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羞愧
不過這也許正是皇家的意思,大明人都知道一種說法,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而武官則不然,手裡的官兵多了,一但造反,對大明還是有很大沖擊的。
大明這麼多年下來,每隔幾十年,總有人起來造反的,但也總是藩王勾結武官所致,這恐怕也是皇家願意看到大明武官被文官掌控的原因。
亞楠擡頭看着戚繼光年少剛硬的臉上,閃過瞬間的陰鬱,想想還是別爲難他了,他如今算是寄人籬下,一言一行,都不得不慎重,以免叫人更加看輕了他。
“嗯,那好吧,大哥哥,那你以後可得好好保護我哦!”亞楠甜甜一笑,放過少年坎坷的戚繼光。
“嗯嗯,大哥哥一定會保護好你,絕不會讓人欺負你!”戚繼光鬆口氣,總算哄住這天真浪漫的孩子。
“大哥哥,你看那是我亞惠姐,我亞惠姐姐說,手膀子粗的柴棍最禁燒,你別再劈柴了吧!不如看看我的那盆臘梅去,好不好?”
亞楠笑着說出亞惠姐的要求,又擔心戚繼光多想的尷尬,便熱情的拉着戚繼光的手,就要帶他去看自己最得意的樹樁臘梅盆景。
原本家裡前後院子被自己折騰出不少花農不要的小樹樁,但經過一段時間下來死了不少,活下來的,究竟還是年數太短,還沒有自己想要的形態,便打算帶着六叔多養護幾年。
如今家裡人都被自己跟六叔折騰的臘梅盆景折服,連爹都連連稱讚,直說妙。亞楠少不得會得意異常,便時常拉人過去,欣賞自己跟六叔的成品。今天就拉着戚繼光也看看自己的臘梅盆景去。
戚繼光忽然面色一紅,順着亞楠手指的看向亞惠,頓時羞愧難當。自己自己只顧着自己練功,全忘記了自身處境。
想到自己的莽撞之處,戚繼光遙對着亞惠深深一鞠躬,表示對不起。
亞惠卻急的兩手搖擺,想說不要緊,可也不對,亞楠就是聽了自己的話纔去說的他,着急之下的亞惠,羞得滿臉緋紅,實在沒有辦法,便一跺腳的轉身進了廚房裡面,躲避而去。
“呵呵,大哥哥,我亞惠姐心好,她不好意思了呢!我們走吧,去看看我六叔的那個臘梅,可好看了呢!”
亞楠爲了方便六叔學習修剪臘梅,便將這盆老樹樁臘梅,放在了六叔那邊。連趙子誠表示出驚歎,亞楠也不理睬他,免得被他弄走了。六叔怎麼學修剪盆景?六叔的身體,如今再不能做重體力活,但清閒着,六叔也難受,如今有了臘梅盆景跟前後院的小樹樁給六叔折騰,六叔心情好着呢!
六叔正在聚精會神的領悟他跟着亞楠一起摸索出來的臘梅,如今六叔已經知道,自己跟亞楠一起修剪的臘梅,可不叫鳥窩,而是價格不菲的盆景。
上一個鳥窩,哦,不是,是上一個盆景,被縣令看上硬要買了去,不僅給了亞楠四百兩銀子,還帶給了亞楠那麼多精鹽,那盆景可謂價值千金了。
如今這個臘梅,在今年臘月,盛開起來之後,看起來更是型美味香,大哥更是讚歎,這盆臘梅,優美如仕女,清高如貴人。
本想要送給大哥,但卻被亞楠阻攔,一定說是自己的事業,說自己能修剪出這麼好看的盆景,將來便可以靠這個立業。大哥似乎猶豫了一下,但卻沒有說話。
自己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要修剪這些盆景賣了掙錢,少不得被人冠以商人的稱呼。
但亞楠卻說不必擔心這個,將這些盆景帶去她的那個農莊,將養着,不主動出去叫賣,但若是有人主動過來買的話,則應該不算是經商,這跟自家田地種出糧食,賣給糧商一樣,誰也沒說自家是商人吧!
