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簡單
只不過因爲李秀鳳狠心撞牆,再加上二舅舅苦苦相求,趙子誠才答應,休妻勢在必行,但暫時不對外公佈,也不去縣衙造冊。
休妻的事,僅限於趙家,李家兩家人知道。李秀鳳被救之後,依舊哭着鬧着說死也不會離開三個孩子,說她不能沒有孩子的。
趙子誠這才勉爲其難的答應李秀鳳,帶着她去上原,但只要她再膽敢擅自貪財,膽敢無視自己這個家主,她就是死,也跟趙家無關。
亞楠苦笑,雖說從現在開始,爹孃算是正是正式分開,但爹到底還是心軟,沒有狠心攆走娘。反而再次帶上娘上任。
也許爹不忍心一個生命死在他眼前,也許是爹不忍心二舅舅的苦苦哀求,甚至爹會想到他休妻之後,害的不會是不要臉的大舅子,反而是這個對自家有恩的二舅子,到了最後,就成了爹雖然休妻,但卻不公佈,還依舊帶上妻子上任的狀況。
爹到底比不上孃的心狠手辣,更比不上孃的不要臉皮,像娘這樣的人,若是心裡存着恨意,只怕是自家的禍事,不要臉的女人,報復起來,猶如瘋子。哪怕這女人是自己本身的娘,從現在起,自己對她的定位,一定要定在敵人的位置上,人盯人的盯死。
自己一個人顯然不夠,然而爹經過休妻之後,神色頹廢很多,自己不敢在這個時候再給爹添事,等一陣子之後,爹心情淡了下來,自己在上原縣適應下來,再物色一兩個忠心護主的丫鬟,訓練她們幫自己盯死自己的娘跟亞琪。
從現在起,亞楠再也不指望亞琪會轉變她自己,雖然她面對爹會表現的那麼卑微乖巧,面對亞青大哥也會表現的極爲安靜,但她只要單獨看向自己的時候,那滿眼的恨意,像是利劍,要刺穿自己似的。
罷了,也許自己沒有親姐妹緣分,也沒有母女的緣分,這一世的自己,除了娘跟姐姐亞琪,還有太多太多的親人真心心疼自己,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不過從爹休妻的事件之中,自己也看到了爹的原則,更是看到了古代女子的命運完全是掌握在男子手上的。
雖然娘自取其辱,但保不準自己將來也會遇上各自極品婆家,亞楠在此刻深深決定,還是嫁給鄉下老實知根知底的漢子,生一兩個孩子,安安靜靜的度一輩子最好,簡單隨意不說,還能照顧家裡。
若是到了世家,疲憊不說,還無法隨心所欲的照顧家人。就這麼定了,從現在開始,尋找識字的,講情義的,長相不錯的農村的孩子,即刻起着手培養起來。
想到這,亞楠忽然失笑,自己定的這些條件,好像董文傑全都符合啊!除了那傢伙立志將來要娶一個大家閨秀,納十幾房小妾跟自己有絕對衝突之外,其餘的可真是符合的很啊!
李秀鳳忽然瞥到亞楠臉上的微微笑容,心裡無比的恨着,這個女兒,從現在起,自己就當她是畜生,總有一天,自己要讓這個畜生下地獄去。
是自己這個娘帶着她到了這個世上來的,就讓自己這個娘再送她下地獄去,就當自己那些年白養了一條狗!
