光從明窗中泄出。村中其他各處,則燈火全無。
院門外,暗影中有人伺伏,看不見的危機,籠罩了這座小小的芝山村。
堂上設了主客席,東西相對。客席上,分坐着蟠天蒼龍潘世光,山海夜叉馮陵,百劫魔僧正一,另五名中年以上年紀的男女,加上黑金剛的四名穿箭衣爪牙,共有十二人之多。
主人這一面,首席是一個身穿錦袍,年約四十開外,接近五十大關的中年人,四方臉,鼻直口方,慈眉善目,留了三綹長髯,身材有點發福,和藹可親,沒帶絲毫武林人的氣概,他就是李大爺天虹。
他的下首,分坐着八名穿長袍的中年以上,一概土著打扮的人士,有三名年紀已在古稀以上了。其中兩個,是安平暗中跟蹤的人,老態龍鍾,去死不遠。八個人中,也沒有一人帶有武林朋友的英雄氣概。
四周伺候的僕人只有三名,替主人和客人各奉上一杯香菜,在一旁聽候使喚。
李大爺臉上始終掛着笑容,發話道:“千言萬語一句話,兄弟確是無意於晚年出山,加盟之事,兄弟須詳加斟酌。同時,兄弟也不能勉強弟兄們放棄家業,冒險圖謀富貴,潘兄的好意,兄弟只有心領了。”
蟠天蒼龍撫腹大笑,笑完說:“兄弟此來,早已事先申明利害,同時也給李兄權衡的時日,並不急需李兄遽下決定。不過,兄弟不得不一再提醒李兄,那便是大兵過處,玉石俱焚,李兄即使想獨善其身,恐怕也不太容易!性命尚且不保,家財又何足論?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攘臂而起,共圖富貴,方可保全家業,尚請李兄多加衡量,以免誤事。”
李大爺淡淡一笑,額首道:“潘兄說得是,兄弟自會好好思量,三天之內,必有覆命,目下暫請擱下,爾後再議。兄弟有一件事甚感困惑,尚請潘兄加以明示,以便解惑。”
“李兄所問何事,尚請言明。”
“兄弟隱身芝山村,外人知者少之又少,連故友黑金剛也不明就裡。兄弟與潘兄並無交情,而且素昧平生,爲何潘兄蒞境不足兩日,便知兄弟的住處?”
蟠天蒼龍探手入懷,取出一隻布卷,放在案上徐徐打開,取出一支藍杆藍羽,沉重銳利的六寸鋼箭,笑道:“李兄請先看看這件信物。”
李天虹和他的八位弟兄,臉色全變了,僕人接過藍箭,呈給李天虹察看。
箭桿接羽處,只刻了兩個字:辛未。
李天虹的笑容消失了,但仍從容地問:“你們把他怎樣了?”
蟠天蒼龍也收斂了笑容,沉靜地說:“上月華林山主進襲宜豐,圍攻三日,臨江府的大軍趕來解圍,華林山主只好撤兵。官兵入城後,派人清剿四鄉,不問青紅皁白,屠殺四鄉百姓。龐家莊遭逢浩劫,三百餘口人丁大半道了橫禍,幾乎雞犬不留。這枝藍箭,是華林山主的一位頭目,帶人在官兵過後境後人莊善後,在一具屍體懷中找出來的。”
“潘兄怎知藍箭是兄弟的信物?”李天虹冷靜地問。
“華林山主是個老江湖,一看此箭,便知是江湖秘密幫會的信物,也是萬一大難臨頭時,用來自殺的利器.他將此物派人送至兄弟手中,矚兄弟查一查此箭的來歷。”
“潘兄果然高明,果然查出來了。”
“兄弟並不知此箭的來歷,同時,與黑金剛候兄至東山造訪李兄,候兄只說李兄是他的知交好友而已。直至昨晚,兄弟方知李兄是藍箭的幫主,隱居處在芝山村而不在東山,因此今晨派人投帖,代爲先容。”
“潘兄,指引潘兄前來的人……”
“哦!那人李兄恐怕也不陌生。”
“是游龍劍客麼?他的爪牙遍江湖,只有他……”
“不,那是妙手飛花上官貽,他與貴幫的長沙府排名戊午,名雖低但藝業了得的於方正交情深厚。”
“哦!妙手飛花竟然仍在人間?”
