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山很大,且山高林密,別說錦衣衛只有兩人,就是衝進去兩萬人,也找不出一個王費隱來。
所以兩個錦衣衛被氣到了,不得不憋着一口氣離開。
但在離開之前還是和村民們調查了一下潘筠和三清觀的人。
村民們對潘筠知道的更少,只知道:“是觀裡師父出門帶回來的,說是修煉極有天賦。”
村民們道:“也的確很有天賦,纔來,就被山神收做徒弟,還做了山神廟的廟祝呢。”
錦衣衛們對前一點認真傾聽,對後一點嗤之以鼻,不過對潘筠,他們也算有了一個大致瞭解。
她來三清觀時間不長,後來被送到龍虎山學宮去學藝,只過年纔會回山。
她相面算卦極準,心地善良,不僅經常幫助鄉親們,也經常幫助城裡的乞丐,就現在,她還資助着城裡一羣小乞丐上學吃飯呢。
去找明仁的錦衣衛也有了收穫,且還很大。
明仁是看過潘筠身契的人,且記性極好,此時還能記住她的來處。
當年將身契拿去戶房消奴籍,落戶入籍的師爺也記得,見他應付走兩個錦衣衛,師爺忍不住道:“大人,那身契上分明標明瞭潘筠原籍,您爲何只點到開封祥符縣?”
明仁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轉身回公廨。
師爺見了心中了悟,看來大人也懷疑潘筠的身份來歷有問題,話只說了一半,也算是幫三清觀和王璁了。
錦衣衛們匯合,又一路查到了開封府,沒查到潘筠的父母家人,倒是查到了周王府。
錦衣衛們:……
誰懂他們此刻的心情啊,出門前想着查一個小道士而已,能有多難?
結果竟然查到宗親頭上,這是要命啊。
周王府很低調,現任周王因爲被圈禁過,更是低調。
錦衣衛一上門,他親自出面接待,畢恭畢敬的把人請到大堂說話,完全把錦衣衛當做天使對待。
四個錦衣衛在縣令們那裡都沒感受過這份敬意,對周王的感官很好。
所以回到京城,將查到的信息報上去後,四個錦衣衛還在皇帝面前一致誇了周王朱子瑾。
“周王啊,”皇帝頓了頓後問道:“他可出孝了?”
王振給他倒茶,笑道:“年前就出孝了,過年的時候還上書請安了呢。”
王振在腦海裡快速搜刮一遍,含笑道:“聽聞周王在學習醫術呢,和之前幾位周王一樣,在醫藥上極有天賦,而其世子天賦還在他之上,過年的時候周王府送的年禮中就有不少藥材是周王父子親自炮製的。”
皇帝很滿意,頷首道:“今年的春茶你記得分出一盒來,給周王府送去。”
王振笑着應下。
送禮當然不可能只送一盒茶葉,到時候一些綢緞之類的東西也可以送一些。
只要不是特別大的事,一般這種禮單都是王振處理的。
談完周王,話題重新回到潘筠身上,皇帝問幾人,“所以你們沒查到潘筠的來歷?”
四個錦衣衛羞愧的低頭,“是,只知道她是在開封一帶被三清觀的兩個道長贖身,後帶回三清山,得見三清山神被收爲徒弟。”
皇帝皺眉,很是不悅。
一旁的王振慢慢的磨墨,見皇帝不高興了,就輕聲問道:“陛下,這潘筠是何人?北鎮撫司查不到,不如交給南鎮撫司去查。”
皇帝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道:“她是個小道士,有神異之能,所以朕好奇讓人去查一下。”
皇帝狀似不在意的道:“既然查不到就算了。”
他讓四個錦衣衛退下。
王振也笑了笑,不再提及這事,但背過人,王振立刻去找錦衣衛指揮使馬順,讓他找人去查一查潘筠。
“皇帝當時去我的宅院時,身邊跟着一個小道姑,應該就是她,陛下手上的符應該也是她給的,”王振面沉如水,“曹吉祥那閹禍不肯說出黃符的作用,只能從外面查起,把人拿住,一定要問出來那黃符的用處。”
雖然在他的努力下,他和皇帝又回到了從前親密的樣子,但他心裡知道,他們之間已有裂痕,不說他,就是皇帝,對他也時有試探,不復從前信任。
王振覺得,那天晚上讓他心慌失措的黃符是關鍵。
所以他一定要知道那是什麼。
馬順應下,然後問,“那潘筠要上哪兒找?”