如今自己在家算是半個廢人,若非有亞楠,自己恐怕難以自處,堂堂一個男子,卻是孱弱的不能下地,將來如何能自立?
而這也是爺爺奶奶,還有趙子誠三人,儘管明明知道六叔這樣,其實還是有準備經商的嫌疑,但想到他的身體,還有他的感受,不得不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亞楠的那番說法,不去主動叫賣,等人上門收買。
好在暫且還不急,以亞楠孩子的口氣,家裡的那些成活的樹樁,即使要成型,也得幾年功夫。
“六叔?又看臘梅啦!”
六叔如今得到家裡允許,將來可以以此立身,便將全部的精力,投入這些樹樁之中。亞楠時常狀若無意的點撥點撥,六叔如今對修剪培養樹樁盆景,不僅僅及其感興趣,也有不少的心得。
“呵呵,是啊,戚公子也看看我跟亞楠修剪的臘梅?”六叔見到亞楠過來,微微一笑,去牽着亞楠的時候,也沒有忘記跟寄住在自家的戚繼光,打一聲招呼。
就在六叔牽着亞楠,陪着戚繼光賞臘梅的時候,李秀鳳正好帶着亞琪看過來。
“娘,爹怎麼不把那個叫花子攆走的?還有那個臘梅盆景,怎麼能給六叔?他能懂什麼?”
亞琪一臉的鄙夷,經過上原縣的那一陣子跟世家鄉紳交往,亞琪早就驚將自己定位在千金小姐的位置上,很是看不起鄉下的村民。
對於自家的親人,這位小姐,也冷漠多了,也是得了她孃的教導,疏離家裡那些目不識丁的窮親戚,免的拉低了自己身份。
賞梅這樣高雅的事,自然是自家一房人才能有的優雅,結果家裡那盆優美的臘梅,卻被爹放在六叔那邊,白白糟踐了這盆臘梅。
更有自己那個不要臉的妹妹,竟然還帶着那個叫花子跟她一起看,果然是低賤的很。也不知道爹怎麼就被她哄騙了的,還有那個鄉下爺爺奶奶,魂都被她哄的顛顛的。
“亞琪,這些話,以後都放在肚子裡,除了娘,你誰也不要說,現在你爹還盯着你呢,一定要爭氣,不論在學識,還是織繡,或是在禮儀上面,一定要給人端正大氣的做派。
至於他們,哼,不過一個是寄人籬下的叫花子,一個是廢了的鄉下人而已,你的那個好妹妹,我們孃兒倆別招惹她,她在這鄉下,是那種不能碰不能挨的小祖宗,上次爲了她,我們孃兒倆個,一個差點被休,一個差點被毀。
記着,以後離你那個妹妹遠遠的,你爺爺奶奶眼裡可沒有你,你爹眼裡更是沒有你。那個叫花子,你管他呢,他們趙家就是賤,收留你三姑一家人不算,還收留你三姑父帶回來的叫花子,哼,不過是窮了一輩子,忽然見了一點錢,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李秀鳳對於亞楠這個親生女兒,是徹底的拋棄了,爲了上次差點被休的事,李秀鳳心裡怨恨她的很。
但從孃家回來之後,李秀鳳再次壓下了心裡的恨意,一如前面裝作的那般卑微。亞楠爹因爲拒收了二舅舅的銀子,回家之後,到底還是跟李秀鳳說了亞楠二舅舅早前就因爲心裡不過意,一定要拿出三百兩,作爲亞楠的陪嫁。
亞楠爹說出這三百兩陪嫁的時候,李秀鳳內心狂喜了一陣,以爲這筆大錢一定是自己這個做孃的給亞楠管理,誰知道李秀鳳得知這三百兩放在亞楠奶奶手裡的時候,更是深深的恨上趙家人,恨自己那個年紀雖小,卻鬼精的女兒,他們統統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
現在得知嫁出去的三姑一家住在這裡,心裡堵塞之外,也更是覺得他們趙家人太欺負人,把自己女兒的錢,用來貼補外人,可惡的還是他們拿着自己孃家人的錢,卻在唾棄自己孃家人,全是不要臉的人。
“娘,二舅舅實在是太偏心了,給了亞楠三百兩嫁妝,怎麼就不給我的?難道我不是他外甥女?太偏心了。”
亞琪聽到娘說到錢的事,自然就想起娘跟她說的二舅舅給了亞楠三百兩嫁妝的事,頓時臉色氣的發青。
“別說你這個外甥女,就是我這個親妹妹,也沒有得你二舅舅一個子的嫁妝。你放心,這次藉着拜年,娘一定將他欠我們家的錢,全要回來。
要不是他下賤,你爹也不會恨着你外祖父跟你大舅舅一家,你二舅舅貪了你妹妹那麼多錢開了鋪子,聽說生意都做到省城去了,怎麼會沒錢還我們家的債?還不是你那個爹,死要面子活受罪?本該是我們手裡的錢,現在全在你爺爺奶奶手裡捏着!還花在這些外人身上,你那個妹妹還高興的很呢!蠢豬一個!”
