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複一下第三步。”阿多菲娜反覆檢查着腰間紫外線燈的堅固程度,聚碳酸酯的透光材料即便是阿多菲娜一拳猛砸也紋絲不動。
“隔斷樓層,逐個清理。”西蒙側頭看了眼陽光難以穿透的黑暗,人天然就對黑暗抱有畏懼心理,哪怕經過長期訓練後也很難消除掉骨子裡的不安。“嗯,祈禱我們的運氣夠好,配電間能有部分運轉能力,就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們必須小心再小心,寧願及早撤出,也不許過於深入,相信我,去過活屍巢穴後,世界上就沒有能嚇到你的事情了。”
阿多菲娜踮起腳尖拍着西蒙肩膀,奈何他肩頭滿是戰術裝備,阿多菲娜亦然,活屍極度靈敏的嗅覺、聽覺可以分辨出同類異類的稍許差別。僞裝易形是無效的,畢竟活屍視力基本爲零。“我前,你後,槍一定要隨時架在我的肩頭,CQB作戰理論你比我精通,不用擔心我的聽力,儘管開槍!這次咱們就是來掃街的。”豎瞳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這裡一點也不敏感,記得下次換個地方舔。”
西蒙哭笑不得,看着墨黑作戰服的阿多菲娜,她有條不紊地給AK308衝鋒槍擰緊消音/器,插好備用彈匣,調校儀表參數,說道:“遊騎兵,開路?”
“一往無前。”女遊騎兵戴上空氣自循環防毒面罩,擊了一掌,說道,隨即,她鑽入了滿是敵人的大樓裡。
西蒙將夜視儀開到較遲鈍的程度,加上微光視覺已經讓他感到周遭環境亮如白晝。“不到迫不得已,不要開槍。”通訊器閃着微弱光暈,這套作戰服比之西蒙服役期間的塔羅斯戰鬥服自然是天壤之別,但放之廢土,依然是精銳士兵纔有資格穿戴。阿多菲娜蠕動着脣形,在護鏡交換面板中清晰地打出一行字。箍在槍支上的消音/器相比於舊時的消音/器性能提升了一個大臺階,複雜的螺旋構造吸收湮滅了火藥燃氣高速通過槍口的炸鳴,經過特殊槍機改裝的兩支AK系槍械將噪聲降低到了40—60分貝的安靜區間,而非改換了音色的沉悶敲擊聲。
兩人緊挨着抵達了上次誘捕活屍的頂樓辦公區,半扇玻璃門在阿多菲娜擺脫活屍追擊的格鬥過程中被砸地粉碎,遍地的玻璃渣無形成了一個警示範圍。阿多菲娜十指握拳,伸出食指朝牆角一點。西蒙會意,壓低了身形佔據了交叉射擊位,視野內未發現活屍,紅外儀亦然。
但阿多菲娜又比出了“掩護我”的手勢,她攥起一塊玻璃渣,輕輕拋進看似空無一人的樓道間內,“咯~噠”玻璃渣滾落着向下墜去,一絲絲的聲響都引起了回聲。“肅靜。”她豎起食指,身軀如豹貓般弓起,她垂下了衝鋒槍,從皮套裡掣出廓/爾喀彎刀,她用刀把“篤”地敲了一下牆。
“呼!”腥風極快地突進,快到西蒙的目鏡一道紅芒蜻蜓點水般掠過,“刷!嗤~”待西蒙後知後覺地舉高槍口時,阿多菲娜一手拎着被彎刀劈下的活屍頭顱,一手扶着行將傾頹的屍身。“過來幫忙啊!”交換面板熒爍着言語,西蒙趕緊扶着在瞬息之間被阿多菲娜擊斃的活屍躺下。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她命令道,阿多菲娜收起彎刀,翻出手術刀,一分鐘內解剖好第二頭活屍的面部神經,裝進挎包,噴了點香水。“希望這能爭取一點時間。”彈出下一句話。
越過玻璃渣,兩人進入辦公區,夜視鏡裡,除去沾滿了腐朽灰塵外,辦公設施竟是看上去未有太多不同,好像就是突然某一天人們憑空蒸發了,社會巨大的慣性仍在令人類留下的運行機制繼續向前推進。通過格子間的走廊,西蒙眼角餘光看見了一點點的反光,那是一塊完整的方形玻璃,相片框內是一張褪色發黃、邊角褶皺的全家福照片。女孩騎在父親的頭上,年輕漂亮的母親與丈夫分享着同一條圍巾。
或許他們還是一家人。西蒙略略欣慰地想道。
掩護。阿多菲娜一搖手臂,貼到樓道入口,探頭觀望。她將全力一擊足以連肉帶骨劈砍下的廓/爾喀彎刀遞給西蒙。交換面板寫道:“你來試試,對準活屍的嘴巴。”西蒙點頭。
“把握時機。”阿多菲娜兩指倒懸,戳眼。她摳出一塊牆皮,故技重施,隨後她留出了一些活動空間,持着衝鋒槍哨戒。
一滴汗,先是從額頭汗腺分泌而出,在重力牽引下與更多的汗水匯聚,滑行到主人濃密烏黑的眉毛中,無數根短粗毛髮將汗水割裂成迷宮方格,但仍不影響越過關隘後的彙總。接下來的路途就好走了,彎月弧度賦予了汗滴一些加速度,淌過臉頰,最終在下巴的懸崖前立定,汗滴猶豫片刻,然後它準備跳崖。
汗滴原以爲它會呈一個直線形勢落地,就像之前無數顆汗滴那樣,然而這次有些不同,主人劇烈的肢體運動帶起了大範圍的騰挪輾轉,與之相配的旋風瞬間把汗滴拍在滿是陳年失修的灰白色粉塵裡,濺起了一片小小的深色印記,當然,在黑暗裡等同無色無形。
“乾的漂亮。”阿多菲娜在行屍倒下前環住它的腰肢,像是做了一個探戈舞,又把伴侶給拽了回來,噴完香水後輕輕地取走西蒙懷裡的半闕腦袋。“警戒。”阿多菲娜提醒道。
“嗯。”西蒙拭去附着在面罩上的幾滴血珠,慢慢地隨着扛起活屍的阿多菲娜退回辦公區,假如這時有活屍潮涌來,AK100的瞬時火力再強大也不可能阻擋住沒有情感痛覺的活屍。多想徒勞無益,除去那顆汗珠是見證了西蒙一記兇猛的彎刀劈砍的第三者,再也沒第四個人或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