馬車裡面的氣氛很是壓抑,沒有人說話,亞楠也沒說話,一行人,如此壓抑了一整天才到了上原。因爲出發的早,到了上原的時候,是下午時分。
李秀鳳帶上亞琪以最快的速度,進了縣學的院子,生怕被人看到自己頭上包裹的紗布。
趙子誠安頓好家裡的孩子們之後,囑咐亞青在家當好家,便帶着亞楠出來買院子了,這是一家人早先說好的。
第一次到的上原,亞楠發現上原的縣城,看起來比寶慶縣城富裕一些,縣城內部也比寶慶的大一些,縣城的城牆也給人巍峨之感。
縣城裡面商鋪林立,糧鋪,茶鋪,布緞莊,酒樓,梨園,百貨鋪子,幹炒鋪子,糕點鋪子,甚至亞楠還看到了一個賣海鮮的鋪子。
海鮮鋪子,這在寶慶還真是沒有看到過,難道這裡離海比較近?等會回家的時候,好好翻翻爹的書房,找找看,有沒有上原縣的縣誌。
路過一個賣雜耍的一對父女,亞楠陪着爹到了上原的牙行。
牙行不僅僅經營買賣人口,還有中介作用,買賣房子商鋪農莊什麼的,通過牙行會方便很多,當然得給中介費。
靠近縣城的中心地段,房子很是緊俏,價格也高,亞楠看了一下,一個三進的空院子,最少三百兩銀子。好在自己除了帶來明帳三百兩,暗地裡還帶來了兩千兩,看着用的。
自己倒是看上了縣城中心的一個大院子,這個院子裡面最妙的是有一整面的牆,面對縣城的一條比較繁華的主幹道。
而那一面牆裡面,是一個挨一個的正方形的房子,也不知道里面做什麼安置的,但若是自己將院子裡面那十幾間連在一起正方形房子改成鋪子,全部面對縣城主幹道的話,想必光是靠租子,一年就能給家裡添不少的收入,還是那種明帳上面的那種收入。
牙行的人還說,這個院子很大,四進的院子,光是正房都有十幾間,大小廚房耳房庫房下人房什麼的,一一俱全,府裡的每一個院子,都打造的極爲典雅。
牙行的漢子說,第一進的院子,一進去就是青石鋪的地面,安放了幾個假山,很是大氣。
二進的院子,則是締造了優美的迴廊,亭閣,各種花果樹,非常的雅緻。
三進的院子是個純花園,裡面收羅了不少昂貴花卉,花園裡面還有一條不寬的清河經過,河面上還特意安排了特質的兩人划槳的搖船,這是女兒家最喜歡玩的。
第四進的院子裡面,則種植了些許蔬菜,是老人家喜歡擺弄的地方。
這個房子的原主人是前任縣令,前任縣令如今奔赴繁華的蘇州去了,留下的管家,正好在替他們家大人賣院子,價格絕不低,一千兩。
單是房價,這個價格算是貴的離譜,但人家是豪裝修,拎包入住,價格就這麼翻了幾番,而且人家愛賣不賣,價格難以撼動。
亞楠眼珠轉着,若是能拿下這個鋪子,說實話,真的很值得,不說院子特別大,將來能將爺爺奶奶二叔二嬸三姑六叔他們都接過來,就說這個院子靠縣城主幹道的那一面牆的十幾間房子,也能改建成商鋪。
“爹,我去見見院子裡的管家,談談看看?”亞楠忽然站定在這家院子的大門口外,牙行的那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對亞楠的話表示一臉的詫異。
縣教諭的女兒,雖小小年紀,但說起話來,卻給人大氣穩重的感覺,怪異的很。
“亞楠,不要進去了,進去也是白白打擾人家。”趙子誠有些歉意的看向牙行的漢子,自己明明沒有能力買這麼貴的院子,只是亞楠這孩子不懂這些才說的進去看看,還請對方不要介意。
“爹,你在外面等等我!”亞楠說完忽然撒腿就衝了進去,這個大院子裡面,雖然只有一個管家,但是也有守門人。
守門人看到一個七歲精緻女孩跑進來,詫異了一下,但看到外面有牙行的人帶着上原縣的教諭,頓時明白過來,應該縣教諭想買主子的房子。
“管家!管家!有人要買房!”守門人積極的替亞楠叫喊着管家,難得看到有人肯買主人的院子,趕緊招呼着,院子被人買了,自己才能跟着老爺回去,不然還不知道要在這地方守多久呢!
