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落葉,黑衣男子負手立於院內,他的目光悠遠綿長,似乎再等待着什麼,這是山裡獵戶用來暫居的茅草屋,被兩個外來人毫不客氣的給佔了,已到冬季,獵戶早已屯好了糧食與肉類,並不會踏足此處,倒爲兩人行了方便。
遠遠的天際,一隻白色的鴿子緩緩飛了過來,落在了黑衣男人的手臂上,獨孤翊取下鴿子腳上綁的信件,慢慢舒展開來,與往常一樣,還是那兩個字。
告急。
獨孤翊暗了眸子,從袖中取出了一樣東西,塞進了鴿子腳上的小筒上,隨後將鴿子放飛。
是用來傳信的鴿子嗎...他在和誰傳信?
蕭子衿站在窗邊,神色忽明忽暗,她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便可以自己離開。
她不想去那所謂的鎮子。
獨孤翊大步流星的走進了茅草屋,看見立於窗邊的姑娘,他沉吟道,“今晚我要去殺一個人,可能顧不得你 ,你去城中的客棧等我,待到子夜時分,我去接你。”
“你不帶我去了?”
蕭子衿神色有些意外。
“你不必去,等我即可。”
“哦。”蕭子衿吶吶的應了一聲,“可城裡會不會有通緝的畫像啊…我們之前可住了客棧…”
“你不必擔心,我與那客棧掌櫃的熟識。”獨孤翊頓了頓,“你的傷已好的七七八八,去那個鎮子呆上一段時間,我便接你回來,你且放心。”
倒不是他囉嗦,而是獨孤翊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眼前這看似柔軟的小丫頭,不一定會按照他的想法行事,可她看着很乖巧,一雙眸子霧濛濛的,或許是他多心了?
“好。”蕭子衿輕輕點點頭,“翊哥怎麼說,我便怎麼做。”
獨孤翊滿意的點點頭,看來真的是他多心了。
夜晚陡然降臨,今夜雲層籠罩,天際烏黑一片,所有的光亮都來自於那些府邸裡的燈籠,暗紅色的光芒忽閃忽閃的,好似一雙雙小眼睛。
蕭子衿獨自一人坐在客棧,桌前只點了一盞油燈,爲了方便行事,她換上了純黑色的夜行衣,渾身上下只露出那雙俊秀的眼睛,客棧掌櫃的打了個哈欠,睡眼朦朧的支着腦袋,有一眼沒一眼的瞥着蕭子衿的身影。
這是在監視她呢?
蕭子衿絲毫不急,目光掃過空無一人的街道。
又過了一個時辰,那個客棧掌事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呼嚕聲震耳欲聾,令人心生焦躁。
趁着機會,蕭子衿踮着腳尖,悄然離開了客棧。
一出客棧,蕭子衿就往城東跑去,她早便已留意過,獨孤翊走的方向,是西面。
已過了宵禁時分,城門是出不去的,不過此時此刻,她也沒想過出城,尋一處偏僻地方住上一晚,明日再趕路也不遲。
不知不覺,竟走到城中的花燈柳巷,入目紙醉金迷,繁華奢靡,蕭子衿斂着眼眸,低頭急匆匆的趕路,就在這時,她的肩膀重重一痛,竟被撞的一個踉蹌。
“會不會走路啊?連我們王爺也敢撞?”不善的聲音揚聲道。
蕭子衿不欲惹事,擡起頭道了個歉,便步履匆匆的離開了。
高大的身影定住,他回身看着那黑色的背影,剛剛那人的眼神…似乎很熟悉,難道是九天神女,跑進他這滿腔濃烈的酒意裡了?
恍然一眼,她帶着驚慌失措與歉意,清澈的雙眸似乎還起了一層大霧,可惜,就像一陣風一樣消失不見了,可惜了…
蘇啓蒙搖搖晃晃,他方纔喝了不少酒,此刻神思已然混亂,扶着身邊侍從的手臂,“回府…”
幸好!
