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顧誠和父親打起來了?!
顧明暖立刻披了一件外衫起身,匆匆忙忙挽了個辮子,秋雨秋痕勸不住她,給顧明暖加了一件披風,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雨,今早還是很涼的。
旁人許是會輕視顧誠,覺得顧衍必然不會吃虧。
她也不信父親打不過顧誠,但是顧誠的功夫……一樣是極好的。
雖然不像顧衍在軍中練出來的大開大合的征伐衝鋒的騎射功夫,但是他遇見過高人,練過最爲正宗的內家功夫。
據說他天賦異稟,已將內家功夫練到化境,所以他多年走南闖北從來沒出過事。
顧氏控制的商行貿易也從沒被土匪草寇截留過貨物。
當年他能救下蕭越併成功得脫身,足以證明顧誠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
事後他同蕭越還曾一起飲酒探討外家功夫和內家功夫的優劣,聽說他們還曾互爲知己。
也就在那段日子裡,蕭越同殷茹越走越近。
先前顧誠嫌棄官場腐朽狡詐,不如江湖上自在肆意,一直不肯入仕,後來殷茹嫁了靜北侯,他便徹底絕了入仕興盛顧氏的念頭。
他擔心自己出現在朝堂上對已是靜北侯夫人的殷茹有不好的影響。
顧明暖步伐越走越快,內家功夫傷人無形,專傷敵人經脈,決不能讓顧誠有機會對父親下狠手。
姜氏聽見急促近乎奔跑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發現是顧明暖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來,一向很沉穩很注意儀表的顧明暖完全像是一個沒洗臉的瘋丫頭,““暖姐兒。你慢點,有我在……”
顧明暖從她身邊一陣風似的刮過,姜氏訕訕的收回手臂,笑罵一句:“這丫頭!”
“暖姐兒怕是不知誠二爺……”錢嬤嬤開口爲顧明暖解釋,
“不。”
姜氏突然也加快了腳步,可能他們都小看了顧誠!
倘若不是危機關頭,顧明暖不會如此失態的。
他們鄙夷顧誠對殷茹的癡情。卻都忘記了顧誠已經是天下有名的財神。雖然顧誠得顧氏相助甚多,但沒有本事能置辦出那麼龐大的一份家業嗎?
南陽顧氏的嫡裔都是天賦異稟的‘奇人’,這在祖訓上寫得清清楚楚。
練武場中。顧衍越打越是興奮,很少有如此旗鼓相當的對手了,顧誠閃躲滕挪,看似不敢硬碰硬處玉下風。但顧衍出手卻難受得很,明明一拳能雜碎一塊巨石。卻總是揮空……傷不到顧誠。
這些年,他就沒打過這麼憋屈的仗!
顧誠眸裡閃過敬佩之色,顧衍果真是好身手,單論外家功夫或是騎射功夫比蕭越還要強一些。
蕭越有蕭家祖傳秘法提升外家功夫的戰力。顧衍呢……全憑他一個人摸索練出來的,顧氏嫡裔血脈果然都有不尋常之處。
他起了愛才之心,顧衍又是他堂弟。是南陽顧氏一族新希望……一道曼妙的倩影閃過眼前,顧誠眸子深沉許多。“誰讓你砸了靜北侯府?!”
他即便不取顧衍的性命也要爲殷茹出一口氣,警告顧衍以後別再招惹靜北侯夫人!
顧衍拳頭重,力氣大,走得是一力降十會的套路,他想真正接近顧衍身體,用內家功夫暗勁傷人絕非一招一式就能辦到的,而且顧衍……有讓他震驚的特質,越戰越強,噴薄而出的旺盛氣血和鬥志都同剛開始交手時不可同日而語。
這是怎樣的一個練武奇才?!
顧誠應對顧衍不再那麼從容不迫,姿勢瀟灑,他略顯狼狽。
最後他用足積蓄多年的內勁打算一招制住顧衍,順便將暗勁打進顧衍身體裡,讓顧衍筋脈傷上一年……在牀上躺一年。
他師傅交代過,這招傷人傷己,不到最危險的關頭決不能用!