牙行的人有些目瞪口呆,呆呆的看着趙子誠,而趙子誠卻是着急起來,女兒實在是叫自己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麼貴的院子也進去看看?到時候別被人說的灰頭土臉的出來?沒錢跑進去跟人家亂看什麼房子?又不是差一點點的錢,差七百兩的錢,人家怎麼可能會讓出來?
“我們進去!”趙子誠也不廢話了,進去跟管家打個招呼,把女兒帶回去再好好說說她。哪能如此不聽話的隨心所欲?
“管家伯伯,你們家的院子,牙行的人說要賣一千兩,是不是啊?”亞楠跑的極快,早早將自己爹跟牙行的人,甩在了門外。
而管家聽到守門人的聲音,就即刻跑出來,見到一個長的精緻的女孩,倒是有些詫異,這時候亞楠爹跟牙行的人,還在後面呢。
“是要一千兩,少了不賣,這是我們主子定死的價格。”管家倒也不輕視穿着樸實的亞楠。
“給你一千兩。但等會我爹跟牙行的人過來之後,你幫幫我,就說兩百兩賣給我的,理由隨你怎麼說,好不好?這是我的嫁妝錢,我爹不知道我有多少嫁妝錢,這是我二舅舅私底下給的,管家伯伯千萬給我保密,好不好?”
亞楠抓緊時間,拿下管家,錢一個子不能少,講究的就是速度,免得討價還價之下,爹來了,自己還怎麼暗度陳倉?
五十多歲的管家,嘴角有些抽搐,手裡被孩子塞進來一千兩的銀票,處於習慣,管家對着光看了看,是大明通用的官方銀票,全國各地通用。正是老爺指定的銀票。
正在此時,趙子誠跟牙行的漢子在守門人的帶領下步行過來。
趙子誠見到女兒笑的一臉燦爛的看着自己,臉色有些難堪追過來,暫且放過亞楠,回頭收拾她,先跟管家打招呼。
“對不起,這是我的女兒,因爲聽說貴府正好賣房,這才唐突貴府了。”
“老漢見過趙官爺,這是你的女兒啊?哈哈,好聰慧的小姐,這位小姐剛剛也說了她要買我們這個院子做嫁妝,巧的是,我們老夫人昨天帶信過來,讓我們賤賣了,哪怕一百兩百也行,老夫人讓我早些回蘇州,好照顧老爺。
如此我也不那麼堅持了,聽這位小姐說你們只能拿出兩百兩,老漢就聽老夫人的話,就兩百賣給這個小姐做嫁妝,也請洪老弟給我們兩家做個見證!老漢也想念老爺了。”
呃?趙子誠傻了!
擦!牙行的漢子也抽搐了!
管家你賣這麼賤,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牙行的?要是早些告訴我們牙行,我們哪會叫你白白等這麼長時間?不早就接手了嘛!誒喲喲,可心疼死我了!
白白看着這麼多錢沒了不說,還得給人做文書見證?給人做見證不說,抽傭的錢,也呼啦啦的掉了一地。鬱悶死自己。
“爹,快給管家伯伯錢啊!”亞楠打斷犯傻的爹,速度買房。
管家看着趙子誠一臉不可思議的拿出兩百兩銀票,遞給自己,便不由自主的看向亞楠這個鬼精的丫頭,若是自己接下你爹的兩百兩,加上你給的一千兩,可就多了啊!
“爹,你先跟這位伯伯寫契約,我有點內急,管家伯伯,你帶我去一下,好不好?”
