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立地成佛
亞楠看着縣令,明明他眼裡露出驚歎,但他說不要的語氣,是真誠的,這縣令倒也能剋制心性。
“亞楠來看着這個青松,就好似一個老僧,撐一隻手臥着,似乎入了仙境,不如就叫立地成佛?這樣一來,這個盆景,至少能值幾百兩,甚至更多。你這個盆景,貴在稀少奇特,貴在意境難得,但凡這樣稀少奇特的好東西,一般貴人都會喜歡上,尤其是那些信佛的貴婦人,更會喜歡。”
縣令拒絕瞭如此盆景之後,依舊興致不減的拉着亞楠的手,細細教導着,讓亞楠心裡稍微有些感動,雖然說縣令是這樣極爲講實惠的人,但他講實惠之餘,也還有赤子之心。
“可是亞楠還是想送給叔叔,叔叔就答應了吧?”
亞楠說的極爲真誠,甚至帶着懇求。東西若不好,自己也不會送他了,也不過是找機會還他的人情啊!
“不是叔叔不答應,而是這個盆景,叔叔絕不能收下的,不然叔叔內心可是不安的,亞楠可不要再爲難叔叔了,叔叔還有事,明天一早過來取餅乾跟曲奇,還望李掌櫃費心了。”
縣令站起來,準備告辭走人了,縣令心裡清楚的很,自己送人情給孩子,就是要讓孩子記着自己的好,若是自己要了孩子的那個盆景,那自己前面就白送孩子的人情了。
東西再好,也不如留着人情好。
毛建立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盆景,但毛建立忽然感覺有些想法,他想起了上次自己帶亞楠進花圃的時候,亞楠就弄了不少小樹樁回家了。
頓時毛建立感覺到這個孩子,天生就是嬌貴的孩子,嘴巴嬌貴的不行,連玩的東西,都能弄得如此昂貴,如此孩子,簡直是個寶啊!怎麼就沒有生在自家?
算了算了,這孩子也只有趙子誠那個進士能養的出來,自家一介商家,怎麼能養出這樣嬌貴的孩子?
自家能跟這孩子合夥掙錢,已經是福緣了,還有大兒子,已經來信說下個月就進戶科,任左給事中,從七品,這讓自己一家喜不自勝。兒子不僅僅有了官身,還是在戶部任給事中,在京城做官,雖然品秩不高,但卻比地方官有機會升遷,真是多虧了孫謹公公的幫忙纔有這樣的好事。
但真正說起來,自己還得感謝亞楠這孩子,這份情,自家會記住的。正好今天自己看到亞楠又吃出新品,不如還是跟她合作,將這些賣到省城去,這一次,自己家暗地裡多分亞楠一些,不然都沒機會回報這孩子的。
“叔叔?要不然,您再幫我把這個盆景,一塊送給那個孫伯伯吧!”亞楠既然看到呂縣令眼裡的堅定,不好再強求他收下,便還是一起送給孫謹算了。
自己開口要送的東西,雖然沒能送出去給縣令,但自己也不好再留下了,索性借縣令之手,再送孫謹,孫謹若是一樣欣喜,也會給呂縣令記個好,怎麼也能稍微還一點人情給縣令。
再說孫謹有了好東西,才能在宮裡站的更穩,這對自己來說,自然是有利無害。天生自己要想做出這樣的盆景來,也不算難事,過幾年,自家院裡的那些樹樁,一定還能做出來各種形態美的盆景來。有的是機會掙錢。
縣令站住腳,回看這個精緻的孩子,恍惚間,有種錯覺,覺得這孩子根本就是一個落入凡塵的精靈,雖然才六歲,但卻深得人心。
沒有想到,自己再三婉拒,還是婉拒不了這孩子對自己的好意,也罷,自己正愁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去見孫謹呢!