李秀鳳目前只知道家裡二舅舅給亞楠做陪嫁的三百兩的鉅款,其餘的收項,一概不知,發生差點休妻的事之後,爺爺奶奶自然更是鄙視李秀鳳的很,別以爲那天晚上他們沒有聽到動靜,不過是不願末了亞楠爹的面子,裝作不知道罷了。
“就是蠢豬!蠢的分不清好歹,不跟自己孃親,不跟自己姐姐親,也不跟自己哥哥親,偏偏跟這些鄉下親戚親,腦子壞了,就是有二舅舅給她的這些嫁妝,遲早也給他們用的光光的,到時候哭死她。”
亞琪心裡充滿對亞楠的嫉恨,原本以爲爺爺奶奶偏心,叔叔嬸嬸偏心,六叔偏心,爹偏心,沒有想到自己那個賤人二舅舅也偏心。
呸!不過一個大腳丫子的鄉下貨而已!像她這樣不孝不悌的蠢豬,就是嫁給鄉下漢子,人家都嫌棄!誰願意下地回來還要伺候一個小祖宗?哼!
年夜飯之前,三姑父到底還是帶着三姑,志廣,志珍返回了趙家,只不過,這一次三姑的臉上雖然很平靜,但細看之下,三姑的眼睛裡面卻包含神采,並沒有因爲被婆家在大年三十攆走而顯得沉痛。
三姑父卻是一臉的土灰,當他的爹孃得知他從省城空手而回的時候,氣的拎起棍子就要打他,三姑父故意繞着村裡跑,一邊跑一邊哭訴,此情此景,卻是驚動了樑家族長。
樑家村的人,對於樑家明的奇葩一家,實在是義憤填膺,最後在老族長的組織下,逼的樑家明的爹孃做出選擇。
要麼,把原先樑家明一房住的瓦房還給他們夫妻住,免得叫人戳他們樑家的脊樑骨,哪有霸道到不給兒子媳婦住房的惡婆婆?又不是家裡窮的沒房子?他們家在村裡算是過的好的,家裡還有讀書的兒子,怎麼就逼的這房媳婦,落魄的帶着樑家的孩子住在趙家壩去了?
要麼,將樑家明這房分戶出去,單獨立戶,斷絕跟爹孃兄弟的關係,免得整天的鬧得壞了樑家村的名聲。你們樑家不要臉面,整個樑家村的人還要臉面呢!
族長這是逼樑家明的爹孃讓步,別大過年的都不讓自己兒子媳婦歸家過年的,樑家的小兒子能讀書這些年,不全靠你們家這房貢獻大?
