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臨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人,這一點從他帶傷批閱何西帶來的文件就可以看得出來。厚厚的一摞文件堆在他的病牀旁,他依靠在病牀的牀頭上,將文件放於雙膝。他拿着鉛筆,眼睛不錯過文件上的每一個字符。
如果單看他這認真的架勢,還以爲他仍然是在辦公室裡忙碌着。可是一轉眼,高高掛起的吊瓶,和裴寒臨傷口上的紗布,又在提醒人們,這個男人其實前幾天纔剛剛脫離生命危險的。
就在裴寒臨聚精會神地工作的時候,他手機的屏幕亮了。是有人給他打來了電話,只不過,此時的裴寒臨已經把電話設置成了靜音狀態。他看了一眼上面的號碼,沒有理會,繼續自己手頭的工作。
因爲,這個號碼已經不是第一次給裴寒臨打過來了。確切地說,這已經是它五分鐘之內第三次撥打進了裴寒臨的手機。前兩次,裴寒臨都選擇了拒接。這一次,裴寒臨的選擇仍然沒有絲毫改變。因爲,他很清楚這個號碼的主人是誰,他不想聽到那個人的任何聲音。
至少現在,是完全不想的。
撥打裴寒臨號碼的不是別人,正是現在處在失勢狀態的賀芳菲。
裴寒臨恐怕永遠不知道,賀芳菲在打她電話時,表現得是如何的痛苦、如何的痛不欲生。當然,這只是一開始賀芳菲內心的感受。
賀芳菲是經過長時間的苦惱,才從看管她從前的屬下那裡,爭取到了向裴寒臨打電話的機會。不然,被限制起自由的她,是根本沒有這個向外表達觀點的權利的。
“告訴你們,裴總這樣對我,實際上還是在乎我!他的心裡還是有我的,他就算因爲一些小事真生我的氣,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原諒我!你們最好聽我的,這樣到了裴總原諒我的時候,我還會替你們說幾句好話。如若不然,你們就等着秋後算賬吧!”
以上是賀芳菲對看管她的人的一番恐嚇,這些人平時都知道裴寒臨對賀芳菲關愛有加。他們確實不知道裴寒臨是不是對賀芳菲徹底翻臉了,所以,儘管他們得到的命令是不讓賀芳菲與外面又任何的聯絡,但經過賀芳菲的一番恐嚇之後,他們的心裡還有點迷茫。
但迷茫歸迷茫,這些屬下並沒有立刻同意賀芳菲的請求。一見自己的恐嚇沒有效果,賀芳菲立刻又拿出了女子獨有的“絕技”。這絕技千百年來,不斷被各種女人百試不爽,幾乎成爲了女子逼人就範的終極武器。
這“絕技”的名字就叫做——“一哭二鬧三上吊”。
當然,前面的“哭”和“鬧”,每個女人運用起來都大同小異差不了多少,只不過後面的“上吊”每個人的用法就不太一樣了。有的把繩子換做菜刀,有的換做汽油,還有的像賀芳菲這樣,換成了爬窗戶跳樓。
畢竟辦公室在接近四樓,雖然不算高,但是也有十多米,如果賀芳菲真從這裡自由落體,從任何角度上看,她幾乎不可能存活。
賀芳菲真要是死在這裡,那些看管
他的手下罪責就不知道怎麼洗刷了。自然而然,他們全都被賀芳菲“征服”了,乖乖地把她的手機還給了她。
拿到手機的賀芳菲,想都沒細想,立刻就開始撥打裴寒臨的電話。可是連續打了好幾遍,電話那頭一直沒有人接聽。
漸漸地,賀芳菲心裡的感覺由期待變成了憤怒。是的,她很生氣,因爲她知道,裴寒臨明明聽見了電話鈴聲,卻故意不理會他。這不是賀芳菲對裴寒臨有心電感應,而是她對於裴寒臨的處事風格太過了解所致。
她知道,如果裴寒臨認定了一件事,那就算七頭牛八匹馬拉着他,他也是絕不回頭的。越想賀芳菲心裡的火氣就越大,終於,在又一次撥打裴寒臨號碼無果後,她一下把手機摔到了牀上,然後坐在牀邊,無助地掩面抽泣。
??
