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就這麼放這小屁股妞跑了?”斯托瑞克裝甲車絕塵而去,尚未完全乾透的土埃混雜着凝固血漬一道飈飛成了縷縷血色風暴,劈打跟隨在尾氣管後。馬爾科頗是眼神熱辣地盯着米達倫消失的方向,不甘問道。
西蒙瞥了一眼十有八九又是精 蟲上腦的馬爾科,啞黑的鎢鋼匕首在油布上來回擦拭,顛簸車廂愣是浮動不起半分幅度,西蒙緩緩說道:“約定就是約定,既然海德拉總部發布了內部廣播,再留着一張嘴吃補給也沒屁用。”
“那不還有一張嘴麼……”馬爾科賤乎乎地補充道,瞬間車廂內一陣鬨笑聲,即便是尚未意識到紫血正滲透控制的多利安隊俘虜們也是轟轟然一起笑話,對於這些常年腦袋別褲腰帶上吃飯的獵手們而言,唯一能證明存在價值不外乎兩樣:擊斃敵人時飈起的骨血、激情時的釋放。至於家人?
大概不將癌症、變異、腫瘤留給下一代,這便是他們最後的堅持善良了。
西蒙“刷”地將匕首插回靴筒裡,凜然道:“你要那個本事去逮一個女海德拉來,只要你能確保老二不會突然斷開就行。”米達倫再怎麼不堪,那也是相較於取了紫血與起始夜魔血統的西蒙來說,對付上馬爾科這樣的稱得上精銳的步兵,再精銳也只是輝映曲線下的一盤菜,兩個裝配了AEXO外骨骼的裝甲步兵尚不能傷她分毫,何況他人?
西蒙掀開艙蓋,湖風瞬間把他的根根額發向後扯起,入眼之處,仍是荒蕪破敗,但愈發溼潤的氣息與隱隱一抹湖綠無不是在昭示着車隊在靠近密歇根湖畔,包鋼的防爆車輪下甚至漸漸泛起了濺水而行的“啪嘰”聲,富有經驗的老手會依照水深與顏色來判斷周圍是否存在着沼棲妖,一旦水位加深或者是突然平靜,那麼多半是襲擊前的寂靜。
不得不說西蒙一行人手腳的確夠快,短短一個小時內即是強行搜刮了密爾堡壘裡相當多的價值軍備補給,從車隊首尾的重裝甲車再到三輛帶有重機槍的悍馬載具,在運載了所有事先控住的紫血士兵外還承運了其他的原先小隊成員、多利安俘虜現在稱作紫血獵手更合適一些的五十個人手。尤其是拉米雷斯提前摸清了密爾軍外骨骼存放點,乾脆撕破臉直接揍翻強開,帶走了一應置於保密庫外的外骨骼,這十五具外骨骼足夠武裝起一支完整的遊騎兵作戰小組,從“焊條”的重戰鬥工兵,到“突襲者”標準裝甲步兵,乃至於“大湖馭手”這類戰後改造的兩棲特種外骨骼,以西蒙這個當年的遊騎兵首席王牌,以紫血心靈通訊,不消幾天就能配置出一支戰力不低的部隊出來。
果然是要想富,必打劫。西蒙暗暗想到。手搭涼棚望向暑光下波光粼粼的密歇滾湖。相比起鋼鐵城外被工業污水染成墨黑的伊利湖,密歇根湖保持着該有的“銅綠”色。裁決日當天無數枚觸地核爆的大當量核彈最大程度釋放出了放射性物質,隨着生態循環破壞了沿途一切環境,最終沉降進五大湖。再大膽的人也不敢裸身進湖一遊,倫琴值破錶的高濃度輻射湖水裡潛伏着由戰前亞洲鯉魚變異出的湖妖,直到如今,低於千噸的船隻都必須沿岸航行以躲襲擊。