“李兄且體怪於方正違犯裁規,妙手飛花與他有生死交情。同時,妙手飛花也不是有意陷朋友手不義,他是無意的,因爲兄弟那時正與一位好友會晤,他恰好在旁,一時好奇,不經意地透露了口風,方知十餘年前藍燕……”
“貴友是誰?”李天虹搶着問,臉色變了。
“這人李兄想必認識,他的綽號叫瘦靈宮,爲尋愛子的下落,從彰德府三山小隱不遠萬里而來。”
李天虹臉色泛白,倏然站起。
蟠天蒼龍淡淡一笑,若無其事地往下說:“瘦靈官離開槐蔭莊,一面是想會晤愛子,也順道拜望蟠龍堡的狄堡主。他不但將李兄十餘年前得意情形向兄弟評說,也將李兄未創建藍箭幫以前的往事,……”
“別說了。”李天虹衝動地大叫。
蟠天蒼龍呵呵一笑,輕鬆地說:“好,兄弟不說就是。今晚在座的不只是你我二人,說多了確是不便。天色不早,城內尚有兄弟不少朋友,兄弟還得趕回城中,商量追蹤神龍夏安平的事。貴友黑金剛死在神龍夏安平之手,李兄是否打算替貴友報仇,悉從尊便,兄弟告辭了。諸多打擾,恕罪恕罪。”
“且慢!”李天虹叫。
蟠天蒼龍臉色一變,凜然站着說:“李兄的意思……”
“兄弟別無他意……”
“潘某的朋友,正在城中立等兄弟返回主持大局……”
“潘兄請放心。”兩人搶着說話,氣氛一緊。李天虹瞥了左右一眼,又道:“潘兄是有備而來,兄弟不是傻子。貴友在城內相候是假,在村外戒備是真。兄弟不怪你,身入秘密幫會的香堂,不得不防,理該有萬全準備。做說客如無實力相輔,萬事無成,易地而處,兄弟也會未雨綢繆的。這樣吧,何不請貴友入村一敘?潘兄所提加盟的事,兄弟立即在香堂召開會議,明晨便可有所決定了。”
“這……這方便麼?”蟠天蒼龍反而有點躊躇。
“哈哈!潘兄未免太小看李某了。不錯,芝山村舍下設有機關埋伏,但今晚並未發動。
不怕潘兄見怪,把村外潘兄的八位朋友算上,真要反臉,李某相信應付得了,不然便不能配稱……藍箭幫的幫主。潘兄是江右水旱綠林的總提調,本府及贛州府的綠林朋友,皆聽命於潘兄。潘兄今晚光臨舍下;事先已有萬全準備,如在舍下有些少差池,芝山村畢竟不是金城湯池,決難抵擋綠林朋友的大舉進襲,李某犯得着和潘兄過不去麼?放心啦!諸位及早安頓,兄弟要至香堂召集幫衆上香議事,明早見。”
“那麼,恭敬不如從命,打擾李兄了。”蟠天蒼龍喜悅地說,其他的人也都臉露喜色。
李天虹高坐站起,突然臉色一變,不悅地問:“潘兄,貴友是否已經入莊了?”
蟠天蒼龍一驚,沉聲道:“兄弟雖早作防備,確在村外留了八位朋友,但未獲信號,決不許擅人,李兄難道不信任兄弟麼?”
李天虹一言不發,突然身形如電,向右面的小窗飛射,奇快絕倫。
小窗的鐵柵突然上升,他也恰好到了窗口,但見人影一閃即沒,消失在窗外的黑夜中。
廳中一亂,警鑼震耳。
整座村莊黑沉沉,人影遊掠不定,不久,一切重歸沉寂,白忙了一陣。
蟠天蒼龍留在村外的八名同伴,由李天虹派人請入,將所有的客人安頓在客舍中,然後方親至宅後的香堂召集幫衆計議。
蟠天蒼龍老謀深算,爲了爭取李天虹,事先已有周詳準備,威逼利誘並施,再以揭發隱私相威脅,不怕李天虹不入彀中,抓住對方的弱點,豈怕對方不就範?