二兒子力氣大,除了下地還能外出做苦工掙錢,二兒媳婦的手藝,七裡八鄉都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媳婦一年掙個一二兩的就頂天了,你們家的這個媳婦,一年至少是大幾兩銀子,光是他們一房,就湊夠了你們小兒子讀書的束脩,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結果樑家明的娘又是撒潑,又是要打家明,連着家明大哥大嫂也揮舞起棍子什麼的跟着一起打,而那個讀書的弟弟,竟然冷冷的看了一眼,便躲了起來,着實叫族長心寒。
更加叫族長心寒的還是,那兩個孩子,竟然差點被他們爺爺奶奶打到,頓時氣得樑家村的人,當即開祠堂,強行要將樑家明分出他們這一支,斷絕跟他們一房的任何關係。
樑家明的娘這才怕了。不敢再鬧狠了,但爲了給她自己臺階下,一口咬定,要是他們能拿出一百兩銀子買斷關係,就給他們出戶。
還說什麼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就要一百兩,便宜他們了等等的,若是拿不出來,就別想出戶。
誰知道子玥竟然當場對着樑家村的村民跪下,願借債出戶。
樑家村的村民,見趙子玥如此骨氣,還真有當場借錢給她的,不僅僅是看她被那個奇葩婆婆欺負這麼多年後能奮起反抗,更是看重趙子玥身後的大哥,本鄉唯一的同進士,將來說不準飛黃騰達起來,今日的借錢行爲,對趙子誠來說,應該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族長見狀,也是哀嘆一聲,本想以此狠狠治一次他們家的惡性的,誰知道村裡人竟然湊錢給趙子玥一房出戶,斷絕關係。
最最叫族長不恥的竟然是,那個樑家明的娘跟大嫂,見到村裡人爲趙子玥湊錢的時候,滿眼發光,當場答應給他們出戶,連着他們家的男人都不約而同的答應。
只能說,樑家明的一家,早已沒了底線,眼裡只有錢,一百兩銀子確實非同小可,但用這一百兩銀子,買斷跟自己兒子孫子的關係,也只有他們一家能做的出來了。也不怕拿着這一百兩銀子,被人戳一輩子脊樑骨!
他們家那個讀書的兒子,也是白白讀了這些年的書,家裡鬧成這樣,竟然還能躲着不見人,裝死呢!也是,他爹孃怎麼鬧,也全是爲了他呢!
就這樣,趙子玥跟村裡人借了一百兩銀子,按婆婆自己說的話,買斷關係,族長當場安排了自家出戶,從此,自家跟他們一家人,再無瓜葛。全村人可以爲自家作證,是他們全家逼着自家跟全村人借錢出戶的。
“出戶?”爺爺頓時滿臉驚詫,沒有想到女兒女婿還有如此魄力,借錢出戶?一百兩的銀子,自家還是能拿得出來的,只不過要跟亞楠爹說一聲。
原本家裡的這三百兩是打算按亞楠說的買田蓋房子的,即使拿出去一百兩,給女兒還債,家裡還有兩百兩,買地還是夠的,房子的事,不着急,家裡有的是住的地方。
“家明!”趙子誠很是替自己的妹夫心痛,哪有爹孃賣兒子的?更何況還不是別的地方那樣因爲大饑荒,窮的沒吃沒喝的,爲了一家人活下去,逼不得已賣兒賣女?