亞楠說的有些靦腆,臉上還泛着緋紅,好似她一個小姑娘說內急不好意思似的,其實亞楠纔不會傻得讓自家多掏兩百兩呢。
剛剛自己一把頭掏出一千兩,就是讓管家看到實打實的足額銀票,免得給他八百兩,惹他不相信。
自己打的主意就是先給足管家的錢,爹爹另外給錢的時候,怎麼也得找個機會,將管家拉一邊,把爹另外給的全要回來。
管家微微一笑,這個孩子實在是精靈過頭,好在這樣賣了對自己也好,總算是按照老爺說的那麼多錢賣了。自己也能早些回到老爺身邊去了,守門的小林,恐怕也是這個想法。
管家帶上亞楠,避開趙子誠跟牙行的人之後,就拿出手裡亞楠爹給的兩百兩,交還給了亞楠。
“謝謝伯伯替我保守秘密。”亞楠笑的很開心,這件事沒有想到辦的很順利,管家伯伯很給力。杜撰的老夫人的理由,很有說服力。
趙子誠牽着亞楠的手,踩過腳底下的青石路面,看着院子裡面層層疊疊的屋子,跟鬱鬱蔥蔥的青松,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從此這裡是自家院子了?
不,不是,是亞楠的嫁妝!
趙子誠抹了一頭的汗,看着身邊的小女兒,唯有折服兩字。
爹曾經說過這個孩子是個福氣的孩子,要不然這孩子玩個鳥就能賣那麼多錢,玩個鳥窩也是不得了的發了一筆,更是用五十兩買了寶慶縣的那個農莊,起初自己還真是懷疑過女兒的農莊,是不是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
但寶慶縣令跟自己道出了那個農莊真實內幕,那個莊子其實是被下面的兩撥人互相扯皮,買賣的時候,故意做了假賬,甚至把那個精緻的院子,說成了土坯房,結果沒有等到他們買下,卻便宜了出手快的亞楠。
而今天的自己,更是親眼目睹的孩子的福緣,明明牙行的人都說了這家一口咬定一千兩,少一個子不肯賣的,結果遇上女兒,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用了兩百兩就買下了。
整個過程自己都在場,要不說這是女兒的福緣,自己都無法解釋。
更有牙行的那個漢子,都一臉的哭喪表情,他們牙行的佣金也因爲總價低了這麼多,他們少掙了很多錢。
牙行的買賣佣金,是二十抽一的價格,買方給錢。一千兩的佣金,就是五十兩。結果現在總價成了兩百兩,牙行的佣金,直接就掉成了十兩。
管家很是利索,當天不僅僅跟趙子誠過戶了房子,也帶上守門人,臨晚坐船離開。
也就是說當天,趙子誠一家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住進這個大院子了。
“爹,以後這個家,能不能給我當啊!”
亞楠跟着爹從自己纔買的大院子裡面出來,走在上原縣的大道上,立即爭取管家權利,自己要改造鋪子,要光明正大的給家裡添進項。
出租鋪子,絕不會辱沒世家名聲,當然,更不會辱沒自家名聲了。
趙子誠嘴角抽搐不已,原本是帶上孩子過來,打算好好管教的,結果女兒都提出要給自己管家了?
“爹,我精着呢,這些賬目,我早就學會了,我還替二舅舅算過賬呢!爹,我保證,我管家的話,絕不會虧空家裡的,而且還會有不少結餘。”亞楠毛遂自薦着。
“亞楠,你打算做什麼?”趙子誠猛然聽到女兒說能有不少結餘,頓時心都拎起來,可千萬別是亞楠學了他二舅舅鋪子裡面的東西,指望帶到上原縣來做買賣,壞了兩家情分不說,也自甘墮落了身份。
“爹,你看看我們家的這一面牆,正好面對這一條大道,我打算把這一道院牆往家裡面推移,這十幾間正方形的房子,就露出來面對街道,正好改建成十幾個鋪子,爹,這既不影響我們家生活,也能有穩穩的收入呢!”
