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已經打點好了,直接去冷藏室取你父親的屍體,準備好了嗎。”柏思雪深深呼吸,緊握拳頭,腿猶如千斤重,她在關鍵的時候害怕了,不知道該如何的進去面對,人總是到這個時候是害怕的,本能的害怕,也是逃避的一種,不願意面對和不敢面對。厲渢看出了柏思雪的顧慮,”你不用怕,我在你身邊,走吧。“厲渢溫柔的拉起柏思雪的手,帶着她進了臺北監獄。這時候她纔有機會好好的看看這個父親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地方,四周高牆,還有電網,士兵把守。從大門口到監獄大樓有一條長長的甬道,好似看不到盡頭,柏思雪已經沒有了一半的力氣,真是有些令人膽寒。“別害怕,快到了。”
到了,很快就要見到柏建業了,厲渢和監獄長做了交接的手續,監獄長交給厲渢一封信,說是在收拾柏建業遺物的時候發現的,是給柏思雪的。柏思雪在遠處打着雨傘等着,厲渢交涉過後頂着小雨跑了過來,將信交給了柏思雪。“他們說這是你父親給你的信,我已經交涉好,我們隨時可以去領取你父親的遺體,怎麼樣?”柏思雪一言不發的接過了信,那是一個用牛皮紙信封裝的,上面只有三個字,小雪收。這鏗鏘有力的字一看就是出自自己父親的手裡,“不,我要先看完信。”
“好。”雨越下越大,兩個人就站在監獄空曠的廣場上看着柏建業留下來最後的一封信。柏思雪打開信封,信紙是最普通的紙,甚至有些泛黃了,上面還有淚痕,想必柏建業寫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是老淚縱橫。
親愛的妞妞,我走了,你要照顧好你自己。記得爸爸說過的話嗎,要忘掉那些不好的記憶,好好的生活下去。我這一生是個剛強的人,我的死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自從我進了監獄,深夜時分,我都會想這一生的所作所爲,有些讓我懊悔一生的事情,想來已經沒有彌補的餘地了。妞妞,父親只想讓你接着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將來找一個愛你的人,結婚生子,過着一個普通女孩子該有的生活。金錢權利,在父親進來的時候就想明白了,那些只不過是會讓你的物質生活變的更好,不要太計較。記得,去找你的母親,如果她還在人世的話,就替我這個老頭子去照顧她吧,你母親嫁給我之後就沒有受過什麼苦,替我去照顧她吧。還有,千萬要小心你的叔叔。他從小剛愎自用,自私自利,事事都將我作爲競爭的對象,這次我家破產想必是與他脫不了干係的,遠離你的叔叔。最後,爸爸只想告訴你,好好活下去,不要報仇,這一切都是我應該承受的後果。你最親的父
親絕筆。
筆字的最後一筆十分的用力,將信紙戳穿了柏思雪的眼淚早就已經將信紙打溼了,與他父親的眼淚融在一起。“爸爸,爲什麼你要丟下我!”柏思雪跪在雨中,將那封信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胸口處,“爸爸,我多想我沒有長大過十八歲生日。我不要錢,不要別墅,我只想要你回來!爸爸,我要你回來!”柏思雪聲聲入骨,她的悲傷迴盪在監獄的操場上,這好像是老天爺爲柏建業哭泣。厲渢見到此場景想到了那年他父親跳海自殺,其實他們都只是紅塵裡的可憐人,“起來,咱們該去接你父親回家了。”
柏思雪走出了雨傘,讓自己完全被大雨淋着,可能只有這瓢潑的大雨能讓柏思雪清醒一些,“快打着傘,別再發燒。”厲渢追上前給柏思雪打傘,柏思雪將厲渢推開,“不要過來!我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我要自己進去!”厲渢退了下來,柏思雪自己一個人進了監獄的太平間,監獄長帶着渾身溼漉漉的柏思雪,哐啷,哐啷,監獄長拿出大鑰匙打開太平間的大門,一股子的寒氣撲面而來,讓溼溼的柏思雪打了一個寒戰,父親被扔在這個地方已經好幾天了,“柏小姐,你父親就在那個格子裡。”監獄長一指,柏思雪順着望了過去,是最中間的那個櫃子,柏思雪趕緊跑到了跟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冰櫃拉開,掀開布簾子,是父親!