安平藏身在樓頂的飛檐下,直待人聲靜止,方從容離開,在村旁的樹林中露宿一宵,等候明晨的結果。他似乎預感到明晨必定有事,那李天虹城府甚深,不是易受威脅的人,也決不會輕易棄捨偌大家當,跟隨賊人們造反,做那毫無希望的亡命流賊。
從聽來的對話中,他知道蟠天蒼龍仍在找他,他並不在意。對於藍箭幫的事,他不想過問,只是對李天虹的身份和藝業,心中疑雲重重。藍箭幫默默無聞,李天虹既然說沒將蟠天蒼龍一樣高手放在眼下,藝業必定駭人聽聞,豈會是無名小卒?他憑什麼能組幫?憑什麼號召幫衆?顯然,蟠天蒼龍必定知道李天虹的底細,不然便不會慎重其事地前來做說客。
胡思亂想中,已是三更正,他正想安睡,突聽村中犬吠聲大起,心中一動,抓起包裹背上,向村中眺望。
他處身的樹林在村子的右側,可看到村前後的情形,天色雖黑,但附近全是凋體,視野尚可及遠,可以隱約看到村前後的動靜。
村後出現了一長串模糊的黑影,他心中一動,便向人影移動處悄然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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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七個奇形怪狀的人,前五人體型奇大,走近方可看出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活人,左肩右脅各帶了一個軟綿綿的屍體,所以看上去奇形怪狀。五個人共帶了十具屍體,蹣跚地沿着村後的小徑,向小山的南坡走去。
後跟的兩個人沒帶屍體,赫然是幫主李天虹,和蟠天蒼龍潘世光。
坡南有一條向西流的小溪。溪旁有一個黑黝黝的大大深坑,衆人在坑前站住了。
十具屍體放在坑旁,李天虹轉向蟠天蒼龍說:“潘兄,這就是兄弟的答覆。本幫共有六十四人,幫主之下,設有三位副幫上,其他弟兄則按甲子排名。這十人中,有一名副幫主,其餘九人是兄弟的得力親信,也就是今晚兄弟所能召集前來的全部弟兄。他們反對本幫主加盟,態度堅決,甚至語出不遜,兄弟不得不斷然處置,用鴆毒將他們置之死地,永除後患。
潘兄,你放心了麼?”
蟠天蒼龍有點毛骨悚然,懍然地說:“幫主的心意,兄弟明白了。”
“你知道爲什麼嗎?”
“兄弟認爲,幫主是識時務的俊傑。大明皇朝百昏臣亂,生靈塗炭,以致天下洶洶,顯然氣數已盡。時勢造英雄,正是我輩揚眉吐氣,打江山奪江稷的機會……”
“哼!在下可不在乎這些,大明皇朝的氣數,與在下根本無涉,在下也不希望裂土封茅。”
“那……那……”
“你閣下聽了……”
蟠天蒼龍本能地急退兩步,駭然問:“幫主的意思是……”
“別慌,在下不會計算你的。”李天虹冷冷地說,稍領又道:“在下在名義上加盟,但有交換條件。”
“幫主有何條件?”
“在下不希望隨你們打家劫舍,只能令本幫的弟兄,捐助軍餉,以及供給有關住後附近城鎮的消息,也相助刺殺官兵的將帥,決不出面攻城掠地。你能答應麼?”