嗚嗚嗚嗚!樑家明痛哭不已,從自己娘滿臉高興的拿着那一百兩銀子開始,樑家明就感到自己的心,比任何一次都要痛徹心扉,這不僅僅是爹孃嚴重的偏心,更是爹孃徹底的拋棄自己,連着他們的親孫子都一併拋棄了。
“家明,對不起,要不是我跟村裡人開口借錢出戶,你,我,我們現在還是你們樑家人。”
子玥雖然對於能出戶感到輕鬆,開心,但對於自己的男人,還是很心疼的,至於一百兩的債務,子玥並不着急。
因爲亞楠幫着她,將她的繡品拿去給她二舅舅,帶去省城賣了,若是賣的好的話,亞楠說,一個被面兩個繡枕至少能賣五兩以上。
前段時間,自己仔細繡了一牀花開富貴的被面,還有一對鴛鴦戲水的繡枕,若是真的如亞楠說的那般好的話,自己一年至少能繡出十個這樣精細的被面繡枕,這麼算起來,一年就能賣五十兩銀子了,只要兩年,自己就能還了借的村裡人的債。
“什麼親人?他們心裡哪有我這個兒子?出戶了也好,也好。嗚嗚嗚。”樑家明一個男子,被親人傷了又傷之後,心灰意冷。
“既然已經鬧成這樣,再是傷心也是徒然,還是好好安定下來,把日子過好,把孩子培養出來,纔是正事。”
趙子誠對於這個妹夫還是很同情的,任何人被親爹親孃拋棄,也是痛徹心扉的,更何況還是爲了另外一個兒子。
樑家如今吼吧吧的壓榨妹夫一家的錢,恐怕還是爲了他們家的小兒子讀書成親,如此做法,實在是違揹人倫。連着樑家村的村民,都義憤填膺了,集體借錢給妹妹出戶。
若是叫自己說,出戶是雙刃劍,既傷妹夫一家,也傷他那無情義的爹孃,好就好在妹夫一房出戶,是樑家村全村人促成的,將來應該不會影響到志廣讀書考試。
今年的年夜飯,二嬸三姑惠姐,甚至是李秀鳳,都一起忙出來很多好吃的菜餚,直到這個時候,李秀鳳才確定了,家裡的菜餚用的的精鹽,並非是什麼秘方。
但精鹽從何而來,李秀鳳不敢問了,只是越發憎恨自己男人,全然不當自己是妻子,家裡這麼大的事,竟然一點也沒有打算告訴自己。
回想自己二哥給亞楠的三百兩嫁妝的事,也是過了多少天,纔跟自己說,若非那次回家遇上二哥說賠錢給自家,李秀鳳篤定,自己男人,甚至連這件大事也不會跟自己說。
公公婆婆更是沒把自己放眼裡,還有二弟一房,哪怕自己在上原替他們照顧兒子,他們也不知道給自己透個氣,只能說趙家人,沒有一個當自己是趙家長媳,全都不給自己臉面。
連着在自家吃白食的樑家人,也沒將自己放在眼裡,全是不要臉的一家人,被人攆出戶了,還有臉吃的津津有味。
忌恨,不平等各種負性情緒圍繞着李秀鳳,她發誓,總會有趙家人跪下求她的時候。
年夜飯的飯桌上,各個小輩,相繼跪下給長輩磕頭,領壓歲錢。
年夜飯散席之後,亞惠爺爺把手裡的三百兩中公的錢,拿出來跟一家人交代用處。全家人不論大小,連志廣志珍,全在場,當然,戚繼光找藉口走人了。
“子玥,這一百兩先給你拿着還村裡人的債,都是從吃裡摳出來的,儘快還給他們,也叫他們心裡早些寬心些。”
“爹,我,我不要,我好好織繡,不要幾年,就能還上村裡人的。”趙子玥滿臉羞愧,急忙站起來擺手,又讓爹孃爲自己操心了。
一百兩不是小數,家裡還有三個讀書的侄子,這錢自己哪能要?
自己帶着孩子住在爹孃家,吃喝也在爹孃家,甚至兒子還能跟着亞楠識字,這幸虧在自家,若是換一家,自己這樣的女兒,早就被攆出去了,還能再讓爹孃爲自己一再傷神?