僅僅一眼,蕭子衿便認出了男人的身份,安陽王蘇啓蒙,走出了好遠,她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幸虧沒有被認出來!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走到了一處破廟前面。
蕭子衿神色一喜,連忙跑了進去,一股嗆人的黴味兒鑽進了喉頭,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廟中佛像悲天憫人,手捏蘭花,可惜這裡幾乎沒什麼光線,僅僅能窺見一絲輪廓罷了。
她摸索着,從佛像後面找了一些茅草,鋪在了一起,勉勉強強能躺下,黑袍裡面套的是客棧掌櫃替她買的棉衣,十分暖和,所以倒也不必擔心寒冷的問題。
客棧。
一個黑衣人從窗戶跳了進來,風馳電掣般的下了樓,掃視了一圈,只看見睡得沉沉的掌事,他臨走時放在這裡的小姑娘,已然沒有了蹤跡。
他的神色陰沉了下來,將還帶着血腥氣息的寶劍重重拍在了桌子上,掌事被嚇的一個踉蹌,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掌事抿了一把嘴邊那不存在的口水,目光帶着驚恐。
“我放在這的人呢?”獨孤翊質問道。
“人,不是好好坐着的嗎?你看…”掌事聲音戛然而止,“可能去茅房了吧……”
獨孤翊一聲不吭,往後院走了過去,來來回回查勘了三遍,都未發現她的身影,那丫頭…竟然跑了?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她怎麼跑了…都怨我…是我辦事不利…”
“停。”獨孤翊用劍擋在身前,“我去找人,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另外給我一匹馬。”
“是是是。”掌事連聲答應,迅速的從後院牽出來一匹馬。
“大人,這是最好的一匹,跑的最快了,您…”
獨孤翊沒理會他,飛身上馬,他用力的揮動鞭子,只聽一聲嘶鳴,馬兒便飛奔了起來,不一會兒,便沒了蹤影。
“孃的!這天氣也太冷了吧!”一聲粗獷的聲音驚醒了蕭子衿,她目光看向破廟外面,隱約能看見兩個高大的身影正往裡面走,她立刻起了身,躡手躡腳的躲在了佛像的後面。
“哎,王四兒大哥,你就別惱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死丫頭倔的很,在等兩日她被磨了棱角,何愁那半老徐娘不給銀錢?”
“也只能等了。”大漢看着破廟,惡狠狠道,“在過幾日,老子就不會住在這個破地方了!”
“是是是,咱不住這裡。”
隨後兩人在廟中點起了火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蕭子衿不敢睡了,聽他們說話,可不像是好人,她掃視了一圈四周,想要找一個藏身的地方,可這周圍哪有什麼藏身之處。
她藏的的這個地方十分巧妙,一般人估摸着不會去探查,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他們柴火燒完了,往她這邊找可就麻煩了。
“王四兒大哥,接下來咱們怎麼打算,也不能就怎麼等着啊。”尖臉男人道。
“當然不能就這麼等着,咱們沒得吃沒得喝,總不能餓死!”
“可現在官府查的嚴,那些外來的小姑娘都做了備案,動手着實太難。”
王四兒咬咬牙,“那就鋌而走險。”
“可……”尖臉男人突然噤了聲,趴在了地上側耳傾聽。
“怎麼了,康弟?”
“好像有馬蹄聲…”尖臉男人道。
“馬蹄聲?”王四兒心裡一驚,連忙準備撲滅火苗。
可已經來不及了,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男人,已經踏了進來,他環視一圈後問道,“可見過一個黑衣服的怪人從這裡經過?”
這聲音是…獨孤翊?
蕭子衿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怎會速度這麼快!
這個人一看就不好惹。
王四兒扯起了一絲笑容,“除了少俠,沒見過其他人。”黑衣服的怪人,眼前可不就是一個,可他不敢說,畢竟識時務者爲俊傑,他活這麼多年,也是有些眼力見的。
“當真?”獨孤翊聲音裡帶着一絲警告。
“是真的。”尖臉男人接話,“我們沒見過你說的那個人。”
確認兩人沒有說謊,他轉身便離開了。
馬蹄聲愈來愈遠,破廟裡面的倆人才鬆了一口氣。
難道是方向錯了?
獨孤翊面色沉沉,他已經策馬跑出那麼遠,沒有可能追不到,可直覺告訴他,那個小丫頭定會從西面離開…
莫非她藏起來了?
一路上僅僅那個破廟最爲可疑,可那裡只有兩個男人,並無其他人。
獨孤翊突然握緊繮繩,不對,剛剛那廟中的氣息,似乎有些奇怪!那是三個人的呼吸聲!
破廟裡面還有一個人!
調轉馬頭,他朝着來的方向策馬飛馳,小丫頭,你最好別讓我逮到你!
此時的蕭子衿,還不知道已經被察覺到了,她此時正在爲獨孤翊的離開鬆了口氣,倒是那倆人似乎是被獨孤翊的到來給嚇到了,坐了一會兒之後,便急匆匆的離開了,甚至連那堆火都未來得及滅去。
枯坐了一個時辰之後,確認那兩個大漢不會再回來,蕭子衿才悄悄露出了腦袋,渾身上下麻木不堪,她皺起眉,慢慢活動着身體。
天邊出現一抹魚肚白,蕭子衿綻放出甜甜的笑容,“未來美好的生活,我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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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衿…你長本事了?”
壓抑着怒火的低喃聲,從她的背後傳來,蕭子衿的身體突然僵硬了,她慢慢轉過身,小聲辯解道。
“翊哥…如果我說……這是個誤會…你信不信……”
獨孤翊捏住她的下巴,“我告訴過你不準逃的…準備接受逃跑的懲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