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跟朱慕雲的車子太過明顯有關。他的車牌,很多人都認得。因此,在高中祥家附近轉了兩圈,朱慕雲不但沒有發現,胡夢北所說的,“多出來的那雙眼睛”,甚至也沒有發現諸峰的手下。
朱慕雲沒灰心,他在高中祥家的住址附近,找了家早餐店,叫了一碗熱乾麪。原本可以坐在店內的,他特意坐到臨街位置,以便觀察周圍的情況。
雖然朱慕雲沒有發現,監視高中祥的一科人員。但他畢竟也是受過特別訓練的,哪個位置最方便監視,什麼地方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他還是知道的。朱慕雲一邊吃着面,一邊有意無意的瞥向對面。
很快,朱慕雲就發現了一科的人。只是,這不是朱慕雲主動發現的,而是一科的人,見到朱慕雲後,主動現身的。當頭的,正是諸峰。
朱慕雲來視察工作,一科的人就算隱藏得再好,也必然要現身。今天早上,諸峰親自過來檢查工作。昨天,他接到上級指示,還有其他人在監視高中祥,才特意過來的。
朱慕雲見到諸峰,朝着旁邊的座位呶了呶嘴,示意諸峰坐到旁邊。他相信,諸峰與自己的來意相同,也是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監視高中祥。
“處座。”諸峰坐到朱慕雲身邊,低聲說。
“高中祥呢?”朱慕雲邊吃自己的面,隨口說了一句。
“還沒出門。”諸峰忙不迭的說,朱慕雲突然出現,是他沒有想到的。不會是朱慕雲懷疑自己,暗中又派了其他人監視吧?
“周圍有什麼異常嗎?”朱慕雲問。到目前爲止,他還沒有發現特別的情況。不得不說,他在這些科目,還需要多加訓練。
朱慕雲是一名成功的潛伏者,並不代表他就是全能型特工。他整天與敵人面對面的交鋒,對細節、情緒、語氣的研究比較深,盯梢、行動這方面,自然就要差一些了。
“咱們多了位‘幫手’。”諸峰從桌上的筷籠內拿出一雙筷子,用筷頭對着門外。朱慕雲順着筷子的方向瞥了一眼,發現有一名男子,正在探頭探腦的望着這裡。
朱慕雲剛纔沒有發現對方,但此時一看,馬上就明白了。朱慕雲的視力很好,而記憶力更佳。他一眼就認出,那是情報處的人。
政保局發展迅猛,有編制的人員,有近千人之多。朱慕雲趁着各種機會,幾乎全部認識。不認識的,只有在外面執行特務任務,而沒有露過面的。
“或許人家另有任務呢?”朱慕雲不動聲色的說。
“是。”諸峰沒再說了,朱慕雲一定要視而不見,他也不想說什麼。或許,朱慕雲在考驗自己。
諸峰進入二處的時間不長,與情報處的接觸不多,他的崗位,限制了他,不可能接觸太多的人。那人的相貌,他雖然記住了,可並不知道是什麼人。憑着直覺,他認爲也是政保局的人。
“你可得提高警惕,不要被人摘了桃子。”朱慕雲提醒着說。
“明白。”諸峰應聲說,朱慕雲的話,讓他更是糊塗。難道說,此人不是朱慕雲安排的?還是朱慕雲想給他壓力?