“快到了。”坐在副駕駛座的災刃敲敲車頂板示意道。西蒙手伸回去比了個大拇指。於水浸舊城行駛了數個小時,即是在昔年芝加哥城最核心的市中心區主幹道行駛着。漫過車軸的積水仍舊腐蝕着成千上萬輛浸泡在幹道上的家用汽車,西蒙幾乎看見了幾臺炮管垂落的主戰坦克,被刮掉噴漆的原色鋼鐵給兩邊高高聳立的千瘡百孔樓廈打了最後的註腳。“Skyscraper”與“Main battle tank”,前者是人類步入工業時代時最偉大的人造建築,勝過了重重羣山,而後者則是後工業時代裡藍星霸主種族的陸戰霸王,哪怕是史前的地震龍也敵不過它一枚穿甲彈。
沒有什麼勝得過自然,就算是這個星球本身,也敵不過時間。
“再過去就是沼棲妖地盤了,老大,要棄車了。”車隊停在了黑水前,災刃跳下車,抹了一指肚水抿了抿,招手道。
西蒙並不需要望遠鏡,視覺增強已經給他提供了遠處傾頹高架橋下幾處異常的氣泡氾濫。水的確不深,但是會淹沒發動機令其熄火,過腰深度的稠水下足夠讓沼棲妖幼體發起攻擊。這便是人類禁區。
“收到。”西蒙回道,俄後一邊用對講機,一邊發出了紫血通訊,喊道:“轉向!朝着目標點,所有的裝甲步兵,系鋼纜拖拽輕型載具移動!”
那些仍舊穿着密爾軍軍服的紫血士兵一聲不吭地套上外骨骼,整齊地鑽出車廂,開始拖引除了重斯托瑞克外的輕悍馬,其餘人則是三三兩兩散開,在無人機支援下搜索前進。
“天黑前我們到不了理工學院。”災刃扶着腰,站在橋墩下看着工蟻般緩慢挪動的隊伍,攤開地圖指着右下角的伊利諾里理工學院,直線距離已然不遠,但照這個速度,確是難以抵達。
“所以我會先帶着人過去清掃乾淨。”西蒙拍拍災刃肩膀,這個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的倒黴冒險隊長如今已是無路可走,不想血崩而死只有乖乖服從一條路。
拉米雷斯本就在龍湖中歷任指揮官,外骨骼早已熟練,前幾天奧克朗區的追擊戰中更是把潛能發揮到了極限,領導起驟然擴大了的裝甲步兵隊伍自是首選。將帥無能累死三軍,西蒙沒有一個集團軍,只有這麼一支小小的兩個排,領隊軍士的能力直接決定了戰鬥力。所幸他的士兵們皆是好手。
西蒙招呼上彼特、法爾平、馬爾科幾人,他們披着黑灰長衣,防塵巾遮掩着面容,長短槍械皆有。彼此分享着香菸、水壺、餅乾。西蒙繫上頭盔繫帶,拍上彈匣,離落日的第一抹餘暉尚有幾分時間。
“像是從前,在老城廢墟里追逐着金色湖妖。”馬爾科把菸蒂一扔,拔出砍刀揮劈着擋路灌木。而彼特則是剪斷高速路旁隔離網,好爲後續車隊擴大通道。後面的裝甲步兵們沉默地一步一坑,噴薄出蒸汽的外骨骼甲冑葉片之下絞動着鏈條,那些以噸計算重量的猛獸們轟轟然爆發出動力,艱難地攀爬着這條城際高速旁的匝道斜坡。
“這一次,追逐的,不單單是湖妖。”西蒙推下風鏡,瞳孔中,盡是堅毅之藍。烏鴉無人機掠過這片廢墟,悄然高飛遠行,高陽流逝,囊括下從前寸土寸金,現在曠土無人的城市。蔓生着藤蔓的樓壁彷彿煥發出第二春,沒有人的世界,似乎並不是個壞選擇,
天藍之藍,長達半個世紀的寧靜,擡頭望去,萬里無雲的冷酷之藍。
他從不反感任何一種天空之藍,因爲他就是風暴之眼。