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就這麼看着?”路九久還是有些不忍心看自己的朋友玉醉的族人就這麼被無情的屠戮。
“不要心軟。”符生轉過頭去,認真的看向路九久,“路九久,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容易心軟了。”
路九久的視線就在符生的眼神接觸到她的那一剎那瞬間彈開了,她完全不敢與符生對視,此刻聽到這句話,臉色卻是變了變,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符生說得對,她就是太心軟了。
可是這種心軟,路九久卻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
畢竟,已經這麼多年的習慣了。
既然大家都贊同符生的想法,那麼路九久這麼個貪生怕死的人,自然也不會主動上前去幫助玉醉,但是心裡看着實在有些難受,索性閉上眼想自己的事情不去看那邊的情況了。
至於其他人則是聚精會神,眼神全都落到了玉醉那邊。
更甚至凝凝和小萌這兩個沒心沒肺的,直接從自己的包袱裡拿出零嘴,就地坐下,一邊觀戰一邊吃起了東西來。
幸好路九久此刻壓根沒注意在場幾人的動靜,不然的話,她氣都會被氣個半死。
而這邊的戰況不容樂觀,幾乎是一邊倒的情況。玉醉一咬牙,看着眼前一個一個死去的同族人,一個一個的屍體就這麼在地上堆砌成山,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不遠處的應無聲身上,他並沒有參與戰鬥,反而站在一邊,微微眯着眼,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趁着劉剽離他有一段距離,玉醉飛快的往應無聲的方向過去了。
應無聲心裡很亂。
腦子裡不斷出現剛剛玉醉看他的那一眼,那一眼裡有太多的情緒,讓他完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思考眼前的問題。
有哀怨,有憤怒,有悲傷,有滔天恨意,有無盡感情。
唯獨沒有釋然。
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這個姑娘。
這個陪他玩了一路的姑娘,雖然總是闖禍,也雖然她並不像個大家閨秀,可是卻總能帶給他無盡的意外之喜,讓他的生活裡充滿歡聲笑語。
他越來越糾結,自己當初選擇接近她來得手兔玉,究竟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如果當時直接搶,而不是因爲覺得無聊而選擇了這樣的一個方式,是不是他早就已經拿到了兔玉,早就已經完成了這個任務,早就已經又開始了自己在世間遊歷的孤獨的旅程,是不是……現在這一切都會截然不同?
可是一旦想到,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玉醉就永遠都不可能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裡,又突然覺得,他應該這樣做。
玉醉究竟是怎樣的存在,他自己都不懂自己了。
就在應無聲心煩意亂的時候,熟悉的氣息突然接近自己的身側,他迅速的睜開眼,女子略帶着冷漠的雙眼就這樣突然與他對視,他不由自主的摒住了呼吸。
“應無聲。”她開口叫到,“我真的是看走了眼。”
“如果你只是爲了告訴我這樣一句話,”應無聲笑了笑,雙手卻在身後緊握成拳,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那麼我只能說,你的確看走了眼。”
“啪——”
響亮的一個巴掌就這麼突如其來的落到了應無聲的臉上。
鮮紅的五個指印異常的明顯。
應無聲微微眯了眯眼。
又聽到她繼續說:“這是你該還給我的。”
他卻無所謂的笑了笑。
玉醉的眼底閃過一絲失望的光芒。
應無聲的目光透過她,看向她身後那一片悽慘的戰場:“我覺得,你有時間來找我報仇,還不如去救你的族人。”
玉醉猛地回過頭,眼前的一切讓她目眥欲裂。
劉剽的雙手已經掐在了自己父親的脖子上,父親卻挺直着背,怒目瞪視着劉剽,吃力的說道:“想要兔玉,那就踩着我的屍體過去。”
“不知死活!”
劉剽似乎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就在這句話話音剛落的那一瞬,立刻幻化成了一頭巨大的熊,巨掌就這麼無所顧忌的搭在兔族族長的身上,壓得他整個人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在這時,劉剽的巨掌高高擡起,看上去就好像馬上要狠狠的砸在自己父親的身體上。
“住手——”玉醉高聲尖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到了自己父親的身邊,然後緊緊抱住他,將他護在自己的身下。
劉剽的巨掌就這麼突然停在半空中。
緊接着有些嘲諷的聲音響了起來:“這麼弱小的一個種族,還望向挑釁我們,倘若你們知道我們都是從哪裡來的,或許聽到名號的那一瞬,就興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了吧……”
巨熊頓了頓,巨掌在玉醉的背後扒拉了一下,繼續說道:“玉醉姑娘,識相點就趕緊把兔玉交出來,或者,你的情人會手下留情,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玉醉的心思此刻已經完全沒有注意到劉剽後面的那句話,只一門心思的想着一定要保證剩下的族人性命無憂,可想來想去也只剩下唯一的一個辦法。
她有些愧疚的看向自己的父親:“父親……兔玉沒有了,咱們還可以再次凝聚,可是……玉醉不願意失去你們,不願意失去我的族人們……”
“不!”