“寒臨,來,吃個蘋果。”裴母說着,將親手削好皮的蘋果遞給裴寒臨。
裴寒臨接過蘋果咬了一口,他已經連續工作好幾個小時了。這是他在這期間第一次休息,裴寒臨吃着蘋果,悄悄看着又在削蘋果的陳琴。恍然間,從前熟悉的一幕場景映入了他的腦海。
讓裴寒臨百感交集的這段回憶,出自自己當年遭遇泥石流後受傷住院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也是這個姿勢坐在病牀上,他的面前同樣有一個人,同樣用和陳琴一樣的姿勢拿着水果刀,在爲他認認真真地削蘋果。
只不過,那時的那個人並不是陳琴,而是在當時最關心他的溫璟心。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裴寒臨突然間眉頭一皺,因爲他的回憶遇到了自己當時愚蠢行爲的阻擊。那一天,溫璟心幾乎用和陳琴同樣的關心,將蘋果遞給裴寒臨。可是當時裴寒臨的態度,卻和今天的他截然相反。
那真是讓裴寒臨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他一把將溫璟心好不容易削好的蘋果打落到了地上。那一瞬間,溫璟心的神情至今裴寒臨仍然牢牢地記在心中。他真恨不得立刻用一下時光機,穿越回那一天那一刻,在那個混帳般的自己臉上重重地扇一巴掌。
裴寒臨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他的傷口是和他的心連在一起的,他之所以痛,是因爲此刻他的心在痛。他想起了近些日子一直在想的事:這些年來,溫璟心實在是受到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和傷害。而這些災難,歸根結底是自己給她帶來的。
裴寒臨深切地感到,自己虧欠溫璟心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他下定決心,在把一切事情,特別是賀芳菲這件事處理好之後,自己要一定好好補償溫璟心。哪怕她對自己還抱有怨言、抱有責備,自己都要重新用愛讓她嚐到幸福的滋味。
“兒子,還要一個嗎?”陳琴拿着又一個削好的蘋果,問裴寒臨。
裴寒臨搖搖頭,對陳琴說:“媽,您先回去吧,我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都是外傷,而且,我還有工作上的事要給何西打電話。”
因爲內心還在責備何西沒有保護好裴寒臨,陳琴是不願意
和何西正常對話他,她還想批評他、指責他。可是既然兒子裴寒臨是要找他談工作上的事,陳琴自然就不便在說話。
“你也是,剛剛休息幾天就工作??”
“媽,我不是說過,你不許再說這個了麼。”
“好好好。”陳琴想起早上與兒子爭論不許工作一事,結果兒子氣的留了鼻血,趕緊不再說話,急忙的走出了辦公室。確認陳琴出去之後,裴寒臨才撥通了電話。
“喂,何西。”
“裴總,您找我?”
裴寒臨盯着垃圾桶裡自己吃剩下的蘋果核,默默地發着呆。何西等了好一會兒,纔得到他的迴音。
“賀芳菲的住所找好了沒。”
何西一愣,想起林小姐還沒聯繫他,於是搖了搖頭:“還沒有”
“嗯。”裴寒林淡淡地說道。
“您去帶着賀芳菲,回家去把她的東西收拾好。從今天起,她不能再在家。”
何西一愣:“可是,住所還沒有??”
“今天辦完,聽到沒。”
“是,裴總,我這就去做。”
“記住,一定要她把她的東西收拾乾淨,不要有任何落下的。我回家之後,不想看到她留下的任何痕跡。”
“是,我明白了。”
何西走了,裴寒臨又把目光放在了那個蘋果核上。用不着的東西、吃剩下的東西,都會被當做垃圾扔進垃圾箱。可記憶呢?如果記憶也能有垃圾箱,那就太好了。
記憶的垃圾箱,此時的賀芳菲也想有一個。因爲她不願相信何西來傳的每一個字,一個字都不信。
“賀小姐,咱們出發吧。”何西再次催促道。
“不,我不去收拾東西!我不相信這是寒臨的意見,我不相信!一個字都不相信!”
“賀小姐,不管你信不信,這都是裴總的意思。在下可不敢擅自傳達裴總的命令,如果你還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只能強制性地把您帶回家了。”
“你敢!我要見寒臨!我要當面向他解釋一切!他聽了我的話,一定會回心轉意!”賀芳菲大聲喊道,至今她仍然相信自己能改變裴寒臨的心意。
只要可以見到寒臨。
“也許你以後會有見到裴總的機會,但絕不是現在。賀小姐,你仔細想想看,如果我現在回去告訴裴總,說賀小姐你根本不遵從裴總的安排。那麼裴總內心對賀小姐你,是否能回心轉意呢?顯然不僅不能,反而他還會對你的印象更加惡化。所以賀小姐,識時務者爲俊傑。”
聽完何西的這番話,賀芳菲的氣焰一下子消退了。是啊,胳膊總是擰不過大腿的,就算自己堅持不回去,對於裴寒臨來說,除了會對她更加厭惡之外,沒有任何正面的效果。
現在,自己只能等寒臨火氣稍微平息,然後順便想個辦法。
賀芳菲臉上的神情滿滿陰暗了起來。
想個辦法,全部推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