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備糧,嗅一嗅,告訴我上面有人嗎?”儲備糧聰明地擡起頭來,鼻子在空氣中吸吸,然後吐着舌頭朝趙邁搖搖頭。
想要爬上去,還要費一番功夫。由於擔心這裡有魔法屏障——趙邁有九成九的把握確定這裡有——所以他不允許儲備糧使用傳送的力量。拿出繩索,趙邁將狗狗綁在胸前,順便綁住心木矛。由於心木矛壓制魔法和心靈異能,所以不管有什麼魔法屏障和陷阱,都會被它壓制,這是他們依仗的萬能通行證。隨後,面對眼前的豎井,趙邁和朵吉安背靠背,將腳抵在井壁上,一點一點互相推擠着這才走了上來。
神殿塔從外面看形似一個方尖碑,四個光滑的外表面從下到上逐漸收窄,最後在頂端匯合成一個尖端。有兩個入口,一個在第一層的東面,施工的奴隸和材料就是從這裡進出,也是看守最嚴的地方。還有一個是在第五層,西側面一個突出的平臺上。從平臺可以看到競技場,也可以看到巫王卡拉克的寶座。這裡要麼飛上來,要麼傳送上來。
神殿塔的裡面是一個由回字形螺旋臺階貫通的結構,共分有七層,下面六層圍繞着臺階佈置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房間,裡面將要放置提爾城敬獻給巫王大人的貢品和禮物。不過現在裡面都是空的,以免影響到它們作爲魔法陣工作的效率,那纔是它們真正的建造目的。第七層沒有房間,只是一個整體的拱頂,將來會成爲巫王卡拉克化龍時的巢穴。
爬上豎井之後,儲備糧負責警戒,看看有沒有守衛。心木矛壓制魔法之後,狗鼻子成了整個神殿塔最強的偵測能力。趙邁一直抓着朵吉安的胳膊,將她一直帶在身邊,如果遇到聖堂武士或者守衛,一身高階官員制服的朵吉安能夠拖上一會兒,給趙邁突襲解決問題的機會。他們三個不能分開,因爲心木矛對魔法壓制的範圍並不大,拉開距離,說不定就會觸發這裡的防禦,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每一個巫王都是強者,卡拉克更是如此。考慮到他建造這個神殿塔,以及在化龍術上的研究,他在魔法上的造詣說不定是所有巫王中最強的——僅次於龍皇。
“跟緊我,寸步不離。”趙邁對朵吉安說道。後者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並沒有任何悲喜的情緒顯露,將緊張這件事情交給趙邁自己來負擔。神殿塔並沒有修建窗戶,只在回形臺階上配置了一些燈臺,依靠裡面的油脂燃燒照明。在施工期間,這裡日夜都是燈火通明,現在似乎並沒有人,所以只有十之一二的燈在燃燒,提供微弱的照明。
兩個人一條狗離開豎井的房間,踏上了螺旋臺階。儘管努力放輕腳步,但即便是呼吸聲在這裡也會被放大,形成迴音。這聲音讓人毛骨悚然,總覺得還有其他人在這裡,讓人汗毛直立。
趙邁不斷告誡自己,這一切都是錯覺,是飆飛的想象力,實際並不存在。他想要保持冷靜,但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按照他所知道的“劇本”,裡卡斯將在競技場上投擲心木矛,射入巫王卡拉克的胸膛,然後衆人合力將巫王殺死。跟着劇情走是最安全的方法,而不是這樣脫離劇本,一切全靠自己的推理和設計。這樣有可能成功,但若是失敗……
不,一定不能失敗!趙邁爲自己打氣!沒空擔心失敗,努力想要成功已經需要佔用他全部的精力,現在萬萬不能分神。他的心臟砰砰直跳,手心滿是汗水,反倒是朵吉安永遠冷靜,並不爲外物所擾並且沒有情緒和記憶,在這個時候確實很有用處。
臺階的前方,一團藍色的雲霧從牆壁中滲透出來,在半空中翻滾變成一個人臉的形狀。那是個總是皺着眉頭的中年男子的臉,深陷的眼眶中閃現着兩朵銳利的星光。他張開虛無的嘴巴,用哀愁的語氣說道:“可悲的活物,你們又是來做什麼的?爲什麼要踏上死亡的階梯,爲什麼要試圖從深淵爬向地獄?”
一個縛靈。趙邁觀察了一下,做出了判斷。這是一種被困在某地的幽靈,執念讓它們戰鬥力相當強大,被縛靈殺死的生物也將變成縛靈,繼續前者的工作。邪惡的法師有時會製造縛靈用來看守某些重要地點。由於縛靈可以穿透實體,從牆壁、地面和天花板後面發動攻擊,飛行又給了它們超強的機動性,所以在很多時候比守衛魔像更加好用。
只有一個縛靈?趙邁瞄了一眼周圍,確實沒發現其他的守衛。轉念一想這倒也合情合理,巫王不斷要求工期提前,拼命壓榨奴隸和聖堂武士的力量,結果就連他自己都陷入工期緊張的狀況中。這個巨大的魔法陣就足夠忙碌的了,向所有施工人員隱瞞它更是艱苦的工作,那麼巫王肯定沒有太多富裕時間來安置守衛。
而且,當他的計劃成功後,他將會成爲巨龍。他已經計劃拋棄整個提爾城,讓死亡從神殿塔開始擴展。當那個時候,神殿塔對他就完全沒了用處,爲什麼還要費心守衛?