玉醉萬萬沒有料到,父親卻堅定的點了點頭:“想要兔玉,除非將我的性命拿去,兔玉可是咱們無數老祖宗的靈魂,絕對不能落到這羣人手裡,不然他們的靈魂,必定會遭受生生世世的折磨!”
玉醉這才知道,所謂的兔玉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
她從來不知道兔玉居然這麼重要,此刻臉色一下煞白下來,實在沒有其他任何辦法了。
而劉剽在聽到兔族族長那無比堅定的一句話之後,也可謂是完全消耗了自己最後的耐心,對天怒吼一聲,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巨掌,然後就帶着無比強大,坎坷毀天滅地的氣勢,狠狠的蓋了下來——
那一瞬間,玉醉閉上了眼,眼裡閃過了自己的父母,閃過了自己的兔族,閃過了自己的師兄,閃過了自己這麼多年以來的快樂與愜意,最後卻停留在了應無聲那帶着笑意,瀟灑不羈的臉上。
想起他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想起他溫柔的雙手,無奈的揉着自己的長髮。
臉上的清淚不由自主的滑下,落入布帛之中,消失殆盡。
到死的時候,卻還是要被你糾纏。
這該是多麼的可笑。
然而玉醉等了許久,卻遲遲沒有等到巨掌狠狠拍下時身體的疼痛感……
心底閃過一絲詫異,卻聽到自己身下護着的父親,突然無比驚詫的開口叫了一句:“弋鈺!”
師兄?
玉醉猛地睜開雙眼。
一直閉着眼的路九久此刻,同樣倏地睜開了眼,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弋鈺居然來了!他不是已經失去了神智,被應無聲給控制住了嗎,爲什麼還要幫玉醉擋下這一招?”
“愛情的力量,是無比偉大的!”凝凝慎重的轉過頭看向路九久,“我相信這一點,九久姐你應該比我還懂!”說完她還順手塞了一根香蕉進自己的嘴裡,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路九久緊張的情緒被她這麼一搞,截然全無,無奈的看向她:“你還真是當作看戲來了?”
“哎呀,反正都不是真正的血肉之軀,只是幾道回憶裡的幻影而已,用不着這麼認真了啦。”凝凝隨意的揮了揮手。
話雖如此,但是路九久還是深陷入那種緊張之中,不由得摒住了呼吸,全神貫注的把精神放到了那邊去。
此刻弋鈺被劉剽那一掌打得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玉醉就在劉剽的庇護下,痛哭失聲:“師兄……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太傻了,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兔族,我是兔族的罪人……”
弋鈺的神智此刻似乎已經恢復了清醒,全然沒有了之前那種陌生的感覺,玉醉知道,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師兄,是真真正正的自己的師兄,一種依賴感就這麼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上,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無所畏懼了起來。
但是她知道,弋鈺也並非是萬能的,以弋鈺一個人,也不可能敵得過對方那麼多人。
弋鈺笑了笑,伸出手,輕輕的揉了揉她的頭,開口說道:“玉醉,以後不管你做什麼事,都要相信,師兄會永遠在你的背後默默的支持你,玉醉,只要你開心,師兄什麼都可以承受。”
“只要你開心。”
“師兄,我答應和你成親,我答應。”弋鈺忙開口說道,“師兄,只要撐過這一次我們……就成親,好嗎?”
弋鈺卻笑着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麼。
玉醉以爲弋鈺心裡自有自己的思量,只是玉醉萬萬沒有想到,弋鈺能爲兔族,更或者說,能爲她做的犧牲遠遠不止如此。
當自己父親的撕裂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玉醉甚至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她只是那樣腦子裡面一片空白,眼睜睜的看到自己的師兄本來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就這麼一寸一寸的化爲了虛無。
最後完全湮滅消失在了空氣中。
她伸出手,早已觸碰不到一絲屬於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