亞楠拉着爹沿着這條比較繁華的大道,走着說着,將自己的生財之道,展現在爹面前,這件事跟爹沒有一點衝突,還給家裡添進項。
爹要是腦子僵硬了不肯答應,那就自己幹,說起來這個院子也是自己的嫁妝,根據這個理由,自己可以跟爹據理力爭。
趙子誠隨着女兒的小手揮舞,看向院子裡面的正方形的房子,再看向大道對面的鋪子,只能瞠目結舌,對女兒的小腦袋,感到無語至極。
不可否認女兒的想法實在是神來一筆,如此做法,在世家來說,極其普遍,自己還真的沒有任何反對的理由。更何況這些將來也全是女兒的嫁妝。
“也好,這件事爹找人做,你一個孩子見那些匠人,總是不妥的。”趙子誠想了一下之後,倒是痛快答應了。
“爹,你真好,鋪子掙得租金,用來貼補家用,肯定足夠了。”亞楠燦爛一笑,爹的腦子不算僵硬,這件事成了之後,買僕人都方便了。
“趙老師?”就在亞楠高興的牽着爹的衣袖,笑的一臉燦爛的時候,忽然對面迎來了一個少年儒生。似乎面熟的很。
“學慎?你這麼早就到了縣學?你弟弟如今好些了嗎?”趙子誠見到陳學慎的瞬間,表現出來一個老師對學生的關愛之情。
“謝謝老師,我弟弟已經好多了!”陳學慎對着趙子誠恭敬行禮,並表示感謝。
亞楠忽然想起來了,是他?這不少就是自己宰了他六百兩銀子救六叔的那個闊少嗎?
他,他,他不是寶慶縣的闊少,怎麼跑上原縣讀書來了?那他不是應該還記得自己坑他那麼多錢的事嗎?
不,不是坑他的,是你情我願的買賣。可他家大人要是知道是自己賣的,一準找自己賠啊?
自己手裡倒是有錢賠呢,可自己敢當着爹的面拿出這麼一大筆錢麼?
亞楠頓時額頭冒汗了,找機會,暗地裡再接觸他一次,暗地裡把這一大筆錢還給他就是,至於鳥,就送他了。自己要是敢當着爹的面,逗鳥的話,估計結果不會太好。
想到這,亞楠瞬間往爹身後躲起來,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期待闊少早點走人,着急之下的亞楠,都沒有發現,這個闊少如今的衣着穿戴,跟她從前見的,已經是截然不同了。
陳學慎從一個衣着華麗的闊少,轉而成了上原縣一個普通農家陳中慈的繼子,陳中慈家境原本清寒,連家裡病重的唯一的兒子都沒錢請大夫,但經過上次郡王府家的過繼事件,陳中慈一家意外獲得了幾百兩。
不僅僅給兒子請來大夫調養身體,也給如今的繼子,安排了學業。
陳學慎在去年年底的童生考試時候,出乎意料的考中童生,入了縣學,跟亞青成了同窗。也獲得了趙子誠的青睞,尤其是趙子誠看了他的背景資料之後,更是看重他,認爲他年紀雖小,但卻能逆流而上,將來必定有一番作爲,對他時常提點。也讓陳學慎很是感激。
陳學慎自然聽說過亞楠的爹,寶慶縣僅有的幾個進士事蹟,不僅僅是他,恐怕寶慶所有的讀書人,都會清清楚楚的知道,用來激勵自己呢。
但陳學慎卻不知道趙子誠是亞楠的爹,忽然見到亞楠跟着趙子誠,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喜歡的那個小女孩,竟然是趙老師的女兒。
趙子誠忽然瞥到自己女兒的異狀,頓時感到出疑,女兒可不是小家子的女兒啊,好好的躲自己後面幹什麼?難道她認識陳學慎?
再看陳學慎見到女兒時候露出的神情,更加斷定,兩人見過面,但女兒一定有愧於陳學慎,不然不可能躲着他。
趙子誠也是經過千軍萬馬殺出來的進士,智力不可能低的,立馬思索女兒會在什麼情況下見過陳學慎。又可能在什麼情況下會虧欠陳學慎的?
等等?爹孃說女兒賣鳥救了六弟,而陳學慎被寶慶縣郡王府攆走,改由郡王的親弟弟接手,期間必然有說得過去的理由。別是女兒把鳥賣給了他,成了郡王攆走他的正當理由吧?