沒有任何的表情,全是冷氣,緊緊的閉着雙眼,柏思雪輕輕的撫摸着柏建業的臉龐,真的是好冷,她記得小時候父親的臉龐是溫熱的,充滿力量的,“一定是在這裡面太冷了,爸爸,我來接你了,接你回家。你起來吧,這裡太冷了。”柏思雪將手捂着父親的臉,可是捂了好半天,就是沒有一絲絲的血色,父親是真的離開了,離開了。
“爸爸,我知道讓你等了好久,走吧,回家吧。”厲渢早就已經追了進來,站在太平間的門口沒有進來。靜靜的等待着柏思雪將柏建業帶出來。“走吧,該帶他去火葬場了,我已經安排好車了。”頂着大雨,柏思雪將柏建業的屍體領了出來,上了厲渢早就在監獄門口安排好的麪包車。臧海開着車在前面領路,載着屍體的車跟在了後面,柏思雪身上的眼淚和雨水混在了一起,“我記得爸爸最喜歡下雨天,他說,雨天沒那麼熱,人的腦子也能清醒點,今天是老天的成全。是要帶他去焚化嗎?”
“對。”“再等幾天吧,能讓他再陪陪我嗎?”柏思雪近乎哀求的語氣,她知道以後再也不可能見到父親了,可能過了十年,她會漸漸的忘記父親該是個什麼樣子。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天氣越來越悶熱,屍體存放不了多久的,難道你想看着自己的親爹被蛆蟲吃個精光嗎?讓他老人家走的安心些吧。”厲渢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柏思雪的要求。柏思雪的哭聲更大了,想到一會兒父親要變成一堆灰,難過的要命。
“阿海,那邊都已經安排好了嗎?”
“好了,葬禮就在明天舉行,已經告訴柏家幾個近的親屬了。”
“嗯,辦的不錯。”“這麼快?!爲什麼明天就是葬禮!”這好像快的讓柏思雪有些接受不了了,她還想再多留一會兒她的爸爸,“當然,你不想你父親儘快的入土爲安嗎?人死了,就該入土爲安,你只是一個人,我們誰都無法阻止生老病死的這回事的。”
“爸爸···”
已經到了厲渢安排好的火葬場,靈車上的人大家七手八腳的把柏建業的屍體擡了出來然後推進火葬場裡的焚化室,焚化室其實就是一個大火爐,像是比東北燒暖氣還要大的火爐,熊熊的火焰烤的讓靠近火爐的人都有些灼熱,柏思雪頭上有涔涔的汗水。柏建業的屍體被推了上來,停在火爐的進口處。焚化工人問了一句,“是我們工作人員推進去,還是由家屬來。”
“這是送先人最後一程的事情,這種事情還是由家屬來的就好了。”
“好的,厲先生。”
“怎麼樣,是你來還是我來,如果你不敢的話,就我來吧。”厲渢想替柏思雪來做這件事情,“不用,不用你。這是我自己的父親,我自己來就可以了。”柏思雪推開厲渢搭在車上的手。柏思雪瘦小的身體,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柏建業緩緩的推進了焚化爐子裡,哄的一聲,接着從焚化爐子裡冒起了一陣的黑煙,不見了柏建業。
“爸爸!”一聲聲的聲嘶力竭,好像是柏思雪對父親最後的思念都喊了出來,再見,父親。那個曾經爲她撐起一片無憂無慮天空的父親走了。焚化是一個很快的過程,快的有些讓人緩不過神來。不大一會兒工夫,從焚化爐出口出來了一鏟子的灰。“厲先生,可以了,你看,這骨灰罐?”臧海給厲渢遞上了一個青花瓷復古的罐子。
“這是給你父親特意買的,估計他會喜歡的。去把他裝起來然後我們回家。”柏思雪抱着罐子,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堆灰,以前那個高高大大的父親現在只剩下一堆灰了,都是雁過留聲,人死過後,難道只有這堆灰能證明他們來過這個世界上嗎?柏思雪拿出鏟子剛要剷下第一下的時候,眼前一黑他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