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滿園的青竹,打趣道:“殿下竟也許你們栽種這些?不會連根拔除了嗎?”
小童稚嫩道:“纔不會,這個是殿下親手種的呢,去南極仙山請來的頑強的竹苗,親手插下的還親手施的肥!”
我愣住了。
恰逢悠閒中帶着一絲落寞的門扉聲響傳來。小童恭恭敬敬地對着迴廊長揖道:“燼殿下,帝君來看您了。”
一抹修長懶散的人影自門扉輕巧地滑至迴廊上,睡眼惺忪髮絲凌亂,身披一件暗紅色錦袍,便懶洋洋地挽着手臂靠在廊柱上,吝嗇地伸出一隻手來捂嘴打了一個呵欠,甚至都不看我一眼便隨意問了一句:“哪個帝君?”
我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咧嘴道:“莫不是才三五百年你就已經徹底把我忘乾淨了罷,嗯?燼哥哥?”
雲燼動作一頓,挑了挑狹長的鳳目,眸光亮了一瞬竟叫天地之色都爲之掩芒。他眯開一條眼縫來看我,驚喜道:“以尋妹妹?”
我揚了揚手中的酒,道:“回來這麼幾天都不見燼哥哥來看我,便只好我親自來捉你了。這都已經快入夜了,燼哥哥才起身,看來過得挺逍遙自在。”
青色竹葉飄拂,落在雲燼的發間和肩頭。他笑起來,極盡柔美溫和,脣角的弧度剛剛好,收斂了往昔的風流,朝我走來,道:“難怪似乎今日瑤池那邊有些熱鬧。”
“熱鬧你也不去瞧瞧?”我問。
他雲淡風輕一挑眉:“有什麼好瞧的。”
我掇了掇他的手臂,道:“這一點都不像燼哥哥。今日瑤池,美仙子可多得很。”
“看得碰不得。”
我道:“碰不得?那也是燼哥哥你不願碰。”
竹林煮酒,酒香四溢,滿園生氣不抵一人頹廢。雲燼斟了酒給我被我拒絕,道:“方纔喝了一些,再喝可能你就要擡着我回去了。”遂他招來小童煮了一壺清茶來。
我仰頭望了望這片幽幽竹林,問:“聽聞這些竹,是燼哥哥親手種的?何時喜歡上了這些竹子,竟一點兒預兆也沒有。”
“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半晌,雲燼都沒有要再多說一句話的意思,氣氛有些沉悶。還記得初初他是仙界意氣風發無數仙子傾慕不及的太子殿下時,有說不完的話,饒是一個木頭人也能被他喋喋不休地逗笑。每每一踏入這別棲宮,便首先能看見鶯鶯燕燕的仙子們圍繞着他轉。
風流多情卻無情。怎料一朝生變,萬劫不復。
我道:“是因爲她喜歡竹子罷,你才這樣種出許多竹子來。燼哥哥騙得了天下人,可騙不了我。好歹燼哥哥的那些陳年風流債,有一半是我見證的。”
雲清風渺。雲燼低低笑:“她已經死了。”一壺酒怎夠,他再啓了竹葉地下埋藏的老酒,“起初我還不知道以尋妹妹封印自己,等趕去東極的時候卻晚了一步,也不知道以尋妹妹何時能夠想明白。怎料,這一等,便又是幾百年過去了。今天高興,你得陪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