想到這趙子誠有些僵硬,這件事若是在自己看來,郡王府攆走陳學慎是以此爲藉口罷了。但就怕陳學慎會懷恨在心。
而女兒賣鳥雖然價格昂貴,但女兒也是爲了救六弟,更何況當時也是陳學慎自願買下女兒的鳥,倒也不能算是女兒欠他的。
罷了,女兒欠陳學慎的,就由自己這個爹來還吧!
“學慎,老師今天剛剛買了這個大院子,你每天下學後跟着亞青一起過來,老師也方便教導你,希望你跟亞青一起,互相督促,互相鼓勵,將來報效朝廷。”
趙子誠猜測到了這個結果之後,姑且不論是不是猜對,但教導一個如此聰慧,又如此勤奮的學生,還是願意的,更願意勤奮聰慧的他跟自己兒子作伴,一起讀書,總是好事。
“謝謝老師!”陳學慎一臉恭敬答應,卻叫亞楠差點蹦起來,不行!
好吧,行吧,等你到我們家來之後,我再跟你好好談談,確保他不會泄露自己的底之後,自己才能還給他錢。
可別自己還給他錢之後,他瞬間就跟爹賣了自己,那還不如自己打死不認賬呢!再說了,買賣原本就是你情我願的,自己不懼他討債。亞楠給自己鼓氣着。
“今天有些倉促了,我們一家人還沒有搬進來,你明天開始每天過來吧!”趙子誠見陳學慎痛快答應自己的安排,心裡鬆口氣,他肯到自家來跟亞青一起學習,說明他沒有對亞楠耿耿於懷。
這就好。亞楠這孩子當時也是沒有法子,爲了救六弟,纔跟他有了如此糾葛,雖然自己目前沒有能力直接還現銀,但自己卻有能力好好教導出來他,總是能替女兒還了這份虧欠的。
亞楠等陳學慎走了之後,才從爹的背後走了出來,看着爹一臉猜疑的神色,有些苦笑,這個要不要告訴爹?
可若是爹知道的話,會不會對這個少年有愧疚之心?算了,自己的事,自己了結,不去麻煩爹了。
“亞楠,能不能告訴爹,你上次賣鳥救你六叔的時候,把鳥賣給了什麼人啊?”趙子誠裝作漫不經心的問着,兩眼卻注意着女兒的神色。
“啊?噢!記得的,是一個有錢的少爺,讓他的僕人跟我買的,我記得那個僕人有二十歲的樣子,有點偏瘦,個子有爹這麼高,皮膚有點黑黑的,爹,我就記得這麼多了。”
亞楠猛然聽到爹的發問,頓時有些吃驚不已,自己在家的時候,也沒有跟爺爺奶奶說那麼細,只是說賣給了一個有錢的少爺。
按道理爹也不可能從爺爺奶奶嘴裡知道自己賣給了誰,而其餘的除了二舅舅根本不可能有人主知道的那麼細。
爹忽然發問,是不是根據自己剛剛躲避的神情猜測出來的?不管了,先拋出一個大衆化的男僕,任憑爹猜測去。這件事還是別叫爹操心了,自己一定妥妥的解決了去。
趙子誠猶豫着要不要逼問一下亞楠,這孩子明顯有糊弄自己的意思,這麼一個僕人,放眼上原縣城,滿大街都是。不是糊弄自己是什麼?
看來女兒是不想讓自己知道啊!
忽然趙子誠就想到緣來酒樓的掌櫃,他對自己的女兒就極爲推崇,說亞楠雖小,卻極有主見,給他們家吃出的那幾個菜,如今在省城,賣的十分的好。
沒有想到女兒的主見,如今用在自己這個爹身上了。暫時不逼問女兒了,回頭對陳學慎旁敲側擊看看吧。
亞楠跟着爹兩人再次經過原先的那個賣雜耍的地方時候,忽然發現賣雜耍的少女跪在場子中央哭着喊着爹醒醒。
出事了?