朱慕雲自然不會告訴諸峰,他與諸峰不會有橫向聯繫,也不會跟他說起任何這方面的事。一切,都要諸峰去領悟。
朱慕雲原本要向李邦藩彙報此事,但是,到鎮南五金廠後,他又改變了主意。此事,就當不知道吧。昨天張百朋的情報,已經出現過一次失誤,如果他再次失誤,也不算什麼。
朱慕雲不知道,這是李邦藩的意思,還是張百朋的意思。如果是張百朋的意思,他很能理解。可如果是李邦藩的安排,他就要仔細考慮了。
“此次談判,雖然順利結束,但省裡對電燈公司很不滿。”李邦藩說,特使還在古星時,電燈公司的工人竟然罷工停電。古星上下顏面掃地,如果不能給一個滿意的答覆,那就對不起了。
“只要局座一聲令下,我馬上把穆爾抓起來。”朱慕雲忙不迭的說。
“穆爾是英國人,他沒犯法,我們就不能抓他。”李邦藩緩緩的說。其實,他已經有了一個計劃,只不過這件事,無需告訴朱慕雲。
“局座,鐵道破壞隊有什麼最新消息嗎?”朱慕雲隨口問,昨天晚上,鐵道破壞隊沒有露面,所有人都很失望。
“暫時還沒有。”李邦藩搖了搖頭,說。
“不會是謊報軍情吧?”朱慕雲很是疑惑的問。
“此次的情報肯定不會錯,前天晚上軍統突然開槍,把鐵道破壞隊給嚇走。這麼快就要再聯繫,怕是不行。”李邦藩搖了搖頭。
“讓軍統從我眼皮底下溜走,實在太可惜了。只要鐵道破壞隊還在法租界,一定不會讓他逃走。”朱慕雲堅定的說。
“這個案子交給情報處就可以了,你只需要配合。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情報處有內線。”李邦藩說,好像爲了補償對朱慕雲的愧疚,他並沒有隱瞞內線的事。
對軍統暗殺楊懷益一案,朱慕雲最先得到的情報,而且楊志頗得軍統信任。而地字一號得到同樣的情報後,李邦藩選擇相信情報處。當然,鐵道破壞隊的內線,發出準確情報,讓李邦藩決定,在德明飯店設伏。
“既然是情報處的案子,我一定全力配合。”朱慕雲馬上說。
“還有件事,界限路那邊,我讓情報處派人協助你們監視,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查漏補缺。”李邦藩看了朱慕雲一眼,突然說。
“有情報處幫忙,此次電燈公司的地下黨,肯定逃不掉。”朱慕雲自信的說。既然李邦藩主動說起,他自然不會彙報早上的發現。
“你能這樣想,很好。”李邦藩說,這樣的覺悟,張百朋肯定沒有。
朱慕雲回到法租界後,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今天有不少店鋪歇業。主要是做早餐的粉店面館,還有飯店之類的。另外,今天的街上,顯得特別髒。
當時他並沒有在意,可到了憲兵分隊,聽說很多人都沒吃到早餐。他馬上明白,這是服務行業在聲援電燈公司。
而且,朱慕雲還接到張廣林的報案,穆爾的女兒麗莎,早上去上學時,在路上被人綁架了。接連發生的事情,似乎都在逼迫穆爾讓步。
“朱處長,請你一定要保證麗莎的安全。”張廣林急切的說。
“我會盡力而爲,等等,張大班,這件事跟我可沒關係。”朱慕雲連忙澄清。張廣林的語氣,就好像是在說,麗莎是自己綁架的一樣。
“我知道跟朱處長無關,但我想,不管他們是誰,無非就是要錢。或者,逼迫穆爾讓步。其實,真的沒必要,穆爾先生已經決定,答應工人們的要求。”張廣林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朱慕雲聽。
“張先生,我以我的名譽向你保證,這件事真與我無關。”朱慕雲信誓旦旦的說。
“我當然相信,請朱處長幫忙傳話,務必不要傷害麗莎小姐。”張廣林說,朱慕雲是特務,上次還問起穆爾最喜歡什麼,他很後悔,怎麼就把麗莎的事說出來呢。
特務的任何保證,都是沒有用的。綁架、勒索,他們什麼事幹不出來?就算不是朱慕雲乾的,必定與朱慕雲也脫不了干係。
朱慕雲知道,再怎麼解釋,張廣林也是不會相信的。他只好打了幾個電話,過問了此事。穆爾原來住在英租界,後來搬到了法租界。麗莎被綁架,他當然是向巡捕廳報案。
從巡捕廳反饋的信息,並沒有特別的異常。朱慕雲又向大澤谷次郎打探,憲兵分隊對此事也並無瞭解。大澤谷次郎對朱慕雲,是不會說謊的。最後,朱慕雲又給李邦藩去了個電話,向他彙報了此事。
“這件事我已經聽說了。”李邦藩的語氣顯得很平靜。
“張廣林說,穆爾已經願意退讓,只要不傷害麗莎,他什麼條件都答應。”朱慕雲整天捉摸李邦藩,對他的性格已經掌握得很清楚。
“早知如何,何必當初。”李邦藩嘆了口氣,麗莎確實是他安排人綁架的,倒不是要訛穆爾的錢財,只是想快點將罷工事件終結。
“我想,穆爾應該是受到了教訓。”朱慕雲說,他的主要任務,其實就是琢磨李邦藩。
李邦藩的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甚至說話的語氣有所不同,朱慕雲都能感受出來。把李邦藩研究透了,朱慕雲的任務,就算完成了一大半。
“這樣吧,你去與穆爾接觸一下,看他是什麼態度。至於麗莎,只要她在古星,我們就能保證她的安全。”李邦藩篤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