現在能借亞楠的這盤奇特盆景跟曲奇餅乾的方子去見孫謹,即使自己送的東西一般般,但孫公公只要看到亞楠讓自己帶的好東西,自然會心花怒放,順帶的,孫謹也能記着自己的情份。
縣令如此便收下了亞楠的盆景跟曲奇餅乾的方子,也說好,等自己回來,再給亞楠辦那個莊子的事,縣令打算親自跟亞楠交接那個莊子,也叫旁人知道,這個莊子不容欺負。今天時間來不及了,只能等自己從京城回來再辦這件事。
縣令跟亞楠說好之後,先走了,毛建立辭別縣令之後,留下來再次要求跟亞楠合夥賣曲奇跟餅乾的事。
二舅舅二舅母都很高興,沒有想到今天才做出來這個好吃的,毛東家就來幫自家賣去省城了,一想到上次跟毛東家合夥賣的月餅,僅僅兩個月就掙了那麼多,這個曲奇跟餅乾,可不止能賣兩個月,若是能跟月餅那麼好賣的話,可就不得了了。
亞楠依舊是跟毛建立約定五五對分,毛建立也依舊要替亞楠準備高雅的禮品盒子,再標上金玉滿堂的標識,剩下的,就等着賣了。
亞楠等毛建立也辭別之後,才認真跟二舅舅他們說:“二舅舅,二舅母,曲奇跟餅乾,不能跟月餅相比,月餅是中秋送禮必備的,省城裡面的貴人,又互相攀比,死要面子,月餅自然能賣的厲害。
但今天我們做的曲奇跟餅乾,就不可能這樣賣的厲害了,這些東西,富貴人家可吃可不吃,全憑人家喜歡,到時候,不論毛爺爺分多少錢過來,我們都要相信他。”
亞楠是怕二舅舅他們會拿月餅跟曲奇相比,怕少的多了,影響他們積極性,更怕他們在不經意間傷了毛建立的心。
說實在的,哪怕你能做多少好東西,但你沒有良好的銷售渠道,沒有良好的客戶羣,好東西也會砸手裡,甚至還會被人窺探惦記。
自家跟毛建立合夥做生意,其實是極爲省心省事的,做人要知足,能有如此上佳合夥人,可得好好珍惜着。
亞楠這次回到家,帶回來一些好吃的曲奇跟餅乾,帶了厚厚幾沓子普通宣旨,還有四套筆墨,加上一個四個硯臺,亞楠乘機找到藉口,拿出來自己四百兩銀子。
亞楠拉着爺爺奶奶,一起進了六叔的屋子,打算先跟爺爺奶奶六叔他們說着。
“爺爺,縣令大人一看到我的鳥窩,就說喜歡,非要買了去,我不肯,萬一那兩個鳥又飛回來了,不是還要鳥窩嗎?
可是縣令大人有些生氣了,臉色不好的丟下四百兩銀子,說,這個他買定了!我有些害怕,二舅舅也不敢說話,就這樣,鳥窩變成了四百兩的錢。
後來我跟着二舅舅在縣城看到有人賣莊子,聽說那個莊子有一百多畝,可惜不怎麼出糧食,還長了不少野葡萄,就值五十兩銀子。
正好二舅舅做的這個餅乾就要葡萄乾,所以二舅舅叫我買下來,讓我以後留着做嫁妝,還說那個莊子裡面的葡萄,也可以賣給二舅舅做餅乾,不過,縣衙裡面的人說,那個莊子還要一個月才能給我,說人家要把葡萄都摘了纔給我。
回來的時候,我想着融哥惠姐他們能寫不少字了,就花了五十兩,買了這些宣紙,筆墨硯臺。爺爺,我,我是不是錯了?我不應該自己私自花錢,應該把這四百兩一起帶回來,交給爺爺的?”
亞楠也是醉了,爲了能把自己的錢光明正大的給家裡改善生活,自己小小年紀,便要算嫁妝了,可憐見的,自己真不着急嫁的啊!謊話說的也越來溜了。
爺爺一臉的不可思議,呆呆的看着亞楠遞給自己的三百兩銀子,這孩子玩個鳥,就意外的賣了四百兩,但好歹那鳥還能開口說話吧!