亞楠不由自主的看過去,只見那個三十幾歲的漢子,面色蒼白的躺在地上,左小腿似乎有些反折,應該是腿斷了。
“各位老爺,各位夫人,各位少爺,各位小姐,奴婢求你們發發善心,救救我爹,奴婢願意給你們一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們的恩情。”
少女面色悽切,神情極爲可憐。爲了求人救爹一命,少女使勁對着人羣跪下磕頭,沒有幾下,額頭就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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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麥膚色的臉,和着血跡,看起來只有悽慘的感覺,卻無贏弱之美。時下的人們,無不以白爲美,以弱爲美。但這個少女的體格卻健壯如男子。
圍觀的讀書人,頻頻說可惜可憐之外,卻無一人願意出手相助。甚至連當地的幾個潑皮都沒有一點興趣的啐了一口走人。
年紀大的婆婆爺爺的,雖然可憐這個少女,但最多也就是丟下一兩文錢,這個漢子跌倒好一會了,對面的醫館也過來看過了,藥價至少三十兩,還不算養這個漢子的錢。
三十兩銀子,足夠在牙行買一個清麗可人的丫鬟了,誰願意花錢買一個如此粗鄙的丫鬟,還要順帶養一個廢人?不划算的買賣,難得找到人買的。即使有錢有善心的人,也不願意家裡有死人,這個漢子雖然大夫說,藥價至少三十兩,但也沒有包說能治好的。
亞楠等了一會,看着圍觀的人羣,很快散去,頓時苦笑不已,難道還真有英雄救美的情節出現?
不過這個少女倒是符合自己的要求,體格健壯,看起來她也不過十一二歲,但長得卻粗粗壯壯的,若是能鐵了心的跟着自己,倒也不虧。她爹前面刷雜耍的時候,不是能揮舞着幾十斤重的兩個石墩,做着各種帥酷姿勢的麼?想來她爹也有一點身手,順便收買給自己做貼心的保鏢。
“爹,我想救他們。就用我的那份錢,應該夠的。”亞楠輕輕搖搖爹的衣袖。
趙子誠默不作聲盤算了一下手裡的錢,差不多應該夠的吧!便對着亞楠點點頭,示意她自己上前去說。
既然亞楠要收下他們,就讓他們感激亞楠,將來忠心亞楠,自己退在亞楠後面看着就是。
“姐姐,你爹傷着哪兒了?看過大夫了嗎?”亞楠蹲在跪在地上的少女面前問。
“對面洪氏醫館的大夫看過了,說爹的左小腿斷了,肋骨也斷了兩根,但是能治好的,只要有三十兩銀子,大夫說就能治好的,小姐,我給你做牛做馬,求你救救我爹吧!求你了!”
少女也是絕望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了,見到一個七歲左右的女孩過問她爹,也當做是救命稻草一般的緊緊握住了。
“好,我救你爹!你站起來,我們找人把你爹到醫館看看去!”亞楠當即答應。
“謝謝小姐,不,謝謝主子,謝謝主子!”少女聽到亞楠的話,當場再次連連磕頭謝主子。
對面醫館的夥計也遠遠的旁觀着的,見有人出手要救人,當即奔回去告訴看堂的二老爺:“二老爺,真的有人出錢救人了。”
洪二老爺微微點頭,拿起包好的一份藥,還有準備好的夾板,示意醫館裡面的兩個夥計帶上自制的擔架跟他一起走。
“先將他擡回家去,老夫跟着你們一起去給他看病。”洪二老爺穩穩的吩咐少女,看到亞楠竟然是肯出錢救人的人,眼裡有些詫異。
自己作爲醫者,本應治病救人,但自家在上原縣救治過多起這樣的病人,卻鮮少有人能償還高額藥費,幾年下來,醫館不掙錢不說,還欠下不少藥商的債務,倒是讓全家人跟着受累了。
今天再次遇上這樣的難事,內心糾結了好一陣子,還是選擇了放手,只是默默祈禱,有人能挺身而出,自己能做的就是早早準備好一應藥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祈禱有了作用,真的有人挺身而出了,可竟然是個孩子!
