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楊志是觀衆,是不太貼切的。他的作用,應該是道具。是朱慕雲手裡的道具,使用完之後,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朱慕雲很清楚,他的使命,是否已經完成。
比如說,朱慕雲向李邦藩彙報,楊志接受的最新任務。不但可以表明,楊志在軍統越來越受重視。而且也說明,朱慕雲的工作卓有成效。
至於朱慕雲要讓軍統有來無回,李邦藩覺得,還是不要太樂觀了。朱慕雲能知道,軍統可能會採取行動,就是最大的勝利。
“有決心是好事,但還得加強防備。”李邦藩緩緩的說,這件事,誰也不敢打包票。現代戰爭越來越先進,只需要一顆子彈,就能遠距離槍殺目標。
只要楊懷益沒有離開古星,這次的保衛工作,就不算結束。李邦藩也希望,能借機搞軍統一下。但是,他最主要的任務,是保證楊懷益的安全。做事情,一定要能分清主次。
如果楊懷益在古星,有任何閃失,他都難辭其咎。若是不能讓中華民國共和黨解散,南京政府將有陷入分裂之危險。
就算不會分裂,至少,也會造成內訌。而這種局面,是日方不願意看到的。所以,楊懷益的安全很重要。打擊軍統,可以放到楊懷益離開古星之後。
“從今天開始,我就守在這裡。”朱慕雲堅定的說。
這可是表現的機會,不就是在德明飯店住幾天麼,沒什麼大不了的。住飯店,就能表決心,還不用自己出錢,實在太划得來了。唯一不舒服的是,飯店的牀,沒有家裡的舒服。
“辛苦了。”李邦藩說,他最欣賞朱慕雲的一點,就是遇事能分得清輕重緩急。目前來說,保護特使安全,當然是最重要的。
“爲局座分憂,不辛苦。”朱慕雲微笑着說。如果說睡在德明飯店,也算辛苦的話,那天下就沒有累的事了。
“你在德明飯店辦公可以,但電燈公司那邊,也必須隨時溝通。另外,也要與劉權,隨時保持聯繫。”李邦藩說,楊懷益能否成功達到汪先生的意願,主要是情報支持是否及時。
而電燈公司的罷工,關係到的是古星的臉面。如果法租界真的停電、停水,會讓南京作何感想?作爲古星的中方情報機構最高長官,李邦藩臉上,也是不好看的。
“我給劉權也安排了一間房,就在我的隔壁。”朱慕雲微笑着說,德明飯店這幾天,都不會有什麼顧客。所有的顧客,就算想來消費,也進不來。
原本,朱慕雲想將德明飯店所有的閒置房間,全部包下來。可是,這筆費用,實在不低。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做法,引起了德明飯店的強烈抗議。德明飯店是古星最高檔的旅館,來此消費的,大部分都是外國人。突然住進一羣中國人,會拉低德明飯店的檔次。
既然如此,朱慕雲讓憲佐班,將德明飯店前面四民路的兩頭,全部給堵了起來。所有想進入德明飯店的人,全部被攔了下來。今天,德明飯店的房間,肯定會有大量空閒。
“你的安排很好,給我和小野,也安排一間房吧。”李邦藩點了點頭,說。
“局座的房間早就準備好了。”朱慕雲說,這種事,他自然不用提醒。給李邦藩準備的,是德明飯店的套房。雖然比楊懷益住的,條件要稍微差一點。但也稱得上豪華了,裡面的傢俱,都是國外進口的。而房間擺的物件,大多都是古玩。
“你辦事,我放心。”李邦藩說,這次的接待,政府方面的人員,由省裡負責。可是,政保局和憲兵分隊的後勤,基本由朱慕雲負責了。
“只是電燈公司那邊,穆爾似乎不願意讓步。”朱慕云爲難的說。
穆爾油鹽不進,張廣林藉着這次楊懷益來的東風,依然沒能讓穆爾屈服。這個英國人,並不相信中國的工人,已經被組織起來了。在他看來,中國人就是一羣天生願意被奴役之人,給他們工作,應該很感恩纔對。怎麼還能因爲古星糧食價格高漲,要求補貼呢。
“多想想辦法。”李邦藩說。辦法總比困難多,穆爾畢竟是英國人,他不知道,現在的中國,與以前的中國,有了明顯不同。
因爲,日軍來了。而且,電燈公司的事情,如果上升到政治高度,正好可以讓人看到,東亞共榮是多麼重要。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不能讓亞洲人,受歐洲人的欺凌。
“還要請局座出面,讓市裡或者皇軍,給穆爾施加壓力。這邊讓張廣林配合,先把工人的情緒安撫好,特使走後,再對他們動手不遲。”朱慕雲說。