可孩子玩的這鳥窩怎麼也賣了四百兩?值當這麼多錢麼?不就是山裡的老樹樁嗎?還是自己動手挖的呢,縣令怎麼就一定要花那麼多錢買呢?
自家跟縣令也沒有交情啊?若是叫自己去跟縣令打招呼,說那個不值錢,就是山裡的老樹樁,自己想想也膽顫啊!
“亞楠,你給我說說,你當時有沒有告訴縣令大人,這個不值錢,是山裡的老樹樁,是你六叔給鳥做窩的?”
爺爺可不敢欺負縣令大人不知情,誰敢昧着良心掙縣令這麼多錢?可別等縣令將來知道了就壞了。s173言情小說吧若是縣令不知情,自己就是再害怕,也得硬着頭皮跟縣令說明白了去。
“我當然說了,二舅舅還在一邊聽着的呢,縣令大人說,他一個父母官,絕不會欺負我一個小孩,縣令說那個不叫鳥窩,叫青松盆景,還給我那鳥窩起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立地成佛。我當時還說,我可以送給大人,但大人說他要買立地成佛送人,非要給錢,我不敢不要。”
亞楠半真半假的帶着委屈的,解釋自己鳥窩變成錢的過程,力圖說的萌,說的讓爺爺無話可說,自己可不是要做生意的,這是縣令大人強買了自己鳥窩,自己一個孩子能怎麼辦?只能給啊!
亞楠還做出委屈的撅嘴的樣子,惹的爺爺,毫無辦法,只能將孩子抱在懷裡,一邊拍打着孩子的小背部,一邊苦思冥想,縣令到底爲了非要花這麼多錢買亞楠的鳥窩?
立地成佛?爺爺想着縣令給亞楠鳥窩取的名字,忽然腦海一陣閃光,還真是那麼回事呢,若是縣令不這麼取名,自己還想不到孩子的鳥窩像臥佛。
再一想縣令要送禮給人的話,肯定是送給更大的官,若是拿不要錢的東西送人,好像是不好,只有花的錢貴,才能顯出送禮人的誠意。
爺爺頓時一拍大腿,原來如此!
一起糾結着想着的六叔跟奶奶,被爺爺忽然這一巴掌,嚇了一大跳,都瞪大了眼前看着爺爺,等着爺爺說話。
“好了,既然縣令買了就買了,我們家亞楠本來就是有福氣的人,上次那個鳥不是被亞楠賣了四百兩嗎?這一次鳥窩賣了四百兩,也不稀奇。
不過,這件事誰也不要說出去,縣令買禮送人,自然也不願被人知道,這個錢還是跟她二舅舅上次給的放一起,都做亞楠將來的嫁妝吧!”
爺爺想通之後,倒也痛快,很快決定了這筆財產的去處,還是給亞楠做嫁妝,爺爺也不想想,亞楠的嫁妝,明面上足足六百多了呢!這樣的嫁妝在農村裡,可是嚇死人哪!
亞楠嘴脣抽搐,爺爺這個心眼偏的,也太厲害了吧?爺爺可不止有自己一個孫女哪!
亞惠姐,還有自己的親姐姐,都是爺爺親孫女呢!更何況爺爺還有那麼多親孫子,一個也不管了啊!他們可是都讀書呢!
“爺爺,這三百兩不能算我的嫁妝了,那個莊子已經是我的嫁妝了,這個應該是爺爺跟六叔二叔的。
樹樁是爺爺二叔六叔挖的,後來六叔一直修剪着纔會被縣令看中,六叔更應該得這些錢。
爺爺,六叔還要娶六嬸,還要蓋瓦房,還有,二叔二嬸也應該住瓦房了,我跟惠姐住的那個土屋子裡面,總是有味道,六叔跟爺爺奶奶住的屋子裡面,也不好聞。有泥巴的味道。
還有,還有,我們家還要多買很多田地,這樣就可以收租子,以後我們家的人都能天天吃白米飯,我再也不想一個人天天吃白米飯了!”