樑家明自然跟着妻子一起站起來,婉拒老丈人的好意。心中發誓,一定要出去闖出功名來。
“爹是讓你們先把外人的債還了,家裡的人,怎麼都好說,都坐下來。爹還有話接着說。
中公的錢,除了這一百兩,暫且給子玥還債之外,還有兩百兩。說起來,這個錢其實是亞楠跟子琛兩人修剪那個青松盆景得了縣令的眼,掙來的。
是打算買田地蓋房子的,但現在我決定,還是將這筆錢,留下三十兩給子誠帶上,其餘的全買地,過年之後,子誠把亞融,志廣都帶去上原,跟着你讀書識字。
還有些個話,我要說在前頭,家裡原本是打算好全力供應亞青,亞秋兩人,現在因爲家境許可,纔多添了亞融跟志廣兩人。
但是家裡並沒有太多的家產供應這麼多孩子,只能是在有條件的時候,能供應亞融跟志廣幾年就供應他們幾年,今後沒了這個條件,不能接着讀書下去了,你們各自也不要怨恨。若是爭氣的話,亞融跟志廣兩人發奮早些考出稟生秀才,便能夠早些自己供應自己。
亞楠在縣城那邊的一百多畝的莊子,誰也不許動心思,那是亞楠自己的陪嫁,家裡將來能供應你們讀書的,只是家裡的那些田地。
至於子琛的成婚的錢,你們無需擔心,上次縣令到我們家裡來的時候,嘉獎了子琛一百兩銀子,子琛後來補身體的錢,都是用的這筆錢,子琛成婚的錢,依舊是用這筆。
如今家裡條件雖然好多了,但還要培養這些孩子讀書,所有大人,還是要省吃儉用,儘量讓孩子們走的更遠吧!”
爺爺將家裡的賬目,跟一家人交代一遍,連亞楠莊子的事,也交代了,不過精鹽的事,爺爺依舊選擇沒有說,因爲家裡還有不少,爺爺不願多生是非,尤其是鹽的問題,最容易招惹禍害,吃完了,以後菜燒得不好吃的,就算老二家的手藝倒退了吧!
免得叫人胡亂猜測自己怎麼飛黃騰達了,或者是怎麼跟鹽販子勾結了,總之,都不是好事。
原本爺爺答應亞楠蓋房子的事,爺爺心裡又反悔了,暫時不着急蓋房子,又不是沒地方住,家裡最重要的還是供應孩子們讀書考試,只要孩子們掙出來前程,整個家就有了前程。
亞楠傻眼,一轉眼,爺爺又捨不得銀子蓋瓦房了。還好爺爺答應用銀子買地,算是有些彌補吧。
三姑跟村裡人借的一百兩銀子,自己得知後,本打算過完年就找機會幫她還了,現在爺爺要替她還錢,自己也不要替三姑着急了,回頭幫着三姑好好賣織繡就是,以三姑的爲人,等她的織繡賣出了好價錢,一定會還爺爺這一百兩銀子。
李秀鳳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女兒,出來她二舅舅給的三百兩的嫁妝之外,竟然在縣城還有一處一百多畝的農莊。而她這個做孃的,竟然絲毫不知情。
一陣心火上涌,李秀鳳死死握拳捏着自己的手指頭,就怕自己衝動的一巴掌怕死坐在自己邊上的小女兒。
這是自己女兒嗎?是嗎?她眼裡還有自己這個娘嗎?讓自己這個做孃的什麼都不知道,這是在狠狠抽自己耳光啊!
還有你們這些趙家人,一個一個的實在是太過分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等着,給我統統等着,等我加倍還你們的時候。
“妹妹,你什麼時候在縣城有這麼大的莊子的啊?什麼時候能帶我們一起看看去?”
亞琪終於壓制不住的問出來了。一直就不高興亞楠被全家人這樣寵着,可就是一直不高興,也得忍着,不然惹了她,爹都能讓自己放開裹的腳,讓自己下地做農活。
哪怕得知二舅舅給了她三百兩做嫁妝的時候,也死死忍着,好在娘說會給自己討回來一樣的嫁妝。
可縣城一百多畝的莊子呢?這是家裡的莊子,憑什麼又要給亞楠?憑什麼啊!
亞琪很想很想質問所有人,憑什麼?可她還是不敢放肆質問他們,拼命忍着,只能裝作無知的樣子,傻傻的問坐在自己下面的親妹妹,什麼時候帶自己去莊子見識見識?
