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萌被揍完之後,大家互相瞭解了一下對方最近的情況,總算是又繼續朝目的地出發了,長途跋涉幾乎跨越了一山又一山之後,幾人總算找到了巫山的大門。路九久一直以爲只要進入了巫山的範圍之內,就算是闢井的天下了,沒有想到還是隱藏在一個如此深的地方。
路九久累的甚至都顧不上地上髒污,往地上一躺,強忍着睡意,纔沒有一下就睡死過去。
半晌之後,薷葉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起來,幾人分別換上了巫山外門弟子的衣物,跟着梨洛一同入內了。
據梨洛所說,巫山弟子數以萬計,別說是最高層次的闢井,即便是隻隔了一個輩分,都沒辦法把人全部認齊,更何況是人數最多的外門弟子了,所以雖然外門弟子幾乎沒有什麼特權,但幾人還是很識相裝扮成了外門弟子。
這時已經約莫是三更時分了,幾人成功溜進巫山之後,梨洛忙給他們安排了臥房,第二日再來集體商量如何救出符生的事情,所以大家拾掇拾掇也就先入睡了。
路九久本來困得不行,躺在牀上卻翻來覆去的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前路茫茫,未知的變數太多,今日一切尚好,但誰也不知道明日又會發生什麼,他們能做的,也就只能順從着命運,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路九久從牀上爬起來,就着黑暗,摸到紅色的窗櫺邊。
一縷微弱的月光傾斜下來,正好灑落在窗櫺處,隱約間可以看到不遠處,梨洛指給她們看的,符生被囚禁的地方。
如塔一般的存在,卻又有些矮小,在不遠處如傲龍般蜷縮着,隱藏在月色當中,路九久竟然莫名覺得有些神聖感。
她伸出手,由於隔得太遠,所以那座地牢便在臆想中被她緊緊的抓在手裡。
符生現在在做些什麼呢?
是透過不算太大的窗戶,與她一同欣賞着這一輪彎月,還是已經陷入了沉睡當中?
就在這一刻,路九久忽然有了莫大的勇氣,她想像現在將這一座地牢緊緊握在手裡一樣,將自己的未來,與符生的未來,拼命的,死死的拴在一起。
路九久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往牀上走去。
未來縱然是未知的,可她相信,只要一步一步的走過的未知,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清晰明朗起來了。
未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連打破未知的勇氣都沒有。
路九久缺少勇氣和自信太久,當找回來了的時候,甚至都覺得心中翻涌而起的,是不真實感。
商量之後,大家打算先讓寧子玉去打頭陣,梨洛先將寧子玉帶進地牢去,與符生好好聊一聊,看看情況,出來再做打算,一方面考慮到倘若出了什麼事寧子玉有能力解決,另一方面也是考慮到他爲人理性,冷靜自持,想必能夠更好的勸解符生。
縱然路九久再怎麼想進去看看符生,可是大家既然都如此說了,也只好同意,再加上她總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所以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的選擇了待在這裡。
寧子玉進入地牢還是比較順利的,基本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當符生擡起頭看見梨洛身後跟着的寧子玉時,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的表情,不過他沒有開口多說些什麼,而是重新合上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梨洛嘆了一口氣,離兩人遠了些。
這一方地牢的天地便只剩下符生與寧子玉二人。
“爲何不想離開?”寧子玉也懶得多說廢話,直切主題,“因爲對闢井心懷愧疚?因爲他是你的師傅?”
符生懶懶的睜眼看了他一眼,莫名的笑了笑:“我以爲如果是你發生的這樣的情況,留在地牢的態度應該比我更堅決一些。”
寧子玉懂他的意思。
師徒之情不可棄,一日爲師,終生爲父,符生是如此,他又何嘗不是如此?若不是爲了師傅,他或許也不會傷薷葉這麼多次了……
但人或許總是勸解別人做的面面俱到,而一輪到自己身上就不知所措。寧子玉再如何也不過是個人,所以索性摒棄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當下最要緊的是讓符生先離開這裡纔是要事。
所以他索性岔開了話題:“那麼你想過嗎,你答應過我什麼,好好保護路九久。”
符生一直放鬆的雙手此刻微微一動,緊握成拳,粗壯的鎖鏈也隨着他的動作而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擊聲。
符生深深吸了一口氣,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只得有些無力的開口:“抱歉……我怕是要食言了。”他擡起頭,目光有些閃躲的看向寧子玉,脣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意,“以後,路九久可能得交給你來保護了。”
“這世間,再無人能讓你踏出地牢半步?”寧子玉問道。
他點點頭。
再無人,能讓他踏出地牢半步。
粗壯的鎖鏈於他形同虛設,地牢的銅門於他形同虛設,虎視眈眈的師傅於他形同虛設,什麼都鎖不住他,真正讓他被禁錮住的,實際上是他心內的那一道枷鎖。
寧子玉嘆了一口氣,也不再說話,因爲他知道,他的話於他來說甚至連荊棘都算不上,不能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
誰纔是劈開他身上所戴牢的沉重的枷鎖的那一把刀劍呢?