亞楠趴在爺爺懷裡,跟大人似的,說着一家人的藍圖。
“亞楠,六叔的命都算是你救得,爲了救我,你連養的鳥都捨得賣了,這賣鳥窩的錢,六叔不能要。”
六叔率先表態,六叔的神情,明顯還帶着愧疚。總之是自己害的孩子,連喜歡的鳥都賣了,若不然那兩個會說話的鳥,能天天逗着孩子高興多好?
“嗯,都給亞楠留着做嫁妝。”奶奶也點點頭,亞楠本就嬌貴,就應該多存嫁妝,不然將來亞楠怎麼吃的了那麼些苦?
亞楠不如她姐姐亞琪,裹了小腳,又得她娘看重,將來亞琪一定能成貴婦人,亞惠從小能幹,唯獨亞楠最叫人不放心,既沒有裹腳,也吃不了苦,能有這麼些錢傍身,自己也放心。
“爺爺!奶奶!六叔!你們都聽我一次,好不好?我一個人已經有很多嫁妝了,再多了我都覺得對不住惠姐了,惠姐天天忙家裡,卻還不如我,已經有了這麼多嫁妝呢。
若是爺爺奶奶把這些錢花了,給家裡蓋上瓦房,買上田地,這樣家裡人以後都吃上白米飯了,我也不要因爲一個人吃白米飯,心裡難受了。”
亞楠說着說着,眼淚似乎就要掉下來似的。
“好了好了,這個孩子,好好的哭什麼?爺爺就聽你的,給你六叔二叔蓋瓦房,剩下的全買地,好了吧?”
爺爺見亞楠說着說着就要哭了,頓時着急,暫時也不要多想,先答應了孩子再說。
爺爺打算,亞楠賣鳥窩的錢,也得跟亞楠爹孃說一聲,等他們過年回來,在商量買地蓋房子的事,畢竟這也是家裡大事,大兒子理當知道。更何況還是亞楠得來的錢,更應該讓亞楠爹孃知道。
“好啊好啊,爺爺,那我們明天就去買地蓋房子?”
亞楠一高興,頓時從爺爺身上蹭下來,高興的手舞足蹈,這下真的可以讓爺爺奶奶享點福了。再也不要看着爺爺奶奶住土坯房,吃雜糧了。
“哪能這麼急?蓋房子買地的大事,怎麼也得跟你爹孃說一聲,等過年的時候再商量這件事吧?橫豎也沒有幾個月了?”
“爺爺,不等了,好不好?爹孃他們回來一看到家裡蓋了房子,買了田地,一定很驚喜,我們就給爹孃一個驚喜,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嘛?爺爺!”
亞楠壓根不想等,自己爹孃是什麼心性的人,自己還不清楚,雖然他們身爲自己爹孃,但對於自己來說,自己最想孝敬的卻是真真切切心疼自己的爺爺奶奶他們。
爹孃若是好的,回來之後自當高興,爹孃若是有私心,哼,正好花了錢,免得被他們惦記,自己在爺爺手裡三百兩嫁妝,就當是給爹孃的試金石吧!
爹孃心疼自己,孝敬爺爺奶奶,自己纔會認可他們,若不然,別指望自己這個女兒,當他們是爹孃!
被外祖父大舅舅他們深深傷害過的亞楠,如今對至親之人,也存了提防的心思。
“我的小乖乖,怎麼說也得讓你爹孃知道一聲的,這是家裡的大事啊。”
奶奶過來摟住孩子,語重心長,一家人若是想和和美美的,就得互相敬重着。
“就是,亞楠乖,你爹孃過年就回來的,等一等,不着急的,好不好?”六叔也過來哄有點上脾氣的孩子。
雖然亞楠是爲了家裡好,爲了自己好,但這麼多的錢,實際上是亞楠帶回來的,亞楠爹孃不知道,實在是不妥。
亞楠傻呆的看着爺爺奶奶六叔他們的認真態度,雖然他們有時候寵溺自己倒了不像話的地步,但到了有些時候,他們又很有原則,任憑自己剛剛怎麼賣萌,都沒能打動他們。
誒!難道還要自己眼睜睜看着爺爺奶奶他們過一段時日的苦日子?想到這個,亞楠的心難受起來,臉色也有些懨懨的。
很想很想跟爺爺奶奶他們說,這個是自己的私房錢,自己做生意掙的錢,想怎麼給爺爺奶奶花就怎麼給爺爺奶奶花,跟爹孃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可這樣的念頭,也只能想想而已,若是真的說出來,怕是連爺爺奶奶都要對自己失望了吧?
