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涼州,顧衍沒有同舊友同僚相聚,馮小寶到是屁癲屁顛的趕過來給堂堂平郡王請安,只看到顧衍結廬而居,生活儉樸,每日站在亡妻的墳前不知唸叨着什麼,諸事不理,也不同任何人相談。
吃食也極爲簡單的茹素,不知得還以爲顧衍爲父母守孝呢。
涼州的人紛紛稱讚平郡王長情,別說堂堂王爺,就算是有幾個閒錢的富商府上都是妻妾成羣,丫鬟婢女隨意賞玩的。
十日後,顧衍整個人似瘦了一圈,目光卻炯炯有神,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最後一次輕浮碑文,“我永遠無法忘記愧對於你,但無法再愧對於她。”
顧衍如同來時一般,悄悄離開涼州返回帝都。
廣安將軍選了吉日,領着兒子常默提着拜師禮去了靜北侯。
蕭陽也第一次見到了廣安將軍,一個高大沉默的男子,穩重得近乎木訥,莫怪在蕭越麾下多年得不到重用,連蕭陽都忽視了他。
不過常將軍那雙眸子卻是淳樸的,有種泰山壓於頭都面不改色的純粹,似他這般的人抗壓極強,小暖說他功弱守強,倒也沒看錯他。
蕭陽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便轉到規規矩矩跪在顧明暖面前的常默身上,五六歲的臭小子……那雙眸子往哪看呢?
總是盯着小暖做甚?
顧明暖問道:“弟子規背誦熟了嗎?”
常默連連點頭,看了看屋子裡的人,可憐巴巴的望着顧明暖。
“背誦!”
“……”
常夫人捏緊帕子,兒子比過去有很大的進步,在父母和姐姐面前偶爾也會磕磕巴巴的說話,今日屋子裡不僅有侍奉的奴婢,燕王的親近部屬,還有明顯高挑眉梢釋放威壓的燕王,兒子敢開口嗎?
是不是太勉強兒子了。
慈母終究是慈母,處處爲兒子着想,眼見兒子耷拉着小腦袋,於心不忍的開口:“王妃……”
顧明暖一個眼神掃過去,輕描淡寫的說道:“做我的弟子哪有不敢開口的道理?常夫人沒聽說外面的人都說我伶牙俐齒,嘴皮子上的功夫?”
幾次三番同殷茹拌嘴,的確讓有些看不上顧明暖風光的人私下議論紛紛,而且玄門一般也都是嘴上的功夫,竟說些玄而又玄的話。
蕭陽嘴角勾起,臭小子還想靠着賣萌讓小暖心軟?哼哼,除了他之外,就沒見小暖對誰心軟過,他絕不承認自己吃小孩子的醋。
常默蠕動嘴脣半晌,揚起小腦袋,“弟子……規,我……我……背給師傅……聽。”
磕磕巴巴的背起弟子規,江氏兄弟彷彿又回到涼州初見顧明暖時,真是替磕巴的人捉急,再聽下去沒準他們也會結巴了。
顧明暖卻一字一句的聽得認真,看不出任何的不耐煩,明亮寧靜的眸子盛滿對常默的鼓勵,常默忘記身邊還有人,背誦的速度明顯比剛開始更快,他清澈純真的眸子只有溫柔的師傅,暖暖的,放鬆的,亦很舒心。
蕭陽真想提起臭小子扔到外面去,可惜不成啊,小暖會生氣的。
等到常默背完弟子規,顧明暖笑逐顏開,溫柔的撫摸一臉求表揚,求順毛的常默,“好,背得真好,默兒,以後你就是我開山大弟子了。”
“嘻嘻。”
常默無聲的笑着,虔誠似的握緊師傅的手,如同想象的溫暖柔軟,一頭扎進師傅懷裡,連連點頭,“……孝順……師傅……”
他的小拳頭握得緊緊的,誰也不能欺負師傅,便是一直冷眼看着自己的師丈燕王殿下都不成。
蕭陽暗自琢磨,得加快讓小暖有孕了,可惜他努力一月有餘,小暖的小日子昨日來了,蕭陽和顧明暖心底都有股說不出的失望,他們兩人都很期待孩子的到來。
他們以前太順了,在子嗣上卻有波折?
明明他們的身體都很好。
蕭陽安慰小暖,下一次也許就能成,他的確期盼子嗣,不是小暖生下的孩子,他不會喜歡,也不會要。
是不是讓神醫再來帝都一趟?
蕭陽對廣安將軍道:“常將軍,這有你夫人和王妃照應,你跟我來。”
“是,燕王殿下。”
廣安將軍緊跟蕭陽的腳步出了房門,燕王麾下比侯爺麾下競爭還要激烈,燕王從不養閒人,幾乎燕王的人都是一個頂兩個的好漢,這也是明明蕭陽麾下不如靜北侯部屬人數多,卻能同靜北侯分庭抗禮的原因之一。
他不會認爲兒子拜師燕王妃,就能得到燕王的另眼相看。
不展現出真正的本事,他沒臉緊緊憑着兒子就在燕王麾下立足。
書房中,早已準備好沙盤,蕭陽在一旁站定,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常將軍如同山嶽一般的身軀同蕭陽面對面。
蕭陽晴空的眸子露出一抹鋒芒,簡單的說道:“我攻,你守。”
“請燕王殿下賜教。”
兩人似即將生死決戰的武士,一同行軍禮,蕭陽抿了抿嘴角,首次感到一縷緊張……緊張得幾乎興奮,彷彿好久沒碰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期望常將軍不是虛有其表,令他失望。
一個時辰之後,蕭陽看着沙盤上的佈局,扔掉一直捏在手中的令旗,“不打了。”
再打下去,他也很難攻破常將軍最後一道防線,沙盤上只有一個時辰,然而現實中,十日都未必能攻破他的佈防,援軍怕是早就到了,他極有可能腹背受敵。
廣安將軍不似看起來那般輕鬆,抹去額頭的汗水,心悅臣服的說道:“末將佩服。”
不愧是燕王殿下,把他的佈防壓縮到狹小的範圍內,幾乎逼到絕境。
“你很不錯,常將軍。”
蕭陽眼裡閃過激賞,“你正是我所缺的人才,本王麾下善功者多,善守者無人有常將軍的功力,你可願意效命本王?”
“末將唯死報效燕王殿下。”
廣安將軍遲疑一瞬,單膝跪在蕭陽面前,左手按在胸口上。
“你曾在蕭越麾下,我知你忠義。”蕭陽扶起廣安將軍,“你同我去見侯爺,當面向他辭行,我以一城之地換你這份忠心,你不必覺得對不住靜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