“一句話,包在潘某身上。”蟠天蒼龍拍着胸腔保證。
“再就是,瘦靈宮老匹夫所透露的消息,你必須守秘。假使你透露口風,在下必定殺你。”
蟠天蒼龍打一冷戰,強笑道:“幫主但請放心,兄弟與瘦靈宮談論的事,今晚臨行時已寫妥密封交由一位親信收藏,交代他如果在下在貴莊有了三長兩短,方可拆封觀看。兄弟明早返城,燒去書信便了。”
“哼!閣下的話,在下當然明白,光棍眼中不容沙子,你當然另有萬全的妥善安排,令在下不敢輕易殺你。”
“幫主……”
“不管你如何安排,總之,你如果口風不緊,休怪在下心狠手辣,大不了重新天涯亡命,但你是逃不掉的。”
“幫主但請放心,兄弟不是糊塗人。”
李天虹用手向深坑一指,陰森森地說:“坑通溪底,屍體沉下,不消十天半月,便會腐爛得只剩一堆白骨,無法辨認。推下去!”
五個人同時動手,噗通的一陣水響,屍身落坑。
這瞬間,李天虹雙手齊揚,五把飛刀發如暴雨,五個推屍人只有兩人發出厲叫,片刻間先後倒地,有兩人直接栽下坑中去了。
李天虹若無其事地將三個仍未斷氣的人-一踢落坑中,一面陰惻惻地說:“今晚的事,只有你知我知。閣下,你休想打歹毒的主意,萬一你口風不緊,在下便說是你下的毒手,本幫的人,便會全力對付你。本幫的人散處天下各地,除非你死了,不然休想逃出在下的掌心。走,你們必須乘夜離開,但不能立即返回城中。西面距此裡餘,墨潭渡口有地方歇腳。
破曉時分,你們可由東北角的小徑,抄小道由城東的鹽倉嶺入城。這一來,日後你口風不緊,東窗事發,這件血案你便脫不了干連了。”
蟠天蒼龍倒抽了一口涼氣,一面走一面說:“幫主過慮了,在下不是守不住秘的人。”
在暗處隱身偷看的安平,被李天虹冷酷陰狠的舉動,驚出了一身汗,忖道:“這人好惡毒的心腸,爲了自己的利益,含笑置手下弟兄於死地,可怕極了,這種人留在世間。真是人間的不幸,天道何存?”
他抄道到村西等候,一面想:“如果我能在途中截殺蟠天蒼龍一羣人,那麼,惡賊留在城中的爪牙,必定會拆開惡賊留下的書信,豈不揭穿了李天虹的秘密?這一來,窩裡反鬧定了,豈不省一番手腳,爲世除害?”
他的算盤打得精,可是,卻不知蟠天蒼龍根本就沒留下什麼書信,只是爲了保全性命,不得不信口胡說,威脅李夭虹而已。
他跟蹤蟠天蒼龍一行二十人,在渡口投宿,惡賊們大概心中有數,不敢不遵命原地歇息,更不敢妄自走動,破曉時分,一行人浩浩蕩蕩繞道東北而行,抄小道直奔鹽倉嶺。
安平尾隨衆賊,在半里外跟蹤。他發現李天虹也在暗中相送,不敢跟得太近。
鹽倉嶺也在縣城東面兩裡地,山頂平敞,據說在南唐時代,上面是鹽倉。小徑必須經過神洞,方可到達鹽倉嶺。
安平不能遲遲動手,他不希望再經過神洞二峰,怕碰上龍家的人。
龍大爺已帶了兩位健僕,伴同着輝老祖孫,昨天下午風塵僕僕,以快腳程趕到了吉安府去了。他們後面,皓姑娘祖孫三人乘了山轎,帶了琴、棋兩侍女,隨後趕向府城。書、畫兩女,則帶了大青大黃,由東面的山區南行。所有的人,皆不在吉水縣境了。
雙星夫婦帶了八名男女,還有柳琪師徒,也急急趕向府城,打聽安平的消息,暫時放棄追逐妙手飛花的事。
逸鳳也先一步走了,行色匆匆。
留在吉水縣境的人,大部份是安平的敵人,他們不死心,仍然在四出搜尋安平的蹤跡。
距神洞雙峰還有五里地,暗中盯梢的李天虹打道回村。
安平向側繞出,越野急走。