亞楠看着身邊的亞琪,滿臉的好奇表情,但她的身體卻是那麼的僵硬,還有雙手,一如自己母親一樣,微微發抖。
亞琪生氣發怒,亞楠能理解,亞琪畢竟算是孩子,即使過年她九歲,在自己眼裡,也是孩子。
自己娘如此生氣發怒,自己雖然能想到原因,但自己卻不能理解她。她生氣是覺得她自己被忽視了,可若不是她太忽視自己這個親生女兒,這個家裡,誰會真的忽視她?自找的被人忽視,被人防備。
“嗯?不知道,要問爺爺奶奶呢!”亞楠對着亞琪一笑。自己在大人們眼裡,可還是乖寶寶呢,這些事,自己自當全聽爺爺奶奶長輩的。
亞琪看到亞楠燦爛的笑臉,恨不得抓花看去,全家人都在挨窮,就她一個人有莊子,還連看都不許自己這個親姐姐看一眼?
“這個時候,那邊全種的麥子,也沒有好看的,除非到了明年夏天,那邊的二十畝葡萄熟了的時候,倒是能去看看。”
爺爺今天很高興,一家團聚不說,家裡的孩子全能讀書不說,一家人對自己的安排,更是毫無異議。是以,爺爺對亞琪的話,也不以爲意,笑眯眯的替亞楠解釋起來。
亞琪懨懨的噢了一聲,算是答應了爺爺的話。心裡卻是痠痛痠痛,明明自己纔是千金小姐,明明自己才最應該有像樣的嫁妝,但自己卻沒有,家裡的家產全給了亞楠。
要是家裡真的窮的揭不開鍋,自己也不會如此難受,可偏偏家裡如此富裕,但這些富裕的卻只是亞楠一個人的,連大哥這樣的嫡長子,都沒有一分一毫。太不公平了!
年初四,李秀鳳委婉哀求趙子誠,懇求要要帶上亞楠,亞琪,亞青要去給孩子們舅舅拜年。
李秀鳳知道自己男人恨自己爹,便沒有提自己爹,重點提出給兩個舅舅拜年。並極其鄭重的表示,這只是爲了全家孩子的名聲,甚至保證以後一年就回去拜年一次。
趙子誠見妻子如此卑微,想到從自己狠心說休她以來,她收斂很多,不僅僅對爹孃極重孝道,對家裡所有的孩子,也極有愛心,連家裡暫住的戚繼光,她也能好好善待。
如此的話,自己也不會真的那麼絕情。連她如此卑微的懇求也不答應。不過自己是不打算過去的,只是囑咐妻子,速去速歸,不得多事。一應拜年的禮物,趙子誠也沒打算剋扣。
而且有亞楠答應跟着去,趙子誠還是很放心,這個女兒鬼精的很,再說她也想見她二舅舅,趙子誠便答應了下來。
不過在去之前,趙子誠重點教導了兒子亞青:“你去了之後,記住,你只是給你爹孃做面子的,至於他們說的話,你只聽不說,更不能被蠱惑,這也是爹給你的考驗。”
“是,爹,孩兒謹記!”亞青鄭重答應。
經過上次的事之後,亞青深深感到了對爹的愧疚,對孃的失望,發誓要好好讀書,要出人頭地,洗刷外祖父跟大舅舅對自家的羞辱,若非是他們挑唆,自己娘不會如此糊塗,若非是他們如此無情,爹也不會如此絕情。
還有自己的兩個妹妹,從前自己失望亞楠居多,如今卻失望亞琪居多,若非自己要好好讀書,自己一定親自管教亞琪,切莫指望靠着外祖父大舅舅得勢。
至於亞楠這個妹妹,亞青感到很是無力,這個妹妹雖然小,但卻太過聰慧,聰慧到早已分清孰是孰非,以至於她早已失去了對母親的儒慕依戀。
對自己這個親哥哥,她是敬而遠之,呵呵,也是自己這個哥哥做的不好,上次娘不分青紅皁白的要懲戒她的時候,自己這個做哥哥的,當時連關心的態度都沒有,直接走人了,她如此聰慧,能不會疏離自己嗎?