“亞楠,你小小年紀,就這麼孝敬爺爺奶奶,爺爺奶奶很開心很開心,可爺爺奶奶如今過的已經很舒心。
放眼看看我們村子。誰家能像我們家一樣,考出一個進士?誰家能跟我們家一樣,又供了兩個兒子讀書?誰家能像我們家一樣,每天吃的飽飽的?
做人要懂得知足,也要懂得惜福,不要還沒有怎麼樣,就弄得全村人都知道我們家發財了似的,這不一定是好事,也許因此被居心不良的人惦記了,反而成了壞事。
還有一家人不論做什麼事,都要互相通氣商量着辦,不然的話,一家人之間就會起疙瘩,漸漸的就離了心,家就不成家了。懂了嗎?”爺爺也是語重心長的教導着孩子。
亞楠無語了,爺爺奶奶六叔都是心地淳樸的人,吃苦受累不要緊,要緊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就好。
所以他們都堅持要等到爹孃回來,一家人商量着辦事,所以自己找到藉口光明正大拿出自己錢改善一家人的生活的小心思,還是沒有辦法實現。
幸虧自己說了花錢買了莊子,那個莊子,等縣令回來,自己再去看看,若是能收不少租子,爺爺奶奶一樣可以跟着自己一樣,天天吃白米飯,還能天天吃些好的,調養身體。
再說自己還留下了鋪墊,二舅舅用的葡萄是自己莊子裡面的,以後每年都能光明正大拿出部分自己掙得錢。暫且做一回聽話的乖乖女吧!誒,爺爺奶奶六叔他們怎麼就沒有一點點私心呢!
這可是一大筆的錢啊!若是外祖父大舅舅見了,一準起貪心,偏偏爺爺奶奶六叔,一個個的這麼淡定,自己也無話可說了。
讓亞楠更加無話可說的是,當天晚上,惠姐就捲了鋪蓋,到了自家瓦房,爺爺說以後就叫惠姐陪着自己住自家的瓦房,免得土房子薰了自己。亞楠也是醉了。
而此時的亞楠爹孃,已經接到了亞楠外祖父跟大舅舅兩人的兩封信。
第一封信,說的是亞楠被家裡的爺爺奶奶慣的不成形,什麼孩子一個人當着全家人的面吃白米飯,眼睜睜看着再坐的長輩們吃着雜糧,心安理得的很。
什麼孩子要什麼親家就給什麼,甚至進山抓鳥給孩子養着玩,字寫得一塌糊塗,最後還是被他們家帶過來狠狠教導,纔好好寫了字。
第二封信,遲了一個來月纔到的,明顯不是一天寫的似的,信裡說他們忍了好些天,實在忍不住的才說出來告訴他們,免得這孩子將來累了他們一家人的前程。
這孩子喜歡滿嘴胡話,更喜歡挑撥離間,他們好心把孩子接過來教導,結果因爲她的滿嘴胡話,因爲她的挑撥離間,一個家就這麼被攪和的分家了。
本來外祖父還想將亞楠鬧着要吃毛栗子,結果害得她六叔差點死了的事也說了,但想想還是裝死的不知道爲好。
從狠狠打了老二,逼着他背了貪墨亞楠錢財的事之後,老李秀才也沒了興致提只老母雞去親家那邊做個樣子。
只要親家那邊不過來請自家,自家就當一門心思的讀書人,免得再被那個孩子說什麼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羞辱一番。
還有那他兩個親家,明顯不相信自己的話,氣的自己要死,偏偏自己還沒有辦法,因爲那個攪事的死丫頭,竟然裝病?害的自己像是被親家掃地出門似的,氣死自己了。
亞楠爹看着岳父來的兩封信,眉頭打皺,心裡嘆氣,若是娘子來的時候,把亞楠那孩子也帶上,哪有這麼多事?就是孩子不裹腳,也不是不能跟着自己就任的,怎麼能將孩子丟下給年邁的爹孃?