兩個醫館的夥計,動作麻利的將昏迷在地上的漢子安置在擔架上面,亞楠立即帶着他們往自家新買的大院子走,趙子誠此時也沒有多話,只是退後一步,默默跟着。
洪二老爺不期然的跟趙子誠並排走了起來。走了一小截之後,洪二老爺這才明白過來,那個女娃根本就是這個先生家的,也是,要不然哪有一個孩子出手這麼闊綽的?
亞楠選擇了一個寬敞的偏房,給這對父女兩人安頓下來,洪二老爺也不多話,吩咐其中一個夥計,幫着去熬藥,另一個則是給他做下手,給這個昏了的漢子接骨。
“爹,我先在這等着大夫,你去把娘哥哥們都接過來吧?”
亞楠被大夫攆出來等待的時候,想想還是今晚全家搬家吧,家裡住上了一個病人,總不能就讓這個少女一個人呆帶着昏迷的爹孤單單的住在這裡,萬一有事她能找誰?
“你等我一會,我去去就來,一盞茶的功夫。大夫若是出來,你讓他坐一下等等我。”
趙子誠也覺得今晚是肯定要搬過來了,好在這裡跟縣學相隔不遠,走一條街過去就到了,自己過去跟家裡人說一聲,讓他們收拾過來。
看大夫的架勢,應該還有一陣子才能好,夥計幫助熬藥也需要一段時間,這個時間段自己出去一下應該無事。
給大夫的錢暫時不敢給亞楠拿着,就讓大夫等自己一會吧,怕孩子一個人手上拿着錢,反而不安全。
趙子誠走的時候有些忐忑,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在這麼大一個家裡,家裡的幾個人,也都是第一次認識的,儘管那個少女已經對亞楠自稱奴婢,趙子誠也還是不安着的。
不安的趙子誠回去的速度極快,見到亞青,就簡單說了兩句,讓他帶上全家人搬過去,他自己則沒有等家裡人,趕緊先過去,還是特別擔心亞楠的。
趙子誠顧不上家裡人的反應,更顧不上家裡已經從縣學裡面買好的晚飯,恨不得小跑返回新家。
亞青一臉的驚詫之後,便動身收拾,前往前任縣令的那個大院子,亞青實在是也想不到爹跟妹妹兩人出去一趟,竟然能買下這麼大一個院子。
自己從同窗嘴裡聽說過,那個大院子價格特別高,不然他們家裡都想要買下來,爹手裡只有妹妹的三百兩嫁妝,按道理是怎麼也買不下來的,不知道期間有了什麼變故。等去了再問吧。
李秀鳳到了上原之後,雖然不敢出去見人,但她心裡明白,自己算起來已經是被休的,要不是自己以死要挾,那個狠心的男人,必定不給自己一分臉面,攆自己回孃家。
現在既然跟着他一起,外人是不可能知道自己被休的,從現在起,自己再也不敢輕視亞楠那個小女兒了,老孃我當她是自己的祖宗哄着,一定要哄得她爲自己求情,讓那個狠心的男人,收回休書。
猛然間聽聞趙子誠跟亞楠出去買了前任縣令的大院子,頓時驚得下巴差點掉下,那個大院子,自己在其他幾個世家做客的時候,也聽說過,價格極其昂貴,沒有一千兩,那個管家是堅決不肯賣的。
當時好幾個夫人說起來,也滿是可惜的態度,一副想要又嫌貴的樣子,沒有想到忽然間就成了亞楠的嫁妝,全家人從此也可以住進那個大院子去了?
好,好,真不愧是自己的好女兒,身價越發的嬌貴了。暫時自己這個娘越發的要靠這個小祖宗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