蟠天蒼龍一羣人腳下甚快,急於離開李天虹的勢力範圍。這惡賊自命英雄,看了李天虹處置幫中弟兄的殘忍舉動,居然嚇出一身冷汗,心中懍懍。他對同伴提出的疑問一概不作正面答覆,也拒絕解釋,只催促衆人快走,像是漏網之魚。
正走門,前面出現一座山坡,小徑盤曲上行,附近全是碎石枯草,百十丈外方有凋落的疏林。近被項處,零星散着一些葉已落盡的小樹。當地的土著,叫這座小山爲碎石山,碎石甚多,山坡雖平坦,卻不長樹木,連不怕土薄的松樹也不易生長。
蟠天蒼龍用手抓住劍鞘,領先匆匆急走。
神洞雙峰方向,相距不足三裡,雲夢雙姣帶着奇醜的山靈和百殘老人,蛇神曾瑞斷後。
天氣太冷,他的三條不需冬眠的毒蛇,已收入了特製的蛇囊,不再盤在脖子和手臂上了。
蟠天蒼龍急於趕路,不知大禍將至。快接近被頂,前面的枯樹下,突然冉冉升起一個高大雄壯的青年人,遠遠地向他咧嘴一笑,朗聲吟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誰人走此過,留下老命來。哈哈!劫路的遇上強盜……不,小賊遇上了江右水旱綠林的總提調,簡直是小鬼遇上閻王,不啻自尋死路。咦!今天這趟買賣,必定虧老本。”
蟠天蒼龍大吃一驚,臉色大變,駭然叫:“神龍夏安平!”
安平舉步向下走,笑道:“總提調,纔來呀?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夏某對閣下思念得緊。”
二十名賊人先是大亂。最後發現安平只有一個人,膽氣一壯,齊聲叫罵起來:“宰了他,這傢伙可惡!”
“他只有一個人,咱們煮了這王八蛋。”
“殺……”
叫打叫殺的聲音大得嚇人,卻沒有一個人敢逞英雄首先衝上。衆賊左右一分,紛紛撤兵刃戒備。
蟠天蒼龍也看出自己人多勢衆,掌握了優勢,但地方太過寬敞,困不住人,不無顧忌。
可是,目下的形勢不許他退縮,二十名一流高手,難道還害怕和一個江湖小輩動手不成?怎能畏首畏尾退避不前?他拔出長劍,向山海夜叉低聲道:”馮兄,咱們聯手。”
山海夜叉確是有點心中發毛,懍然地說:“他的寒影劍利害,我這根烏金盤龍杖不敢硬碰。”
“咱們定下神,小心些就是,先一擁而上,咱們聯手找機會行雷霆一擊,必定可以成功。”
百劫魔僧還未和安平交過手,仍能沉得住氣,高舉着他的金禪杖,大吼道:“這傢伙一日不死,咱們一日不得安枕,上啊!用亂刀分他的屍,喝他的血!”
賊人們吶喊一聲,排山倒海似的衝上。
安平哈哈狂笑,向右繞走,劍仍在鞘中,腳下如行雲流水,從北面繞至西端,賊人的陣勢不戰自亂。
他從容在人叢外遊走,進退時快時慢。繞至東南角,賊人們已散佈在十餘丈的山坡上,彼此互不兼顧,又不敢奮勇追逐,吶喊聲逐漸消沉,氣焰斯竭。
安平腳下逐漸加快,遊走如飛,圈子愈拉愈大,口中不時發出毫無忌憚的狂笑。
蟠天蒼龍額上開始冒汗,大叫道:“朋友們,千萬不可被他誘散咱們的陣腳,列陣,不可亂走,咱們和他硬拼,等他上。”
賊人應聲聚合,以蟠天蒼龍爲中心,左右分列,嚴陣以待,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
安平停止遊走,大笑道:“哈哈!不再逗你們,論閃避遊走的輕功,你們沒有任何人可以將夏某截住,你們不該不由量力的。準備了,咱們該放手一拼啦!”
