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學划拳悟性有限,三兩下就敗了陣,認輸地自罰一杯。纔將將端起粗獷的酒碗沒來得及喝,突然手裡一空,酒水四濺。
我一仰頭,看見孟桓卿目色幽寒。漢子眥着眼問:“兄弟,我們這廂喝酒礙着你了?你是來鬧事兒呢嘛?”
孟桓卿一言不發拉着我就走。出了酒館,滿眼的日照天晴雲霞不散。誰家牆院裡,正寒梅灼灼飄香四溢。我捏着袖角,若無其事地拭了拭衣襟嘴角上的酒漬,眯着眼睛看着街邊行人,道:“今非昔比啊,桓卿,爲師已學會飲酒,你不必如此。”
“跟我回去。”這幾天來,這幾個字不曉得被孟桓卿掛在嘴邊多少回。回回都是如此,沒有一點兒新意。
見我要走,他霎時就拉住了我。我垂頭看了看他握着我手腕的手,也不避諱周遭投來的異樣目光,笑笑道:“桓卿啊,你我就這般站在人酒樓門前拉拉扯扯會不會顯得太張揚了?況且爲師還是個男子模樣,這樣風氣不好。你如今不介意世俗眼光,可爲師有些介意了。”
孟桓卿怔了一怔。我脫開了他的手,擡步走下臺階同一般行人無異,吹着口哨踏雪無聲。
“尋兒……”
隔着人羣,他如是清淺喚我。我腳下一頓,側了側身眼尾的餘光將他望着。饒是曾經再多的眷戀和滿心的甜蜜,也早已經物是人非。他有他的修仙途,我有我的紅塵路,從他下決定傲然跪在玉泱前堂接受宋連慕的鞭笞時,就已經註定,我和他回不到原點亦再不會交集。
寒風見縫插針,往我袖兜衣襟裡胡亂地灌,撩亂我的髮絲,將我的雙眼也吹得酸脹。我張了張口,笑了一聲:“要叫師父,何時桓卿也這般不知禮數了?還不快快回去,爲師也想能夠在有生之年裡,看見桓卿修成正果。”
進玉清樓的時候,嬤嬤熱情洋溢地迎了過來,將我往裡摻,滿臉諂笑道:“哎喲爺您已經好幾日不曾來了,我們紫曜可是想爺得緊,就差害上相思病了!”
我眉梢一拋,輕搖摺扇,道:“是嘛,那她有沒有告訴媽媽她究竟有多想爺?”
嬤嬤那手帕掩嘴,推搡了我一下道:“那還用她說麼,她是茶不思飯不想一心念着爺再來!”
彼時我站在玉清樓裡,孟桓卿安靜地出現在玉清樓外。
約莫是姑娘們從來沒遇到過道長也來逛花樓,紛紛愣了神兒。孟桓卿面向生得十分好,又溫和沉默,很快姑娘們便壯着膽兒去門口拉他,道:“這位道長,您光是站在門外看有何好看的哇,要看您也該進來看~這裡面啊可奇妙得很哩!”
我合上摺扇,扇骨敲着手心,道:“人家是修道之人,姑娘們可別亂了分寸,不然吶,便會引誘人家破戒了不是?這樣可不厚道。”
姑娘們暫且放過了孟桓卿。只可是我前腳一上樓,孟桓卿不顧旁人眼光後腳也踏入了玉清樓。我找紫曜聽曲兒,纔將將一落座,樓裡小廝阻攔不住,孟桓卿便冷冷淡淡地推門而入,着實驚住了彈琵琶的紫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