“日方施加的壓力有限,主要還得靠你。”李邦藩說。
“我盡力而爲。”朱慕雲說,就算不是爲了工作,僅僅是爲工人爭取利益,他也會盡力而爲。
下午,楊懷益離開了德明飯店。對楊懷益的貼身保護,由憲兵隊特高課負責,特高班協助。而憲佐班連協助的資格都沒有,二處只負責德明飯店的外圍警戒。一旦楊懷益離開德明飯店,二處的任務,就只負責一般警戒。
朱慕雲想知道,楊懷益要去哪裡,可是,以他的身份,都沒有得到答案。甚至楊懷益什麼時候回來,朱慕雲也不清楚。朱慕雲往房間一躺,無聊之極,真想叫幾個人搭個牌桌。
朱慕雲答應過李邦藩,他要“堅守”在德明飯店。他如果離開德明飯店,除非是與楊志接頭。或者去電燈公司,與張廣林商量工人之事,否則都要留在飯店。要不然,就無法體現朱慕雲對皇軍的“忠誠”。
鑑於楊懷益來到古星,在政治上,有利於罷工。再加上工人很齊心,爲了給自己爭取利益,電燈公司的工人,都願意聯合起來。他們向張廣林提出,要電燈公司補償每人一百五十法幣。
古星實行糧食統制後,他們根本就沒有足夠的錢購買糧食。特別是成了家的工人,生活更是艱難。有些人家裡,長時間只能喝粥。想吃頓乾的,都成了奢望。
可穆爾並不願意退讓,就算省政府和市政府出面,他以電燈公司爲英國企業爲由,拒絕配合。最終,還是法國人出面,他才稍微退讓。工人要求,每人補貼一百五十法幣,可穆爾只同意給三十法幣。這還是因爲楊懷益要來古星,法國人不想被斷電,他才作出的讓步。
朱慕雲不願意去電燈公司,就讓張廣林來德明飯店。也就是楊懷益出去了,要不然,朱慕雲的心思都在這裡。
“朱處長,現在怎麼辦?工人們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如果不能與他們達成協議,罷工隨時可能發生。”張廣林擔憂的說。
“穆爾最擔心的是什麼?”朱慕雲問,任何人都會有喜好,也有弱點。只要掌握了這些,再想辦法就不那麼難了。
“當然是罷工,他畢竟是生意人,如果所有人都不用電,他也就沒有了收入。”張廣林說。
“既然如此,他怎麼還不屈服?如果工人罷工,損失最大的,還是穆爾。”朱慕雲說。
“他不相信,中國的工人,真的會罷工。現在,到處都是饑荒,工人們只要有口吃的,就不敢反抗。況且,他是英國人,如果他的工人罷工,中國政府一定會鎮壓工人的。”張廣林說。
“好處他要佔,又捨不得花錢。這幫英國人,還真是奸詐。”朱慕雲憤怒的說,穆爾是隻鐵公雞,想要讓他出錢,難度很大。
“這些洋人,歷來就覺得高人一等。他們又怎麼會把中國人的死活,放在眼裡呢。”張廣林苦笑着說。穆爾可能認爲,只要他把洋人的身份擡出來,中國政府就會協助他,處理任何事情。
“穆爾最喜歡的是什麼?”朱慕雲問。既然正規渠道,難得讓穆爾讓步,就只能用其他辦法了。
“當然是他的女兒了麗莎了。”張廣林馬上說。
“說說這個麗莎。”朱慕雲說。雖然人對穆爾的女兒下手,會讓他有種負罪感。可是,如果實在沒有辦法,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事。
“麗莎今年十二歲,在中國出生。穆爾視她爲掌上明珠,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張廣林說。
“你詳細說說這個麗莎吧。”朱慕雲說,他一直覺得,穆爾應該是個講道理的人。而且,也應該能看清形勢。現在,日本人佔據古星,電燈公司能否生存下去,還未可知。
這個時候,穆爾還與工人背道而馳的話,電燈公司很難再經營下去。到時,日本人要接管水電公司,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這些事,張廣林也跟穆爾說過。可以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然而,穆爾不爲所動,他堅持認爲,日本人不敢對他如何。
“朱處長,你不會拿麗莎要挾穆爾吧?”張廣林擔憂的說。
他見過麗莎,這是一個可愛而善良的小姑娘。她出生在中國,看到中國人受苦,很是憐憫。在張廣林眼裡,她就像個美麗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