聲落,他雙手下垂,臉色一沉,舉步迫進。
左翼的賊人以百劫魔僧爲首,緩緩抄出。
右翼的賊人,也徐徐繞近。
安平神色肅穆,一步步迫近。
蟠天蒼龍激伶伶打一冷戰,鋼牙一銼,突然大吼一聲,挺劍撲上,招出“駭浪驚濤”拼命了。
山海夜叉不敢怠慢,一聲怒嘯,搶步衝出舉杖便掃,“枯樹盤根”,搶攻下盤,從旁夾擊。
青影一閃,安平不進反退,但見人影剛動,如同電光石火,又重新出現在右側兩丈之遙,迎住了從右面包抄而來的賊人。
“哈哈哈哈!”長笑震天,但見光華乍現即隱,他連人帶劍從兩名賊人中間衝過,在喊人們的身後丈餘處倏然轉身,寒影劍斜指,腳下是丁字樁,徐徐向後移。
“啊……”慘號聲淒厲刺耳,兩名賊人的胸腹交界處,血如泉涌,踉蹌向前衝,衝出丈外,淒厲狂叫着砰然仆倒,一面滾動一面叫:“救命……救……我……”
安平改向左移,一面輕叱道:“快派人救他們,遲了將流血過多而死。還不及早救人麼?夏某手下留情,只除元兇,劍廢助惡之賊。”
聲落,後退的身軀重新急進,撲向左面,霎時光華飛旋,劍嘯聲如同天際隱隱傳來的殷雷,人影連閃,猛撲左面衝來的四名賊人。
四名賊人心膽俱寒,齊聲大吼,左右一分,三支劍一把刀同時揮出,採取後退招術,護身自保,鬥志全消,處於捱打的境地,不敢回手反擊。
身後,百劫魔僧怒吼如雷,急速奔到,金禪杖兇猛地搗向安平的後心。
山海夜叉也從安平的右側撲到,烏金盤龍杖一記“橫掃千軍”,行雷霆一擊,掃向安平的腰脅。
可惜,安平已經衝出,烏金盤龍杖以寸餘之差,掠過安平的脅下,一招落空。
金禪杖也沒夠上,相差三寸,杖頭仍然向前跟進,和尚的衝勢甚猛,緊迫不捨,餘勢仍然兇猛無比。
安平的衝勢更快,根本不理會背後追擊的金禪杖,光華飛旋之下,“錚錚”兩聲輕鳴,左右兩枝近身的長劍急蕩而開,另外一劍一刀的鋒尖,距體尚差三四寸,他不予置理,光華旋出,衝前八尺使向左一閃,寒影劍回拂,風雷驟發,清叱震耳。“接劍!”
“哎唷……”先前閃避出招護身的四大漢中,有兩人狂叫着奔逃,一個右胳血如泉涌,一個右上臂刺穿,劍貼骨擦過,痛得淒厲地大叫而退。
同一瞬間,另兩名大漢的一劍一刀,把跟蹤安平追襲的百劫的百劫魔僧擋住了。百劫魔僧身軀龐大,使用金禪杖時,雙手必須張開,沒有安平靈活,不易從刀劍中衝過,衝勢又太急,想止勢委實困難,躲避也不易,唯一可行的辦法,是將刀劍崩開。
“叮噹!”暴響與安平的叱喝同起,金禪杖崩開了刀劍。
百劫魔僧像狂風般衝過,恰好衝向安平閃身的方位。
安平的劍,已光臨和尚的左脅。
百劫魔僧心中一冷,大喝一聲向右便倒,“碎”一聲右肩着地,急向前滾。這瞬間,他感到左胯骨一涼。
安平在和尚臨危側倒避招的瞬間,劍尖下沉,在和尚的胯骨上劃了一劍,裂了一條三寸長的口子,鮮血染透了僧袍。
他不再追襲,向側繞走,輕拂着寒影劍,劍鳴像虎嘯龍吟。虎目中神光以電,注視着雜亂的賊人,陰森森地說:“誰不要命的話不妨上前送死。人多沒有用,此地儘可施展,人多反而礙手礙腳,只有白送死。在下不想多傷人,以免有傷天和。饒你們一死,其他的人趕快離此自尋生路?蟠天蒼龍和山海夜叉,你兩人必須留下,你們造孽一生,滿手血腥,再讓你們活在世間,不知還要往死多少無辜,你兩人逃不掉的。”
四名穿箭衣的大漢,首先有兩個開溜。
接着是先前受傷的兩個人,狼狽而遁。
蟠天蒼龍眼見大勢已去,鋼牙一挫,大喝道:“馮兄,咱們拼了。”
山海夜叉往他身側靠,沉聲道:“人少反而易於施展,咱們兩人聯手,不見得怕他,咱們等他來。”
第五名賊人逃走了,第六名也接着飛逃。
蟠天蒼龍向臉色蒼白的百劫魔僧招手叫:“正一大師,如能再戰,何不三人結三才陣斃了這小輩?”