爲了幫殷茹出口惡氣,他顧不得許多了,哪怕事後自己傷筋動骨也無妨。
就在此時,顧明暖趕到了,聽見顧誠那句怒吼,又見到顧誠臉上閃過決死之心,她心中一涼,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顧誠,前生她爲贏得父親的歡心和喜愛,做過很多事兒,有時能憑顧誠眸色的變化便知他想得是什麼。
每每的結果都是她被顧誠冷落漠視,最終她不再奢求父愛。
她知道顧誠要同顧衍魚死網破!
怎麼辦?
她決不能讓顧誠傷到父親。
顧明暖直接衝進練武場,“爹,住手。”
她更高尖銳的聲音響徹雲霄:“顧誠,你敢傷我爹一根汗毛,我讓殷茹生不如死!”
聲音若錚鼓,猶如雷霆萬鈞擊中顧誠的心頭。
顧誠動作一僵,顧衍對顧明暖是寶貝至上,虛晃一槍,跳出圈外,哪怕他佔據上風,女兒發話了,他也不會再打下去。
正因知道顧衍‘聽話’和殷茹對顧誠的影響,她纔敢衝過來。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不出更好,更穩妥的辦法了。
顧衍訕訕的笑道,“我……小暖……”
顧明暖一把將顧衍拽到身後,望着顧誠說道:“殷茹派死士在北海襲殺我,我爹爲我報仇不是理所應當?你問誰給我爹的膽子砸靜北侯,我來告訴你——對骨血至親的維護,天倫之禮!是父愛如山!”
“噗!”
顧誠一口血噴出,臉色灰白,內息紊亂,沒能傷到顧衍,在他體內四處亂竄的內勁傷了自己的經脈,手腳抽筋似的綿軟無力,倒在練武場的地上,從嘴角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呆呆的望着跑過來的女孩子!
是顧衍的女兒?!
是她女兒吧。
否則不會拼死保護顧衍。
她的眸子……似火焰燃燒的眸子本該擊起他的鬥志,他更喜歡像殷茹那樣嬌媚純潔的女子。
顧明暖太過鋒芒……又用他心上的嬌娘威脅他,顧明暖觸犯了他的底線,他應該生氣,應該好好教訓面前的女孩子怎麼說話!
顧誠不僅身體動彈不了,教訓不了顧明暖,他的心也彷彿被撕裂了一般,平躺在練武場上,蔚藍的碧空浩瀚如波,清晨暖陽倒影在他眸中,喃喃低嚀:“父愛如山?!”
被顧明暖擋在身後的顧衍氣急了,一把揪住女兒的衣襟,“你怎能……怎能……”
怎能衝到他的面前去?
顧誠萬一沒有受傷傷到她該怎麼辦?
“爹!”
顧明暖眼淚簇簇滾落,慢慢閉上眸子,做出一副任由他教訓的乖順模樣。
晨光中她含笑的落淚,笑容寧謐安心,晶瑩的淚珠讓人格外心疼。
顧衍疼得心上一抽一抽的,哪裡還記得教訓寶貝女兒?
他忙收回手臂,似碰觸小心易碎的傾世珍寶,摸了摸她的頭,當做她還是七八歲的小孩子哄着。
顧明暖腦袋一歪,你不生氣了,我還生氣呢。
顧衍腆臉圍着女兒討好道:“剛纔是我不對,我不該兇你,我這不是被沒腦子的顧誠氣得嗎?要不……要不我給你當馬騎怎樣?”
趕到的姜氏腳底下一個踉蹌,錢嬤嬤好懸沒能扶住她。
顧徵等人面容尷尬,顧律略顯陰柔的臉龐掛着一絲嘲諷,不知是嘲弄癡情的顧誠,還是甘給女兒當馬騎毫無金吾衛同知尊嚴的顧衍。
顧明暖側過身不理顧衍。
“寧可我有事,也不想你出任何事兒。我不能……”顧衍聲音嗚咽,合上眸子,“不能再讓女人擋在我前面。”
“爹,我娘是爲救我!”
顧明暖立刻轉身,不意外的看到顧衍一臉的落寞,髮妻的死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娘是疼我,爲了讓我活下去。”
顧衍摸了摸女兒的額頭,嘆道:“你不懂的。”
“你們……你們這是欺負我二房沒人了?!”
李氏腳下生風衝過來,直撲神色恍惚的顧誠,哭道:“你個混賬,明知道被欺負,怎麼還往這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