這次帶着她出去拜年,好好找機會,緩緩關係吧!也好好引導引導她,過了一年,她已經是七歲了,再不能跟去年那樣,肆無忌憚的被爺爺奶奶他們這麼寵溺着了,對名聲不好。
李秀鳳帶着自己三兒孩子,滿是躊躇的出發了。
這一次回孃家,不僅僅是拜年,不僅僅是做面子,更重要的,自己還要跟二哥他們好好討回公道,欠自家的,哪是你給了亞楠一個人三百兩就算了的?
到了的時候,李秀鳳率先要帶上兒子女兒進自己爹的院子,亞楠堅定的走人,說她自己直接在二舅舅家等她們。
李秀鳳對這個小女兒直接有了放棄的心態,一切都隨她,只要她高興,反正她也不在乎名聲。
亞青黯然的看着妹妹獨自一個人,進了二舅舅家的後院,自己不得不跟着娘,先見外祖父大舅舅他們。
“二舅舅!二舅母!”亞楠開心的叫人。志厚,志純,志嫺三人也一一叫過去。
二舅舅二舅母等人都異常高興,尤其是二舅母,這一次過年回孃家拜年,好好的彌補了爹孃恩典,幫襯了家裡,連眼皮有些淺的大嫂,都對自己笑的一臉的嫵媚,自己終於有種挺直腰桿的感覺。而這些,全部來自亞楠,自己一直都謹記的。
“亞楠,你爹孃這次回來,有沒有說要帶你去上原?”二舅舅一直擔心的還是這個問題。
那個鋪子,雖然是自己在打理,但真正掌舵的還是這個聰慧的外甥女,要是亞楠去了上原縣,這可怎麼辦?
“家裡暫時還沒有說這個,我會力爭不去的,不過就是去了也不要緊,我們鋪子主要還是跟毛東家合作掙省城的錢,縣城的生意,就那樣也足夠了。我們如今就靠這一個鋪子,也能過的紅紅火火的。
二舅舅,要是我去了上原,金玉滿堂的鋪子,就維持現在的樣子,不要想掙更多錢的事,現在最主要的,還是等,等大表哥二表哥他們讀書考試,也等二舅舅你們都能識字,還能算賬,也跟着毛東家,多見識見識。
等幾年下來,家裡積攢的錢不僅僅多了,懂得也多了,到那個時候再考慮擴張生意的事吧!”
知識需要積累,經歷需要積累,更重要的還是如今的世人,眼裡最渴望的還是讀書,商人到底還是沒有任何政治地位的。
關鍵還是兩個表哥,極其渴望讀書,也許他們心裡早就憋着一口氣吧!
金玉滿堂那個鋪子,已經足夠掙錢,更是特別的省心,還有縣令的照拂,如此二舅舅一家,最迫切的考慮的,已經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家裡幾個孩子的前程問題。
再說要是自己盲目擴張生意,不僅僅會增加暴露自己的機會,也還有一個實際的問題,二舅舅二舅母到目前也沒有完全識字,算賬更是沒有開始正式學習,生意鋪的大了,家裡卻掌控不了,又有何用?反而是害。
尤其是經過爺爺奶奶對自己的影響,自己現在對暴富的想法,淡了很多,原先自己以爲,爲家裡掙很多錢,讓爺爺奶奶吃的好住的好,可他們連吃上精鹽都感到不安,就這樣吧,小富安康。
如此,爺爺奶奶也能安安心心的,安享晚年。
等些年下來,表哥們都大了,成家了,假如那個時候讀書不成,再轉而經商也好,不會遺憾。
自己是不能出面的,不然爺爺奶奶,還有爹,必定是傷心失望的很,誒,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個乖寶寶吧!
“嗯,我們懂,你放心吧,鋪子不忙的時候,我跟你二舅母,還有志嫺,都好好識字的,等我們全都識字了之後,再跟着志厚他們學算術。”
二舅舅對亞楠的話,不僅僅全部接受,也極爲感動,這是個特別爲自家着想的孩子,如此安排當然對志純志厚最好,他們兩個纔開始讀書,要想讀出功名來,沒有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
兒子沒有讀出來,自家也不能一頭栽進生意裡,影響孩子名聲不說,也擔心自己夫妻兩人,有心無力,如此穩穩當當的,自然最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