安平欺近兩名遲疑不決的賊人,寒影劍徐引,向兩人冷笑一聲,踏進一步。
兩賊情不自禁打一冷戰,倒抽了一口涼氣,悚然後退,眼中升起恐怖的光芒,突然扭頭驚叫一聲,拔腿便跑,快如狂風。一口氣奔上坡頂,亡命而逃。
坡頂上,一羣男女突然出現。
“雲夢雙姣!”一名惡賊興奮地叫。
“你是誰?”走在前面的山靈喝問。
“神龍夏安平。”賊人語無倫次答非所問地叫。
“混蛋!”百殘老人勃然大吼,一掌拍出。
賊人相當機警,老殘廢的迴旋摧心掌是武林一絕,豈能被掌風擊中?火速躍退,大叫道:“下面是神龍夏安平在行兇,老前輩尚可趕上。”不等老殘廢再發掌,扭身越野而遁。
“下去看看。”柳神叫。
“果然是他。”青狐喜悅地叫,首先向下急掠。
柳神趕忙尋上,急聲問:“瑤妹。你還要找他?”
青狐一面急掠,一面恨恨地說:“逸鳳那潑賤貨折辱我們,此恨難消,找夏三東主揭她的底,方能出這口惡氣。”
逃散了的賊人,已經遠離鬥場,百劫魔僧腳下遲疑,死瞪了安平一眼,方轉向蟠天蒼龍苦笑道:“總提調,貧僧已無再戰之力,就此別過,願兩位能逢凶化吉,福壽無量。貧僧要退出江湖,入山苦修以贖前愆,不再過問世事,塵緣已了,恕貧僧先走一步。”
說完,深深稽首,大踏步而去。走了十餘步。突又回身向安平說:“貧僧輸得雖不光彩,但心服口服。謝謝施主劍下留情,感激不盡。只須施主在世一日,貧僧決不重出江湖丟人現眼,阿彌陀佛。”
聲落,一手挾了金禪杖,一手掩蓋住創口,踉蹌走了。
雲夢雙姣帶了七名男女,急奔而下。
安平若無其事地走近蟠天蒼龍和山海夜叉,兩個老惡賊並肩而立,嚴陣以待。
他已看清來人是雲夢雙姣,更看清了曾經用斷肘暗算他的百殘老人,雖深懷戒心,但地勢開闊,不用耽心。一比一,他深信這些人中,沒有人可以攔得住他。昨天他悟出了排雲七散手劍術,尚未體會出其中的奧妙,也未曾經過實戰的考驗,正要找機會考驗所創的神奇劍術哩!
剛纔他曾經試了兩招,但對手太弱,劍法也未臻成熟,不夠熟練,用起來似是而非,還未能充分發揮威力。他希望這幾個藝業超人的高手加入,再試試新創的劍術是否真能管用,利用這幾個高手名宿,改進新創劍術的缺憾,以便去蕪存菁,臻於至善之境。
“你們是不是要先商量一下聯手的配合術?”他向兩賊含笑問。
蟠天蒼龍有點心虛,退了兩步冷笑道:“閣下能稍候片刻麼?”
安平向後退,泰然笑道:“有何不可?給你們片刻時辰。”
蟠天蒼龍心中暗喜,他已發覺雙姣的到來大有用處,扭頭叫道:“兩位姑娘來得好,請助老朽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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