王振大怒,“我要是知道還用得着你嗎?我連名字都告訴你了,你不會去查嗎?”
“……可是這茫茫人海,京城人這麼多,只知道一個人的名字,怎麼可能查得出來?”
王振臉都黑透了,壓抑着怒火道:“潘筠!女的!年紀不大!道士!三清山三清觀人!你到禮部去查,京城有幾個出身三清觀的道士一目瞭然,連這點都要我教你嗎?”
馬順反應過來,立刻拱手退下。
“等等,”王振眉頭一皺道:“陛下最近好像很喜歡去觀星臺吹風,欽天監的四位官正輪流陪同,他們不都是道士嗎?”
“那夏官正尹鬆好像就是江西人,他是龍虎山的,還是哪兒的?去查一查。”
馬順應下,就先去查了尹鬆,一查一準。
馬順自己都沒想到那麼順利,簡直是想什麼來什麼啊。
他眨眨眼,問禮部的官員,“這案卷上的內容是真的?尹官正真是玉山縣三清觀的人?”
禮部的官員:……
他一臉嚴肅,差點沒忍住當着馬順的面翻白眼,“當然是真的,我禮部的卷宗怎麼可能會出錯?馬大人,你要是質疑我們禮部造假,最好拿出證據來。”
笑話,尹鬆又不是死了,他們還能給人的籍貫造假嗎?
馬順也反應過來,就問禮部的官員,“這尹鬆家中還有什麼人嗎?師兄弟姐妹,徒弟,師侄之類的,有沒有一個叫潘筠的?”
禮部的官員懶洋洋的道:“只知他從小失孤,由三清觀觀主撫養長大,名下有幾個徒弟,其餘的不知。”
他道:“這些事情也不在我們禮部的職責之內,他是孤兒,收養他的是三清觀觀主,觀主沒問題就能入朝爲官,這麼些年,禮部也沒收到過有關他的彈劾。”
誰沒事去彈劾欽天監的人啊?
欽天監那羣人通常不主動找事,而他們沒錢、沒權、也沒勢,正常一點的人也不會去找他們的事。
那羣道士,說通俗點是官,具體一點,那就是想借助國家的力量觀星、研究,順便還能領一份俸祿的道士、
要是被人找事,不領這一份俸祿,不借這一份力也可以。
直接掛印跑到山裡隱居起來修煉的大有人在。
那掛名欽天監監正的張真人,一年有半年時間不在京城,常常找藉口跑回龍虎山修煉,把事情丟給下面的副監和官正們做。
朝中官員都懷疑,要不是張真人身上還有一層官爵,不得不在朝廷中任職,只怕早掛印離去了。
和他一樣的還有被養在皇宮深處的張某某。
是真的張某某,因爲沒人見過他,從皇朝建立之初,一直到遷都來北京,一直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沒人知道他的姓名,甚至沒人見過他,但他一直存在。
做到錦衣衛指揮使之後,馬順才知道宮裡有這麼一個人的。
他的存在就是爲了防止人和妖魔鬼怪用法術傷害皇帝。
可惜,至今爲止,沒人見過他出手,但朝廷上層官員一直知道有這麼個人存在。
在此情況下,大家對欽天監裡的那羣道士多是敬而遠之的態度。
不相信,但也不得罪,且尊敬。
馬順也有這種心理,查到尹鬆頭上,他也要遲疑一下,想到王振的權勢,最後還是帶人去查尹宅。
這一查,就把曹業給扯出來了。
“她叫潘筠,又與王大人府上的失竊案有關,你既去查過,爲何不上報?”
曹業快要冤死了,立即道:“下官上報了的,但大人讓下官親自去報給王掌印,那兩日王掌印一直在陛下身邊伺候,根本無暇見下官。
後來更是讓人直接與下官說,不得再查失竊案,聽口氣,王掌印應該知道偷盜財物的賊子是誰了,下官也就不敢再查,這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了。”
曹業仔細觀察着馬順的表情,聲音放輕了兩分,“不過下官一直覺得潘筠的名字有些耳熟,卻又一直想不起來,但剛纔大人提到了開封,下官一下就想起來了,約是三年前,下官曾帶人抄過一個潘姓官員的宅邸,他有過一個已死的女兒,也叫潘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