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琋走出病房，臉色略有些蒼白，頂着一頭火紅的頭髮格外的耀眼。
她看着站在走廊裡的中年男人，沒有血色的脣角微微上翹，冷漠的很。
“這筆錢是給你的，拿去好好補補。你媽……”男人遞過一張支票，話還沒說完手上的支票就被拿走了。
“你沒有資格提我媽！”左琋冷哼一聲，把支票塞進包裡就走了。
。
她坐上出租車，報了地址，便靠着車窗閉上了眼睛。
腦子裡閃過無數畫面，最後什麼也沒有抓住。
“姑娘，到了。”司機叫了一聲。
左琋付了錢，跳下了車走進一幢五層高的毛坯樓。狹小的樓梯間昏暗不見光，還散發着一股難聞的黴味。
偶見一兩隻老鼠上躥下跳，發出吱吱的叫聲。
她三步並兩步跑上五樓，在一間生鏽的鐵門前停下來。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門，衝進去。
房間裡陳設簡陋，只有一張木桌子和一張皮都掉了露出黃黃海綿的沙發，還有一臺老式的大頭電視機。
她撩開了旁邊的花布窗簾，迎面撲來一股藥味。
“媽，我帶你去看醫生！”她走到那張單人牀邊，彎腰對牀上的人輕言細語。
牀上的女人臉色蠟黃，脣都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原本明豔動人的大眼睛深深陷進眼眶暗淡無光，高挺的鼻樑再也不圓潤了，白皙漂亮的臉也只剩下一層老皮。她如一片枯黃的樹葉，正搖搖欲墜。
即便如此，還依稀可見她年輕時的模樣。
左卿緩緩睜開眼睛，微微轉頭看着她，乾裂的脣角咧開，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左琋……”
她的聲音一點也不好聽，甚至難聽。
左琋不再去看那雙慈愛溫柔的眼睛，轉身去簡易衣櫃裡拿出一件漂亮的大衣，“我帶你去醫院！”
她把衣服放在牀上，去扶她起來。
左卿艱難的坐起來，虛弱的靠在她肩上，“左琋，我不行了……”
“說什麼傻話！我現在有錢了，一定可以醫好你！”左琋提高了聲音，來掩飾自己的無助。她都沒聽出來自己的聲音有多顫抖。
“左琋，我的身體我很清楚……苟延殘喘到今天，已經是極限了……咳咳……”
“我不准你瞎說！我說了我可以讓你過好日子的！”她大聲吼着，沒發現自己的眼眶已經紅了。
左卿又笑，“傻孩子……我有你，就是好日子……”說完又是一陣急咳。
左琋摟着她，緊緊的摟着，鼻子猛的就酸了，眼眶也熱了。她死命的咬着脣，還是不住的顫抖。
“我帶你去醫院！”說着，她就扯過衣服披在她身上，要抱她起來。
“左琋，不要了……我怕我出了這個門口就回不來了……”她抱着她的手臂，雖然沒有力，卻讓左琋無法站起來。
左琋紅着眼眶，淚水已經在打轉了，卻倔強的不讓眼淚流出來。
“陪我說會兒話。”她拉着她的手，又靠在她的肩上，“最近總是夢見你爸，他風度翩翩，氣宇軒昂。”說到這裡，她的臉上居然有了光彩。
左琋沒有打斷她，只是一雙手握的緊緊的。
“那年，他說對我一見鍾情，也要一生鍾情於我。我抱着這信念，等着他來娶我！”她苦澀一笑，眼裡泛着淚花。
良久她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靠着她。
左琋沒有打擾她，她知道，現在她一定在回憶着她和那個男人的事。
那樣的男人，她爲什麼還要想着？
這麼多年，他可曾問過一句？
男人，都沒有好東西！
“左琋，我愛他，不管他怎麼對我，我都愛他……是我身份配不上他……所以，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左卿虛弱至極，抓着她手的力度也弱了下來。
左琋緊緊的握着她的手，脣都咬破了，嘴裡滿滿的血腥味。
“左琋……我，我真的很愛……他……”最後一個字說完，那隻手完全沒有力度了。
耳邊的呼吸從微弱變到無，頭重重的搭在她的肩上，死寂一般的沉寂。
忍了這麼久，豆大的淚水終於從眼眶流出來了。無聲的劃過臉龐，浸進了她的嘴角，很苦，很鹹。
她沒有想到，換來的救命錢，最後只用來給她買了一塊墓地。
。
夜，寂靜的。
酒吧裡卻熱火朝天。
勁爆的音樂聲和五彩的霓虹燈四射，男男女女划着拳，喝着酒，勾肩搭背。裡面沒有奢侈，只有一片糜爛。
左琋坐在吧檯上，喝了一杯又一杯的白酒，蒼白的臉色到有些微紅了。
“妞兒，一個人，要哥哥陪嗎？”一個小混混坐過來，言語輕佻，伸手就去搭她的肩。
“滾！”左琋看都沒看他一眼。
小混混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可是看到她那一頭的紅髮，穿着皮衣短裙，身上吊着好些鏈條，手臂上還有紋身，而且一個人敢在這麼亂的地方喝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即便心有不甘，還是灰溜溜的走了。