爹孃自然會把自己孩子當千金小姐那般寵溺着了。誰叫自己在爹孃眼裡是官人?
罷了,這次過年回家,帶上孩子去跟岳父他們道個歉,以後自己親自教導孩子,免得孩子被家裡長輩寵溺壞了,害了孩子。
“相公,你看看亞楠,這是要活活氣死我們啊!先是怕疼的死活不肯裹腳,放着千金小姐不做,非做那鄉下丫頭。
現在好了,亞楠被她爺爺奶奶寵溺的都滿嘴胡話了,連她外祖父跟大舅舅都教導不過來,這以後可怎麼得了?她這樣胡作非爲的,不單單害了她自己,連她哥哥姐姐的名聲都要被她連累的啊!”
亞楠的娘,老李秀才的唯一女兒,李秀鳳,手裡拿着第二封信,氣的渾身發抖。
李秀鳳從小儒慕爹跟大哥,對他們的話,敬若神明,看到他們說自己女兒如此不成器,壓根不會懷疑爹跟大哥的話,直接就判了自己女兒的罪名。
“孩子如今不到七歲,還能好好管教,等過年回家,就把亞楠一起帶過來,你親自教導孩子吧!”
亞楠的爹,趙子誠穩穩的說着,臉色沒有顯露太多生氣,也沒有顯露太多失望,靜靜的如水一樣。
在他的眼裡,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孩子這點大,全看大人怎麼教,所以,罪責不在孩子,在自己。
“相公?你在上原怎麼說也是有臉面的,要是被人看到亞楠沒有裹腳,還那麼頑劣不堪,不是,不是?”
亞楠的娘,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相公,怎麼能帶亞楠到這邊來?亞楠的一雙天足,就足以叫自家在這些世家官人面前,顏面掃地,更不用說那個孩子如今還這麼不堪,怎麼能帶過來連累一家人的名譽?
但李秀鳳也是顧忌相公的,纔沒敢將話說完。
“你若教導的好,孩子自然是好的,你若教導的不好,孩子自然是不好的。養不教父之過!你應該懂的。”
亞楠爹嚴肅的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如何能這樣說自己的女兒?她不過六歲,正是懵懂年紀,全看大人如何教導,做爹孃如何能不顧教導孩子的責任?
亞楠的娘臉色頓時一陣緋紅,羞愧難當,因爲女兒,自己被相公質責了。
嫁給相公這麼多年,自己雖然知道相公極爲嚴厲克己,但對自己還是敬重的,鮮少質責自己,可是這一次,他卻不怪他自己爹孃,寵溺壞自己女兒,反而怪自己沒有教導好女兒。
女兒那個脾氣是自己能教導好的嗎?她連死都不怕,加上那孩子爺爺奶奶一味的護着,自己能教的好麼?就知道怪自己,哪怕你是個孝子,不敢怪你爹孃,你怪女兒也可以的啊!怎麼能怪自己?
李秀鳳一臉委屈的坐在牀邊,默默流着眼淚。看起來極爲委屈。
趙子誠瞥了一眼哭着的妻子,想想還是站起來:“今晚我睡書房,你好好想想,以後如何教導好孩子,別有事沒事帶着亞琪見那些不相干的婦人!亞琪才八歲,就是說親也太早,沒的帶壞了亞琪,小小年紀就學了攀比,還有,從今以後,不許再收夫人的禮,難道你不懂,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
趙子誠的話說的很嚴重,這也是他在心裡憋了兩個月的話了,今天既然狠厲了一次,就好好狠厲一次,免得妻子忽然從鄉下到了這邊,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還當自家人真是世家貴族那樣呢!