當巨人高傲地擡着頭,目光投向偉大的太陽時,他不會想到腳下偷偷行動的小老鼠。
縛靈在這裡走來走去,並沒有觸發什麼魔法警報,所以趙邁認爲他們有很大的可能已經離開了警報區,至少縛靈周圍這塊區域能夠自由行動。他心裡有了主意,解決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殺死麻煩。
“奉巫王大人的命令,對神殿塔做最後的檢查。”一旦專注起來,趙邁反倒不慌張了。他微微鞠躬,然後介紹身後的女子。“由朵吉安大人陪同檢查,她是神殿建築高階聖堂武士。”
“是的,我見過她,又一個可悲的靈魂。”藍色的雲霧大臉依舊沒有被說服:“巫王大人早些時候已經檢查過了,你們又有什麼用處?”
“巫王大人法力高深莫測,我自然是不如的。但是這裡的磚石建設的時候,我和朵吉安大人全程都在,所以我們自有用處。”趙邁直視着縛靈,嘴角微微上翹。他的右手握緊了心木矛,只要縛靈再靠近一點,他就要先手攻擊。破除一切魔法和心靈異能防護,縛靈在趙邁面前將非常脆弱。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它的機動性,所以必須一擊得手,不能讓它鑽進牆壁逃跑。
“巫王大人會需要你這種小角色嗎?還有一條狗?”縛靈依舊皺着眉頭,緩慢接近趙邁。突然,他的臉色大變,兩隻眼睛直瞪着趙邁手中的武器。
心木矛如同毒蛇出洞,猛然鑽入縛靈的身體。趙邁的腳下就像安裝了彈簧一樣,只是一瞬間就跳過了多個臺階,直接穿透過去。
伴隨着尖叫聲,縛靈藍色的大臉砰地一聲炸開,變成一團團拳頭大小的雲朵。趙邁立刻回頭,不斷用心木矛戳刺這些小云朵。每刺一下,就有一聲微弱的尖叫。儲備糧衝上來,張開嘴巴不斷噬咬。唯獨朵吉安沒有接到命令,所以呆立在原處。趙邁生怕縛靈逃脫,手下動作不停,不一會兒就把所有的藍色縛靈雲全都擊碎了。
心木矛果然是神器級別的裝備,在攻擊和殺傷方面無出其右,不然解決縛靈哪有這麼容易?趙邁擦擦汗,豎起大拇指誇獎一下儲備糧,然後讓面無表情朵吉安跟上。
不過趙邁很清楚,絕不能迷信武器。心木矛雖然有着這麼突出的優點,但是弊端同樣明顯:拿着它就不能使用魔法和心靈異能,變得和普通戰士沒什麼區別。只要敵人遠遠射箭,或者單純武技高超,就能輕易殺死心木矛的持有者。所以這武器只有在特定情況下才是好東西。
“來吧,看來我們的運氣很好,沒有其他守護者的樣子。巫王大人很相信他的魔法屏障,再加上精力有限,所以這外緊內鬆的狀況和我推想的一樣,的確存在可利用的漏洞。”趙邁繼續和朵吉安前進,一路向上攀登,來到第五層平臺旁邊。
競技場的喧囂從外面傳進來,一波又一波從不停息。趙邁和朵吉安藏在陰影中,根本不敢暴露自己的身影。也許巫王擡起頭來,用熱切期盼的目光看向這邊的時候,會不經意看到兩個小蟲子。他不會允許小蟲子依附在神殿塔完美的身軀上的。趙邁嘆了口氣:不,現在還不到時候,不能去看競技場的情況。
那陣陣聲浪,說明競技仍在熱火朝天地進行着,角鬥士們仍舊在爲了勝利和最後的自由努力搏殺,和怪獸、和其他角鬥士、和自己。鮮血在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染紅了沙地,作爲祭品的生命正在競技場上一個個凋零,奉獻給巫王大人。
趙邁的手指從牆壁上輕輕拂過,感受着神殿塔粗糙的磚石牆壁的觸感。如果計劃不能成功,所有人就都將迎來不可避免的死亡。現在仔細想想,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恐懼的事情。在趙邁過去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要麼成功要麼死”的情況。閉上眼睛慢慢體會這其中的恐懼,然後從中挖掘出興奮和激動,再讓熱血充斥自己的血管,讓靈魂感到陣陣悸動。
他喜歡這種冒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