寧子玉曾以爲可能是路九久,可如今,他也不確定了。
寧子玉回到臥房時,所有一直坐着聊天嗑瓜子的人齊刷刷的站了起來,充滿期待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寧子玉忽然覺得有些愧疚,可畢竟這樣的結果也並非是他所造成,所以也僅僅只是一瞬罷了。
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幾人一瞬便懂了,飛揚的神色此刻都沉了下去,房間裡的氣氛過度壓抑。
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人開口。
反倒是之前一直緊張焦急的路九久一直失神的磕着瓜子,磕開瓜子時發出的清脆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敲擊着衆人的心。
路九久突然回過神,擡起頭,在眼前衆人的身上掃視了一圈,擲地有聲的說道:“我去!”
“你確定?”小萌挑挑眉,訝異的開口。
“確定。”路九久重重的點了點頭。
梨洛皺了皺眉,說道:“你的話……不能保證你的安全,甚至有可能會讓我們這次潛入巫山的事情被發現。”
薷葉附和着:“是,路九久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小萌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亦是一臉不贊同的看着路九久。
路九久心意已決,一時也不再說話,反而轉過頭看向寧子玉,寧子玉一直沒開口,緊鎖着眉頭思索着什麼,這時與路九久對視一眼,突然莫名的笑了笑,說道:“讓她去吧。”
寧子玉不知爲何,就覺得,還想試這一次。
既然是做着要把符生要救出去的打算的,那便不能因爲遇到了某些挫折而放棄想法。
他的人生從來不半途而廢。
路九久進去地牢的時間定在兩日之後。
一方面是因爲梨洛這幾日頻繁出入地牢容易引起注意,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幾人需要緊急爲路九久想一些保命的法子,不然一個還沒救出來,又搭了一個進去的話,實在是得不償失。
路九久已經疲憊的在這個小院子的兩三棵松樹前前後後、上上下下的飛了不下百遍了,之前勉強看得過去的輕功現在已經精湛了不少,負責監督她的小萌坐在樹下乘涼吃着西瓜,慵慵懶懶的合着眼享受着。
路九久呼出一口氣,落到小萌的身邊,順手拿了一塊西瓜送入口中。
“誒!”小萌猛地睜開眼,“我的西瓜,你搶什麼?”
路九久沒有說話,擡起手隨便給了他一個巴掌。
小萌也不計較,只是翻了個白眼:“明天就要去地牢了,問你個事兒啊……你緊張不?”
“你覺得呢?”路九久嘆了一口氣,在小萌的身邊坐下,“我當然緊張。”
“你是緊張能不能救他出來,還是緊張其他的什麼?”雖然小萌才和幾人匯合不久,但是現在也已經知道路九久已經意識到符生喜歡她的這件事,所以他問這個問題依然是抱着“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
路九久抿了抿脣,有些不好意思:“都有些緊張吧……”頓了頓,她似乎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過頭,“你什麼意思?意思就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小萌愣了愣,目光閃躲的看向樹頂,忙岔開了話題:“那什麼,今天天氣真不錯啊。”
“……”路九久現在也懶得理他,沒再說話。
小萌這人卻有些死皮賴臉,又蹭過來,戳了戳路九久的手臂:“路九久,我跟你說,有的時候,你要學會利用你自己。”
路九久沒聽懂,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解釋一下。
小萌卻有些神秘的笑了笑:“其實我和他們的看法不怎麼一樣,我覺得吧,你自己就是最大的秘密武器。而且是……一出刃必見血的那種。”
其實路九久還是沒聽懂,不過莫名其妙的還是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