收了好幾個世家婦人的貴重禮物,還帶着女兒到人家去做客,女兒去了人家一趟,就能帶回來鐲子簪子金鎖什麼的,難道妻子以爲自己真是了不起的大官,她們合該巴結着自己?蠢!
這些人哪個真正把自己一個縣教諭看在眼裡?不過是丟幾個不起眼的小東西,想叫自己對她們家兒子用心罷了。這樣的禮物,自家如何能收?
可恨的是,自己一個大男人,如何能還這些女子之物?更何況這些貴婦人用的還是給亞琪一個孩子的見面禮的理由,自己也不能不管不顧的還去給人家,傷人臉面。
只能將送禮的這人家,一一記着,先好好教導她們家孩子,回頭有機會,再還了這些人情。
誰不知道最難還的便是人情債,偏偏妻子不當回事。今天該狠狠敲敲她了。作爲一家主母,最關鍵的自然是相夫教子,孩子都小,心性不定,一個主母,若不好好管教好孩子,等孩子大了,心性定了,再想教都遲了。
依自己看,亞琪現在的心性,也有些壞了,每天讀書繡活之外,說的最多的便是哪家小姐怎麼穿衣的,哪家小姐怎麼戴首飾的,哪家小姐每天吃什麼糕點。言辭間的攀比之心,如此明顯,哪還有從前乖巧寧靜的樣子?
這才幾個月時間啊?妻子女兒都有些不知所以的飄飄然了,殊不知自己這樣的縣教諭,在旁人眼裡,什麼也不算。
若是要爭氣,趙家的希望還得在亞青,亞秋兩個孩子身上,好在亞青亞秋跟着自己,倒也能安心讀書,從來不跟那些公子少爺一起浪費光陰。
兒子自己能管住,可女兒還得指望她們母親,若想女兒都懂事乖巧,明白事理,還得先讓妻子明白過來才行。
人都說當面教子,背後教妻,今天自己也算是背後教妻了,誒!希望秀鳳能明白纔好。
李秀鳳原本被相公質責就恨委屈了,誰知道相公竟然那般對待自己?狠心將自己一個人丟下,還不給自己帶着亞琪出去?
他明明應該知道,亞琪將來要嫁的都會是這樣的世家官家,若是亞琪能得到這些貴婦人的讚譽,將來必定不愁找一個好婆家的啊!
亞琪也爭氣的很,去了好幾家世家,都能得了貴夫人的讚賞,更是得了她們賞賜的禮物,亞琪雖然是千金小姐,可家裡連個像樣的首飾都拿不出來,走出去都不敢擡頭。
現在總算有了幾個像樣的首飾,配在亞琪身上,顯得亞琪很是好看,更難得的是,亞琪現在也交上了幾個千金小姐,這不都是自己悉心教導的好嗎?
相公怎麼能這樣傷自己的心?
李秀鳳一直都記着她爹的話,要想過人上人的好日子,只能做官人,這個世上,只有當官的纔能有頭有臉,受人敬重。
當初爹就是看中了相公有前程,在相公中秀才的時候就早早將自己許給了他,相公倒也爭氣,考中舉人,可惜的是,相公太古板,白白錯失了中舉的好時光,到了現在考了一個同進士,反而不如舉人名聲好。
好在相公如今也是正八品的官身了,在上原縣,自家也算有臉面的官家了,那些夫人巴結交好自己,也是因爲相公有臉面。
可是自家窮的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拿不出來,發黑的銀簪子,自己都不好意思戴,才故意裝作清高的帶着竹簪子。可暗地裡,自己還是被那些夫人嘲笑了好一陣子。
現在自己換了金簪子,那些夫人就沒借口笑話自己了,可見人還是要衣裳的,不然誰看得起你?
自己倒也想清高的不收禮物呢,可相公你的有本事掙錢給我們買衣服買首飾啊!難道你沒有本事掙錢,還不許我們母女自己掙去?更何況家裡得了禮物,不也貼補家裡,你倒是盡了孝道了,一封信過來讓自己帶上侄子讀書,讀書那麼費錢你自己不知道啊!