左琋把空的酒杯推過去，“再來一杯！”
“你都已經喝了十杯了。”酒保好心的提醒她。
“怎麼？怕我付不起錢嗎？”她睜開微醉的眼睛，明亮而冷漠。
酒保嘆了一聲，搖搖頭，便又給她倒了一杯。
她繼續喝着，以爲可以醉的不醒人事，可是腦子卻清醒的一塌糊塗。
那個女人，從來都不曾在意過她的感受，就算是死之前，心裡都還想着那個男人！
咕嚕咕嚕的將杯中的白杯又全部飲完，爽快了，胃卻一陣翻滾。
壓着那股不舒服的感覺，繼續點酒。
男人，男人到底有什麼好？
“都他媽是些臭男人！”她揮手大吼了一聲。
原本嘈雜的環境卻因爲這句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左琋完全沒有意識到有多少雙眼睛不懷好意的盯着她，嘴裡一直吼着，“男人都他媽是狗屁！都他媽臭！都他媽的不要臉！”一連幾聲罵，更是讓不少男人沉了臉。
更是有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起身緩緩走向她，她依舊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嘴裡還在罵罵咧咧。
。
莊煜下了飛機沒有立刻回去，跑到附近的酒吧點了一杯雞尾酒。
突然聽到旁邊的女人沒頭沒尾的罵起了男人，他實在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誰叫他是男人呢？
看到那些不懷好意的混混慢慢的靠近完全不知道忍了不少男人的女人，不禁皺起了眉。
“叫你不要喝酒了，你偏不信。”他走過去，將女人攬進了懷裡。
那幾個靠近的混混見狀，停下了腳步。
莊煜回頭對衆人說：“不好意思，她喝多了。”
左琋突然一把推開他，指着他的鼻子罵：“你是誰呀？我沒有喝多！你他媽就是臭男人，臭男人！”她醉眼迷離，卻依舊看清了男人的臉。
那是一張怎麼樣的臉？
輪廓線條堅硬分明，濃眉下的一雙深邃的眼睛如同深不可見的大海，那般的幽深無底。高挺的鼻樑下有一張厚薄適中的脣，他的脣輕輕的抿着，看得出來不苟言笑，是個有些冷漠的人。
只是這個男人過於英氣逼人，讓人忘記了他眼睛裡的深不可測和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望着他，突然吃吃笑了，“是不是想泡我？”
莊煜面不改色，“小姐，你喝多了。”他真的不知道剛纔是哪根筋不對，要突然衝出來多管閒事。
“小姐？你他媽纔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一聽到這個稱呼，她就像一頭髮怒的母獅子，凶神惡煞，“臭男人，你以爲搞大了小姐的肚子就不用負責嗎？我告訴你，這輩子，我要讓你下地獄！”左琋指着他的鼻子罵。
莊煜真的是後悔了，他一定是有病，所以纔會來理這個瘋女人。
瞬間就甩開手，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種人的身上。
哪知這女人居然伸手摳住了他的皮帶，仰起一張濃妝豔抹的臉，除了那雙明亮的眼睛，真的不知道她身上哪一處是看着賞心悅目的。
“放開！”他語氣透着一股凌厲。若是換成了別人，估計在聽到這冷漠的聲音早就鬆手了。
可那是別人，不是左琋。
她卻緊緊的摳着他的皮帶，呵呵道：“想讓我放開，可以呀。來，親我一下，我就放了你！”她指了指自己乾裂了的脣，衝他擠眉弄眼。
莊煜做了一個深呼吸，他真的怕自己一個控制不好，就打女人。
“來呀，親一下。”她靠近一點。
一身的酒氣讓莊煜微微向後，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他發誓，他再也不會多管閒事。一看這個女人就是這種地方的常客，根本不是什麼天真無害的少女。
他後悔了，悔的腸子都青了。
“放手！”他的語氣更加冷冽。
左琋用力的拉了拉他的皮帶，“親我！”
“不要臉！”
“呵，我就不要臉了。親我，不然我就扒你的衣服。”她咯咯的笑着，醉了一般。
莊煜再也沒有什麼憐憫之心，扣住她的手，往外一甩。
左琋一個踉蹌往後一仰，眼看就要頭着地了。
莊煜手臂一伸，將她拉住，哪知女人也緊緊的抓住他，往後一仰，他整個人也失了重心，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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