就憑你一個縣教諭四十兩的俸祿,怎麼供兒子讀書之外,還供侄子讀書?可恨的是自己男人就知道盡孝,就知道一心讀書教書,家裡上上下下的什麼也不操心,沒錢吃飯了也不管,到頭來還嫌棄自己教壞了女兒,看不起自己收婦人的禮?有本事你親自去還她們禮去啊?
李秀鳳一個人伏在牀上,哭哭啼啼,自己沒有辦法反駁相公的話,也只能暗暗在心裡撒氣。
連續幾天下來,李秀鳳都發現相公臉色極爲狠厲,每晚也都是睡書房,頓時真正被相公嚇住了。
“娘,明天我穿什麼去見宋姐姐啊?”亞琪雖然八歲,但幾個月來隨着跟娘交結縣裡貴婦人,也懂了自家無法跟縣裡世家貴族相提並論,好在自己會交際那些小姐,更會討那些貴婦人開心,如今自己在縣裡,也能收到官家千金,世家千金的請帖了。
宋姐姐可是縣令大人的獨生女呢,能得到她的請帖,自己高興了好些天,明天一定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定能見到不少的小姐公子呢!說不得又得了哪個貴婦人的眼,賞賜給自己鐲子什麼的,就好了。
“亞琪,你去找你大哥,讓你的大哥跟你爹說一聲,明天你要去縣裡家做客,娘惹你爹生氣了。”
李秀鳳心裡當然也高興明天能帶上女兒去縣裡家做客,縣裡夫人請客,自然是縣令有頭有臉的人,自家被請,就說明自家也是縣令看重的。
可恨的是相公這幾天發瘋的厲害,自己也不敢上前說這件事了,可若是不說,又怕惹的相公更是發瘋,最好還是讓兒子去跟他爹說,相公對兒子還是極爲在意的,一定會給兒子臉面的。
亞琪臉色有些委屈:“娘,明明是亞楠不好,爲什麼爹要怪你?還不給我們出去見客?”
亞琪已經從她母親嘴裡得知,亞楠不像話的事蹟。也從她母親嘴裡知道,爹很生氣,牽連娘跟自己了。娘說爹最近不允許自己跟娘出門見客,害的自己明天縣令家的宋姐姐請客,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去了。
要是不能去,以後她們生氣的再也不請自己去,可怎麼辦?都怪亞楠那個臭丫頭,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娘跟自己。
當亞青被妹妹求的去找爹說情的時候,卻被爹狠狠的訓斥了一頓。
“你身爲讀書人,身爲男子,難道就這麼容易被女人擺佈唆使?爹對你的教導,你忘得乾乾淨淨?若要讀好書,先要做好人!
連人都做不好,還不如不讀書!女人本該安於後宅,相夫教子,這纔是發家之象,若是女人不能安於後宅,男人也不能管好自己女人,這個家遲早也得敗了。
天底下有白給你好處的人麼?若是她們給你娘跟你妹妹好處,但又得不到她們想要的回報,那時候,爹跟你如何能立足於世?
你給我記住,天底下沒有管不好的女人,只有自身不正的男人。若是你輕易聽取了女人的唆使,只能說明你自身就不正。回去將那篇三戒抄寫一百遍,以謹記今天你的過失。”
趙子誠第一次將自己兒子當大人這般狠狠訓斥,最怕就是兒子將來也如此耳朵根子軟,被女人稍微一鬨,一求,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若是這樣的話,兒子不讀書也罷,免得將來遺禍整個家族。
趙子誠知道女兒還小,怎麼想怎麼做,全是看大人,今天自己若不能狠狠治治她們母女,她們將來必定害了自己,也害了全家人。
至於縣令千金的請帖,自己會請人給縣令府裡傳話,女兒生病了,得好好修養一陣子,短時間不能出去見客了。
亞琪因爲第二天沒能出去見客,傷心的哭了一場,結果又被爹狠狠嚴懲,令她過年前都不允許踏出自家院門一步。否則,離開回趙家壩,長大就嫁給農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